600级“爱情阶梯”

2009年10月13日上午,重庆市彭水县城的温度只有13℃,51岁的龚静华和58岁的丈夫庹本志只穿着薄薄的短袖T恤和短裤。

“不冷,就算是下雪天,我们最多也只加一件毛衣就够了。”大难不死的龚静华以前根本想不到,自己会在深秋穿这么少,而且从不感冒。

他们早上6点就起床了,穿这身短衣短裤去爬山、义务扫路。路,是丈夫专门给龚静华修的,他们称之为“我们的爱情阶梯”。

妻子动过手术后就像个植物人

龚静华住在彭水县城河堡街。从2003年起,她就常常感到头昏头痛。2004年8月,当丈夫庹本志将她送到成都华西医院时,已处于重度昏迷中。“手术成功可能性不大,就算成功,术后也无法预计能活多久,肯定有偏瘫和语言障碍后遗症。”医生说。

医生先后为龚静华做了3次开颅手术,从她脑中成功地取出一个鸡蛋般大的肿瘤。她活下来了。

2005年春节前,龚静华出院时,就像个植物人。“神志不清,话说不清楚,站都站不稳,更别说走路了。”庹本志回忆。

出院近半年,眼看医生开的药快吃完了,庹本志很着急。他在县搬运公司上班,工资又少,妻子没工作,这次在成都住院共花了38万元,能借钱的亲友他们都借遍了,可医生说,妻子至少必须连续吃药4年。

“静华,我没钱,无法为你买那些昂贵的药,我必须想其他办法。”庹本志紧紧握着妻子的手说。妻子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摇摇晃晃地点点头。

庹本志开始每天带着妻子去滨河路“散步”,像牵一个学走路的小孩子一样,他在前面用双手牵着妻子的双手,帮助她一步步艰难地挪动。“别人走10步,我们一步都没完成。”渐渐地,龚静华能不要人扶,自己在平路上走了。

没钱吃药,他用双手凿出600多级阶梯让妻子康复锻炼

半年的药吃完后,庹本志开始带着完全断药的妻子去爬山。“疯了,她那样子站都站不稳,还爬山?”有邻居这样说。

庹本志坚信,锻炼一定能让停药后的妻子重新站起来。他选择了离家不远的插旗山。他知道,那里有条硬化的小路可直通山顶。第一次,庹本志带着妻子来到山脚,结果被收了2元钱的过路费:“那条路是山上一家农家乐修的,有人上山就要收钱。”走了几次,庹本志觉得很不划算,他冒出个想法:“我为何不能为妻子修条路上山?”

2005年春天,退休后的庹本志买来钢钎和铁铲,每天早上天刚亮,他就带着妻子到山脚,从上午干到中午,要在荆棘丛中修出一条山路!

龚静华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丈夫劳动,她就给他递水、擦汗。

记者在那条山路的起点处看到,周围全是荆棘丛,地形很陡。别说修路,一般人要想爬上去都很难。

当时,庹本志让妻子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自己用简陋的工具开始凿路。饿了,妻子递上干粮;渴了,妻子递上泉水。碰上岩壁无法绕过,他就先在石头上打洞,然后站上去,再在上方打洞……

半年后,庹本志凿坏3根钢钎,简陋的山路终于修成,一共600多级阶梯,绕过那家农家乐的“收费站”,成功连接原来上山的路。庹本志对妻子说:“我没有钱,但我为你修了这些阶梯,你可以天天爬山锻炼。”

这时,龚静华身体也好了很多,庹本志就带着她开始爬山。一开始,妻子不肯,说累,庹本志就拿着妻子最爱吃的水果说:“爬到山顶,我们就能吃水果了。”他哄小孩似的将妻子哄上山后,二人就在山顶练瑜伽,然后打上两大壶山泉水,哼着小曲回家。

起初,夫妻俩爬上山顶,至少需要6个小时,现在只需2个小时。

这条不收费的路修好后,彭水县城从这条路爬山的人也多了起来。这也是庹本志最初的愿望:“人多了,我们爬山也热闹、有氛围了,妻子更乐意爬山了。”

当年秋天,县城所在的汉葭镇决定,由政府出资,将这条庹本志修的山路硬化。“这条路带动了很多人参与全民健身,每天至少有300人爬山,把它硬化了大家都方便。”汉葭镇镇长张学伟说。

