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冼夫人信仰的女性意识

时间:2022-09-07 04:32:39

论冼夫人信仰的女性意识

【摘 要】 从女性意识的角度来看,“圣母”冼夫人信仰体现了独特的人文关怀。性别意识上,突破了传统性别角色;道德意识上,从家庭意义上“小节”转移到国家意义上的“大节”;生命意识上,粤西妇女把自己的生命经验融入到冼夫人信仰仪式中。这种自主意识精神对当代女性思考有着深刻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 冼夫人;女性意识;性别意识;道德意识;生命意识

冼夫人一生历经梁、陈、隋三个朝代,先后被梁、陈、隋皇帝册封,如“宋康郡夫人”、“石龙太夫人”、“谯国夫人”等,甚至在她身后的朝代仍然追怀她的巨大历史功绩,对她赞赏有加。比如,南汉朝,追封冼夫人为“清福夫人”;宋朝,追加她为“显应宁济柔惠夫人”;明朝又敕封她为“高凉郡夫人”;清帝又赠“慈佑太夫人”。而在民间人们一致公认她为巾帼英雄,称赞她“女中奇男子,千古推为第一”。冼夫人研究专家冼玉清教授评价冼夫人为“四个第一”:妇女为国立德之功之第一人,妇女开幕府建衙之第一人,妇女任使者宣渝国家意之第一人,妇女享万民祭祀第一人;也称其为“巾帼英雄第一人”。“一个冼夫人,半部岭南史”,从古到今,从官方到民间,从巾帼英雄到神灵崇拜,冼夫人作为一位女性,她在中国的历史上画上了浓彩重墨的一笔,对中国女性文化特别是岭南粤西女性文化的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本文以女性意识的视角,探讨冼夫人信仰体现的现代女性意识。

一、性别意识

中国传统女性性别角色为人子、人妻、人母,也即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在三纲五常的行为规范下,中国女性始终是沉默的空白。花木兰代父从军,前提擅改性别,正如明朝吴国伦著《冼夫人庙》中写到“木兰代夫戎,功成仅完躯。夫人代夫将,戳力扶皇舆”;武则天作为中国第一位女皇帝,死后给自己立了无字碑;中国民间故事中的巾帼女将佘太君佘赛花功名超过其夫杨业,却只能将荣誉归于“杨家将”的夫家名下。而冼夫人突破了传统性别角色,发扬了女性自主意识,甚至在岭南地区,象征着女性权力在场的娘家姓却一直伴随着冼夫人叙事,而非冯氏叙事。

在人子角色中,冼夫人形象突破了玉女冰心的传统圣洁美,赋予了她聪慧贤德的品质、少女英雄的特性。如在《隋书》中记录“在父母家,抚循部众”,规谏哥哥冼挺解仇息兵,以安定地方。在民间叙事中,流传着她的“智分鸭群”的故事更是体现了她的聪明才智,而神歌《颂冼太词语》中为冼夫人建构了仙界的身份:“身为玉女仙骨缘,下凡投胎在高凉”,在人子的基础上,笼罩着“神子”的不凡和神圣。

在人妻的角色中,冼夫人以其大智大勇,排除来自本族压力,毅然接受异族官吏高凉太守冯宝送来的聘礼,实现了俚汉联姻,岭南历史就是因为这次联姻而因此改变。冯宝借助冼氏娘家的威望“诫约本宗,使从民礼”,[1]冼夫人也是借助政治婚姻而登上政治舞台,不但树立起她“太守贤妻”的名声,更是从幕后走到幕前,“每共宝参决辞讼”,[2]“自此政令有序,人莫敢违”,[3]实现了双赢。

在“人母”角色中,冼夫人信仰中实现了从“人母”、“地母”到“圣母”演变。至今,粤西和海南地区崇奉冼夫人为“冼太”、“太婆”、“姑婆”、“祖婆”、“姑太”等,阿太者即祖母的先辈也,冼夫人身负国家命妇与太婆的双重权威,体现了女性祖先在伦理和政治权力的双重意味。在高州雷垌和旧城村一带,流传着“义务保姆”的故事:农妇们农忙时,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冼太庙中,请冼太帮忙照看。直到傍晚农妇们收工后又到庙内携带各自的孩子回去,奇怪的是这些孩子在庙内终日不饥不啼,十分快乐,有好奇者从大门缝中往内窥看庙内动静,原来是阿太现出真身,与孩子们一起玩游戏,十分开心。后来惊动了庙内正在与幼儿玩耍的阿太,阿太立即隐形而去。这是粤西人们想象中的冼夫人,慈悲为怀、怜悯宽大、荫泽万民,隐喻的是冼夫人与粤西地方民众“母子”神人关系。

二、道德意识

“三从四德”是儒家礼教对妇女的一生在道德、行为、修养方面的规范要求,是中国古代女性的道德规范,体现了夫权制度下“内外有别”、“男尊女卑”的原则。四德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工”(妇女的品德、辞令、仪态、女红)。而“妇德”是“四德”最重要的一项,其核心是“贞顺”,即坚守节操、谦恭有礼。汉代女教育家班昭在《女诫》具体指出:“妇德不必才明绝异”,就是说女性不必具备特异才能,明代“女子无才便是德”流行语便是最初解释。

