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洁:哥特式优雅

在一次创意市集上看到白洁设计的T恤，黑色底上一幅略呈泥金色的文艺复兴油画，简简单单却好似摇滚版巴赫，有令人惊异的态度。白洁以前是学画画的，创作“无用的艺术”，从圣马丁女装专业毕业后，也不急于成为一个实用的设计师。她有三五好友，一起做点T恤配饰，也卖也自用，在北京过着以工作养创作的理想日子。

喜欢古典的白洁，居然也喜欢哥特。她说文艺复兴初期的油画“简单、朴素又传神。”对她来说，那个时代的艺术不滑、不油，很真诚，而那种拙朴就是“哥特”的鼻祖。白洁的双重人格在第一次开口时就很明显了，能把古典绘画解读到朴素这一层，还能从朴素里挖掘出金属的味道，也许就是性格推动思维的例证。这也是她那些T恤的灵感来源之一。所以如何接通古典和哥特的电源，对她也许根本不算问题。

“我设计的第一款丝巾，用的就是荷尔拜因的一幅木版画：《死亡之舞》。”《死亡之舞》里有一堆小骷髅，在欢快地跳着舞。现代人眼中这个画面怪异极了。但其实在那个瘟疫泛滥的年代，死亡比现在常见，“死去”的前景也有多种解释，并不是那么恐怖。“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有些东西不需要去回避，我们的终点起点都是和死亡有关系的，哥特暗黑对我来说不是消极。”

创作的时候，白洁喜欢听的一个乐队叫“刀”（The Knife）。北欧的电子乐队，嗓音空灵诡异，是她的Muse。除了电子，哥特、后摇，蒸汽朋克文化也是白洁关注的范围；电影则喜欢费里尼、伯格曼、希区柯克、蒂姆・伯顿和大卫・林奇等。生活爱好对白洁来说是不可缺少的，她需要各种“生活的背景音乐”，不能“上来就做设计。”创作的结果，无非是生活的积累，是多年来大脑收集的各种信息，是自己性格倾向的体现，没有什么石破天惊的变异。

“我不相信只要是新事物就是好的，我对这种观念特别质疑。这个世界上事物的发展，至少现在看来并没有越变越好。街上的那些楼，再过几十年、几百年，一点价值都没有。很多“文化”甚至在毒害我们――与其这样，还不如去和时空对话。”诗人西川说过让白洁感触很深的话：如果你觉得活在这个世上没有可以交流的人，其实你是可以纵向交流的――跨越时空去和李白交流，去和梵高交流。所以她特别恋“旧”，喜欢沉淀过的“灵性”。

白洁一直在坚持研究学生时代的课题――丝绒面料，这是她自大学起就钟情的方向。“丝绒首先是一个古典元素，那种光泽带来一种神秘感。其次我不喜欢有棱有角的东西，因为人的整个架构就是一个流线的柔软的东西，是无数弧线。而丝绒可以营造那种弧线。”丝绒半新半旧的暧昧感很符合白洁对沉淀的定义和对“纵向交流”的遐想，而丝绒面料适度的软硬正巧也与她“用面料做雕塑”的概念吻合。

做有雕塑感的轮廓，这个灵感来源自超现实主义。目的是中和传统面料的陈旧感，让这种“古老”跟现实发生亲密关系，变得和谐。整个过程白洁研究得很复杂。她的衣服全程手缝，理由是机器车出来的褶皱取向不够灵活生动。而这样一来创作进度自然完全取决于“面料的情绪”了。“我经常即兴发挥。但排丝绒那些褶，也许状态不好时一小块面积排上一天都排不好，状态好的话一天一件衣服很流畅就做完了，也不画稿。”

后期白洁几乎已经放弃了绘制效果图，完全变成先买面料，再“打板加立裁”。习惯了多维世界的人，确实很难满足于二维平面的矫情想象。“其实一个设计师被训练到这个程度，眼睛已经很敏锐了，你去面料市场看到哪种料子觉得有感觉，一般就能做出有意思的东西。思维过程和设计方法其实还是一样的，只是跳脱了平面过程，面料与立体的关系呈现得更直接，也更容易想象。”闭门造车先作画，本来就是别扭、不科学的死方法。

为她赢得约翰・加利亚诺工作室实习机会的作品也是丝绒，但现在能看到的丝绒系列却不是一次性完成的。这几年，白洁用时尚行业中最奢侈的“时间”，拉了一条长长的战线，分了两三个时期深入、持续地开发她的丝绒系列。她觉得这是一种研究，急不得。“这东西真是太有意思了，我到现在还是很痴迷，我想让它作为我一直研究的课题――当然我也会做其他质地的东西，但是我想让丝绒成为我的一部分。”

白洁觉得这样“不接地气”挺好。觉得既然选了这行，就应该不接地气，应该逃避一些婆婆妈妈，不能再按照世俗的标准过活。她把自己剔到了成功的标准模式之外。“一种体系、模式并不是什么好现象，现在如果有设计师说：我的东西是朋克、摇滚，是某某风格，那他就已经把自己锁到一个小格子里了，所谓成功也一样。我不着急，我觉得关键是每天都能动一动，做一点东西，日积月累。何况，你再成功也得睡三尺床，吃三顿饭。”最后这句话是白洁从小的家教。

今年秋天，她想做一个自己的秀，仍旧不急于面向市场。她觉得她做的丝绒系列，如果倾向于市场的话，需要割舍的东西太多了。白洁说自己人缘不错，总有朋友介绍工作来养活工作室，让她可以一天一天缝褶，一宿一宿下歌，不参加各类活动。她喜欢“按天计算”，只关注局部冲突。安贫乐道，也许有一天会为她打开一扇很大的门。（编辑：曾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