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们祝福我好不好

时间:2022-09-08 01:38:34

请你们祝福我好不好

你有什么样的苦/你有什么样的累/别藏在心中/不让人知道/一个人在角落哭泣……

我爸爸是上海知青,妈妈是武汉人,两人在镇江结婚、工作,并且有了我。不过他们的婚姻一开始就有问题:爸爸当时有30多岁了,急着找伴侣,妈妈想从武汉到大城市发展,知道爸爸是上海人,就同意了婚事,这样凑合的婚姻怎么能长久?我5岁时,父母把我户口迁到上海姑妈家,好让我在大城市里读书长大。当时父母和姑妈一家商量的条件是以后姑妈家动迁,因我的户口所分得的房子我们不要,但是要等到我长大出嫁后这份房子才真正属于姑妈家,之前我在姑妈家必须有住的地方。

后来我在姑妈家住下了,妈妈一有空就来看我,爸爸过年也会来看我,我每年暑假就回镇江和他们一起过,那可能是我十八年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了。小学三年级暑假,我回镇江,父母以前所住的一室一厅的房子已经用砖头和水泥隔开,爸爸住厅里,妈妈住房间,而且妈妈在旁边另装了一扇大门,还建了厨房和卫生间--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分居。一个午后,妈妈和我准备午睡,妈妈突然说:“我和他离婚了。”我笑笑说这没什么呀。 一是因为他们一直吵架的,离婚并不奇怪;二是因为那时在上海父母离婚不是新闻,我没什么丢脸的。但妈妈又加了一句:“你知道吗?他不是你爸爸。”我赶紧追问谁才是我爸爸,妈妈说等我长大一点再告诉我。我软磨硬缠一定要知道,而且竟然很兴奋,不觉得这是一场悲剧似的。最后妈妈吐出了三个字:“你姑父。”我有点失望,他太老了,和我想象中的爸爸相差太远。妈妈问我怎么想,我只说:“没什么,知道了。”然后她说:“随便将来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说出来。”我说:“噢!”

念小学五年级时,姑妈家要动迁,整个弄堂都在为了分房的事情争吵,我们家也不例外,当时我是和姑妈姑父睡在阁楼上,姑妈的儿子和他妻子、女儿睡楼下,一家六口人,姑妈还有一个女儿,出嫁了,但她和她儿子的户口还在姑妈家,所以拆迁时我们总共有8个户口。姑妈的儿子媳妇生怕我要争房子,天天吵架,焦点总是我。最后妈妈赶到上海来了,但是晚了,房子已经分好,姑父、姑妈和我分两室一厅,他们儿子一家两室一厅,女儿一家也是两室一厅。本来看似解决了,谁知搬家那天,哥哥和嫂嫂说新家要装修,把家具先搬到姑妈家小房间,两个人又住了进来。

我本来一直以为终于要有一个自己的小房间了,可以安安心心看书听歌写日记,不用担心有心事发发呆会被人发现。谁知小房间里摆满了哥嫂的家具,姑父在客厅里搭了一张床,我还是要和姑妈睡在一张床上,甚至和妈妈、姑妈三人挤一张床――妈妈要等哥哥他们把东西搬走,为我把小房间装修一下才肯走,这一挤就是半年。每当嫂嫂一家去她娘家过夜,我和妈妈才可以在小房间睡觉,我不能接受有时半夜会被妈妈和姑父的争吵声惊醒――他们俩用气息争吵关于房子的事,然后会有妈妈的哭泣声,姑父自己打自己耳光的声音,和我无声的流泪。白天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背负着压力活着。

我上初中了,妈妈也回镇江了――那里有她的工作。而哥哥和姑妈姑父的争吵更加激烈,往往是我刚入睡不久,哥哥会突然推开房间的门,对他的父母吼道:“我就是现在把她扔出去也不犯法!!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啊……” 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想到了自杀,想到了离家出走。一个周日晚上我准备了一把铅笔刀,星期一早晨,趁姑妈去卫生间,我用刀片划开了手腕,因为怕疼,没有下重手。看着手腕上流下的血,我一点也不疼,突然觉得自己很坚强。走到厨房,姑妈给我一个鸡蛋,让我去换个煎饼当早点。我用洗脸毛巾挡住了伤口,然后我刷牙,洗脸,看了一眼小房间,背起书包假装去上学了。走出新村大门,我乘车去了火车站,赶去镇江见妈妈“最后一眼”。我的身上一共有12.5元,当时乘公交车用去一元钱,身上还剩11.5元。我知道自己火车票可以买半票,只要10.5元,谁知到了那儿才知道小孩子单独一人乘火车只能买全票。于是我哭着央求一个管理员老伯,撒谎说爸爸在镇江生病了,临时通知我去看他。老伯相信了,帮我买了一张半票。还嘱咐我一个人要当心。

在车上,我把玩着鸡蛋,看着车厢内稀少的乘客,孤独极了。我趴在桌上,偷偷看着手腕上的伤口,头有点晕,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车上了,就默默自言自语起来:“妈妈,我想你;妈妈,我很爱你,再见;姑妈,谢谢你,我替妈妈说一声对不起;姑父,我恨你!”,迷迷糊糊中,火车到了镇江,出了车站乘上了可以到爸妈工厂的车,谁知售票员说车票是1.5元,而我仅有1元钱,我求她不要赶我下车,售票员答应了,但是很凶。周围人盯着我看,也许想一个小孩星期一不上学怎么从火车站里跑出来了?我觉得羞愧,把头埋得低低的。