如果从传统女性的道德意识出发,冼夫人在冯宝死后,她并没有按照节妇坚守“贞顺”,而是“负孤抚治”,[4]甚至多次取代夫、子、孙等功能,主动发挥其“才明”,“亲披甲,乘介马,张锦伞,领彀骑卫,遂定岭表”。[5]甚至在家庭和国家的生死存亡之际,冼夫人秉承“赤心向天子”[6]“唯用一好心”[7]的训言,果断地舍“小家”顾“大家”,忍痛割舍独子冯仆成为人质的危险,发兵拒境,横扫沙场,主持政务,肃清叛逆,维护国家统一,体现了非凡的军事策略和政治才能,这些已经超出了儒家史书传统道德规范。但是从《隋书》以来的有关冼夫人的碑文传记中,冼夫人是合乎妇道美德的。究竟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身份的特殊。冼夫人是“蛮酋”,俚人世家出身,身处“化外之域”的岭南,体现了边缘荒蛮之地对中原汉地的归附。二是道德的承载。冼夫人这位蛮族女性的“贞顺”已经从“内”走向“外”,实现了对国家统一、民族团结的忠顺“大节”,甚至以冼夫人女性叙事印证了儒家“修身、齐家、治国”道德意识,体现了女性在个人、家庭、国家的独立自主意识,构建和拓展了女性道德意识体系。

三、生命意识

粤西妇女地位低下,至今在农村某些地方,上年纪的妇女们依然遵循着古训:吃饭不同桌,家事不插手。女性默默地操劳家务劳动,家庭决策和公共空间均没有女性的话语权。而冼夫人的民间祭祀仪式多以农村妇女为主,如粤西习俗年例、每月初一、十五、每年的冼夫人神诞或其他迎神赛会,妇女们就会自觉集齐到各地冼庙,烧香拜祭。正如桑高仁指出的,男性所主导的宗教崇拜活动多牵涉国家、乡里祀典等公共领域,而女性神祗的象征意义多属于家庭事务或个人救赎等私人领域。[8]而她们也唯有借助祭祀的神圣仪式,与女神的独特交流,抒发着她们的内心焦虑和喜悦、憎恨和爱慕,表达了农村女性们自己的生命体验。

粤西女性在祭祀过程中有着严格的程序,首先是身体之“洁净”,女性在月经期间、孕妇、产妇不得参与祭祀,否则被认为“不洁”,是对神灵的亵渎和不敬。其次是行礼之“庄严”,在祭祀仪式上,先三杯茶,后五杯酒,再摆上公鸡一只,猪肉一条,水果、方糖饼干若干等供品。最后是跪拜之“虔诚”,先行首礼,烧香烛,三跪九叩,自报“境址”(即各地土地神的“社址”),祈求冼夫人保佑,再烧元宝纸钱后再行礼。

粤西农村妇女们在祭拜冼夫人时,也实现了她们独特的生命意识。首先是心理慰藉。粤西农村妇女们通过代代“口传心授”的方式,聚集冼庙唱“神歌”,“神歌”的内容基本上围绕家庭、婚姻和对神的祈愿等,例如:“不敬父母丧良心,神不答应天不容。父母不敬有何用,你们不如鸦乳羊。”“教人莫学陈世美,老婆仔女不认亲。贪新弃旧害妻子,害人不到害本身。教人要学高文举,夫妻恩爱不离婚。孝敬爹娘爱妻子,朝都中上状元君”“千家有求千家应,万家有求冼太灵”等等,这些都体现了粤西女性在世俗家庭生活中“为母”“为妻”“为女”的焦虑,通过拜祭冼夫人,唱“神歌”的方式,抒发了女性的痛恨和隐忧,妇女们希望借助冼夫人的神力,希望能够建立和谐美满的家庭关系,实现心理慰藉。其次是社交娱乐。粤西农村妇女长期操劳家事,基本没有私人时间和空间,而冼庙和冼夫人拜祭仪式,作为开放式的社区公共空间,便成了女性的社交娱乐场所。她们借助祭祀仪式一起唱“神歌”、聊天,相互诉说,彼此慰问,互相祝愿。最后是阴阳相通。粤西农村妇女喜欢占卜问卦,她们相信阴阳隔层纸,在阳界的人是可以通过占卜去探知命运――“问花”,“伏花”和“问花者”多为女性,“问花婆”能把死去亲人的灵魂附身,实现阴阳对话,问卦的内容也以家庭幸福、亲人平安为主要内容,这无疑也是粤西农村妇女精神宣泄的一种方式。

从女性意识的角度来看,“圣母”冼夫人信仰体现了独特的人文关怀。在性别意识上,突破了传统性别角色,在“人子”“人妻”“人母”的角色中发挥着女性自主意识;在道德意识上,冼夫人实现了从“内”走向“外”,从家庭意义上的“节”转移到国家意义上的“大节”;在生命意识上,冼夫人信仰仪式为粤西妇女集体记忆的传承提供了一个公共参与的空间,她们把自己的生命经验融入到这些祭祀仪式中,实现了她们的生命意识。现代女性如果能自觉地从社会性别视角重新审视古代先贤,这种视角的变换会给女性带来把握自己身份的全新契机,并找到自己真实的过去和未来。

【参考文献】

[1][2][3][4][6][7] 隋书.卷八十.列女・谯国夫人传.

[5] 陈雄编著.冼夫人在海南.中山大学出版社,1992.77.

[8] Steven P.Sangren(桑高仁),“Female Gender in Chinese Religions Symbels:Kuan Yin,Ma Tsu,and The‘EternalMother'”,P.5.

【作者简介】

李一媛(1978-)女,广东化州人,广东石油化工学院文法学院中文系副教授,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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