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告别18岁

昨天下午，在红荔路口等红灯时，刷了一会儿微博，才知道今年的高考可以查分了。绿灯亮起，一脚油门踩下去，冲过斑马线时，不知怎么就想起10年前，高考查分日，我在好友凤元家忐忑不安地拨通了查分电话。

凤元是我的初中同学，成绩一直很好。表面上，她每天都很开心，但熟识的好朋友才知道，她心里有个结。凤元的父母从高二时开始闹离婚，从那时起，她的成绩每况愈下。升入高三，她已经完全心不在焉了。爸妈的关系彻底决裂，每天晚上没人给她做饭，也没人催她看书，“就我一个人”，凤元幽怨地说，声音像苍穹里的一弯月亮，在无尽的自由和青春里，被听不到回音的落寞狠狠伤害。

小混混们也是那时开始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无论我们如何劝说，凤元就是要和他们黏在一起，“我要报复，让他们知道犯下的错误，要自己承担后果。”所谓他们，就是凤元的父母，她的爸爸英俊又有钱，妈妈漂亮却不顾家，高三下学期，小悦彻底放弃了自己。

颤抖着查完了分数，我喜上眉梢却不敢太放纵，凤元坐在沙发上，低垂着头，你查吗，我问她，她讪讪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凤元选择了复读。第二年，她考上一所三本高校。暑假，我们一起游泳、逛街，我得知她又找了新男友。男人长着一头浓密的卷发，圆圆的脸庞看似温柔。晚上，男人请我们吃宵夜，聊得开心时，他闹着要喝酒。凤元点了两大杯啤酒，在皎洁的月光下，他们头靠着头，畅快地喝了起来。那个年纪不懂世故，以为在一起就是真爱，这一场恋爱谈了8年，像所有漫长的恋情一样，经历了分手、复合、再分手、再复合的纠结，我们以为凤元能修成正果，但最后的结局有点出人意料，他们分手了。

去年初，凤元在QQ上兴奋地告诉我，她结婚了，老公是个北京人，大她7岁。来不及问得太详细，也没能赶去参加婚礼。最近一次得知凤元的消息，是中学同学聚会。有人问我，凤元是不是离婚了？这一问我有点懵，几个月来不见她上线，但QQ签名都是无望的悲凉。“终于可以结束了，终于可以开始了”。这是18岁那一年，离别前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如今挂在签名上，像昭示了一个不祥的预言。

为了证实传闻，晚上回家，我发短信给凤元，“最近一切好吗？很久没联系了”，过了很久，接近凌晨了，我收到她的回复：“玉杰，我离婚了。有我这个失败的女儿，终于轮到他们绝望了。”握着手机，我的手开始颤抖，快10年了，凤元还在用自己的人生惩罚她的父母？我不敢相信。

第二天下午，我接到了凤元的电话，原来她和北京男人是交友网站上认识的，父母死活不同意他们结婚，凤元偷跑到北京，两人私下领了结婚证。没过多久，北京男人就打得她遍体鳞伤。无数个难眠的夜晚，她思考着要不要重蹈母亲的覆辙。凤元在电话里泣不成声，隔着两千多公里，一向擅长安慰人的我，也语塞了。

父母的婚姻是我们一直追寻的理想还是一直逃避的痛苦画面，长大后我才知道，母亲的榜样作用很重要。正是透过这面多棱镜，我们形成了对感情的认识。母亲的婚姻是否幸福？她痛苦的婚姻是否会注定我也不可能幸福，因为一直活在父母婚姻不幸的阴影里，凤元拒绝长大，并用自暴自弃的方式和父母赌气。

在我的记忆里，凤元好像永远停留在18岁。记得临去上大学的前一天晚上，几个朋友在路边的烤肉摊上聊天，她喝了很多酒，走路时微微发颤，我们送她到楼下，她哭喊着不肯离开。“终于可以结束了，终于可以开始了”。这是那天晚上，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如今10年过去了，当我也经历了很多的挫折和泪水之后，渐渐明白，凤元所经历的一切不幸，皆因为她拒绝长大，始终停留在小姑娘阶段。对她来说，长大意味着要面对和承担责任，这是她不愿意去接受的。

懂事后，我们明白，除了自己，没有人能为你的过错埋单，愚蠢的选择伤害不了任何人，即使是你的父母，他们会为你难过、沮丧、痛苦，但真正吞食苦果的人，只有你。

凤元，我知道你一定会看到这篇文章，请原谅我无法直接对你说出这些话，十多年的友谊，我不忍在你的伤口上撒盐。但这是我必须对你说的话，因为我知道，你怀孕了，5个月大的宝宝，已经在子宫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人生不是一场轮回，但有它的轨迹，接下来的生活里，希望你能原谅父母，更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