到了爸爸的厂,肚子饿得发慌,更要命的是保护了一路的鸡蛋竟在下车时打碎了,我含着泪向厂里奔去。爸爸一见到我吃惊得不行,请假把我送回家。

我到家就爬到床上,叫肚子饿死了。休息在家的妈妈先下面给我吃,看着我狼吞虎咽吃面,妈妈心疼死了。然后打电话回上海,告诉姑妈我在镇江,过两天送我回去。晚上妈妈抱着我睡觉,我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了--当然,抹去了自杀的一段,因为我“自杀未遂"嘛,讲出来又是一场轩然大波,妈妈还要伤心。我小心地隐藏着伤口,没让妈妈发现。

星期三,爸爸送我回上海了。一切又回复到以往一样,只是他们不经常当着我的面吵架了。没多久,妈妈竟然请长假来到上海,说女儿这样她实在不放心,她要住在上海。新的争吵又“开幕”了,看着哥嫂吵,姑妈和哥嫂吵,姑父和哥嫂吵,姑妈和妈妈吵,连姑父远在昆明的妹妹也赶来“助阵”,大人们有时还会大打出手。为此我打过110,拿过菜刀恐吓他们,眼泪不知流了多少。妈妈一边吵着,一边在新村门口摆了个缝纫摊赚些生活费。后来,妈妈带着我住到了旅馆里,我每天在学校与旅馆间穿梭,晚饭妈妈会带我出去吃,有时是盒饭,有时是拉面,有时是麦当劳……

有一次晚上,我坐在凳子上,把作业放在床上做,妈妈看着我就流泪了,然后我也跟着哭,也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很苦,哭出来就好一点吧!还有一次,我睡着了,迷糊中听见一个陌生男人在和妈妈说话,他说的每一句话现在想来都让我心痛……不知妈妈当时是怎样熬过来的,怎样承担着这一切,怎样放下了所有的尊严求一个生存。

在旅馆住了半个月左右,12月14日那天,妈妈告诉我她租了房子,我放学后去姑妈家拿些换洗的衣服,然后去找她。我到了那个新村,心想又是一次新生活。妈妈跑下楼接我,她说一直站在阳台上等着我呢!走进家门,是一间毛坯房,一室户,虽然很小,但是这是我和妈妈的家啊,在这里不会有争吵了。走进房间,除了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一张饭桌,就空空的了。妈妈叫我吃饭,我看见厨房里有煤气灶,一个炒菜锅,一个铝锅,几只碗和盘子,我帮妈妈把菜端到房间里,菜不多,却全是我喜欢吃的。这时姑父开门进来了,他进来的刹那,我知道我恨他,细想起来,我对他的恨应该是从我听到他和妈妈在夜里轻声争吵的时候开始的吧,我恨他的懦弱和无能!但这么多年了,当我知道他是我的父亲后,我学会了伪装,伪装悲伤,伪装痛苦,伪装仇恨。我开开心心和他们一起吃饭,假装这是一个完整的家庭,好让妈妈开心――那天是妈妈的生日。

陆陆续续的,我从姑妈家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妈妈这里,我和妈妈都很开心――为了对方。我和妈妈在租来的房子里过了年,然后,开始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买房子。姑妈和妈妈协商下来,姑妈拿三万块钱给妈妈,作为我在姑妈家那一份房子的价值。

连续一个月,我一放学就和妈妈找遍周围的房产中介商,看遍各地段的房子,看房型,算价钱。就算刮风下雨,腰酸了,脚肿了,也不怠慢,毕竟是为了自己能早日有个家啊。 终于,2001年2月26日,我和妈妈搬进了现在住的一室户房子,房子是简装修的。我们没有家具,好在妈妈以前认识一些新村里的人,他们把旧的衣柜、床、书桌、凳子送给了我们。我和妈妈两个人把这些家具搬上了三楼的家中,特别是床架,搬得手都没知觉了,搬其他东西也遇到一些困难,都挺过去了。

3月初,妈妈在新村门口摆起了缝纫摊,也算正式“上班”了。妈妈说要努力赚钱,把买房子时向武汉姨妈借的一万块钱还上。妈妈挺喜欢缝纫,而且挺热情和气,价钱也比另两家摊子便宜,所以没多久生意就好起来。妈妈就这样靠自己的一双手,和两个“爸爸”给我的生活费,撑起了一个家,也撑起了我头顶上的一片天。每月,妈妈用自己赚的钱当生活费,把“爸爸们”的钱存起来,作为要还的钱和我的学费。

这样,生活算是稳定了。基本上每天姑父都会来一次,关心我们的生活,他也只能这样了吧!对他,少了些恨,多了些不屑和无奈。

这是我的家庭故事,这么真实地说给《少女》和姐姐们听,心里坦荡了许多。

倾诉的过程也是一个卸下包袱的过程吧。

发生了那么多我难以承受的事情,有时我都不相信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我经历了别的女孩也许一生都不可能想象到的事情吧?我知道再抱怨命运也没有用,走过了最低谷,我觉得我的人生会一点点好起来,请你们祝福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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