插旗山垂直高度300多米,山路硬化时,很多庹本志修的石梯被改成斜坡路。现在,从山脚到山顶一共有1065级石梯,近一半是庹本志筑出的路基。

很多人跟着爬“爱情阶梯”,夫妻俩又天天利用爬山扫路

路面硬化后,庹本志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来爬“爱情阶梯”,便和妻子商量决定,每天利用爬山的机会将整条路打扫干净。他说:“我们希望有更多的人来爬这条山路。再说了,好心有好报,多做点好事,妻子也许会快些好起来。”就这样,无论春夏秋冬,每天早上,夫妻俩都会早上6点起床,去爬山扫路。

“上山时,我们一人一把扫帚,边爬边扫;下山时,一般是他扫,我捡。”龚静华说,一路上总有很多塑料袋等不可回收的垃圾,这些不能扫在路边,要用口袋装下山,送到垃圾处理站去。一趟下来,龚静华手里总会有很多个装满垃圾的口袋。

一次上山时,庹本志见有几个孩子蹲在路上吃零食,塑料袋乱丢。当时他们什么话也没说,将周围扫得干干净净,故意不扫孩子丢下的垃圾。结果下山时他们发现,那些垃圾不见了。“我想是孩子们知道自己错了,将垃圾带走了。”庹本志说,他之后又看见过这几个孩子,路上还向他行少先队队礼哩。

2008年1月,一场冰雪灾害造成塌方,将这条路的一段全部掩埋,一些爬山锻炼身体的人看到路断后都不来了。庹本志和龚静华决定将路重新刨出来。他们用手将路上的泥石清除,两天后,经常一起爬山的彭水中学谢老师也加入进来,3人就像蚂蚁搬家一样将泥石搬到路边,他们的手指都磨得出了血。路重新贯通后,庹本志又花了一个月时间,将周围的污物全部处理干净,还将路边的杂草清除掉,以防毒蛇伤人。

曾有人开玩笑地问:“你们扫这条路这么久,每个月有多少钱啊?”夫妻俩总是一笑而过。“虽然我们很穷,但对我们来说,这世上还有很多比钱更重要的东西。”龚静华说。

从2005年起,夫妻俩已义务修路、扫路近5年。

妻子终成健康人,当年的手术医生连说3声“奇迹”

好心真的有好报!5年下来,当年那个像植物人一样的龚静华,不仅身体已完全康复,甚至比生病前都好很多。“以前除了夏天,我哪敢这样穿衣服啊。”龚静华说,每天爬山,她和丈夫都是穿着短衣短裤,一年四季天天如此,哪怕下雪下雨也不例外,从不感冒,更没生过其他病。去医院检查,一切状况良好。

庹本志以前患有严重的气管炎,自从带妻子坚持爬山后,气管炎再没犯过。

当年出院时,医生告诉庹本志,龚静华必须每3年复查一次,因为直到现在,她头皮下仍有一根人造管,从肿瘤部位一直通到胃部,以便让患处的脓液直接排放,避免在脑部造成感染。

龚静华记得2007年去成都复查的情景:“当年给我做手术的医生点我的名,我进去后,他瞟了我一眼就说‘请家属出去,我是叫患者进来’。我说我就是患者啊,他不相信,直到看了我头上的伤口后,他才连说了3声‘奇迹’,还说没想到一个做了我这种手术的人能活到这个样子。”

龚静华告诉医生,她出院后只吃了半年的药,医生更是“吓”得赶快扶了扶眼镜,忙问她是怎么做到的……

“不仅是医生,很多人都问过我是怎么做到的。”龚静华说,这与锻炼和良好的心态分不开。她和丈夫结婚30多年来,两人从没红过脸。龚静华发脾气,丈夫就跟她说笑话;庹本志发脾气,妻子就等他气消了再找他说话,从不正面冲突。龚静华这场病将家底掏空了,还欠下很多债,但庹本志从不在妻子面前说钱的问题,总是一个人承受着经济压力,想方设法让妻子高兴。

“对于这些,我宁愿相信是爱创造的奇迹。丈夫不但为我修了条路,还让更多的人享受了这条路……好人有好报,我们会一直坚持下去的。”龚静华说。

(摘自《重庆晚报》)

题头照片:每天早上,庹本志和龚静华夫妇就这样边锻炼边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