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大逆”与清朝文字狱

时间:2022-09-03 11:42:53

“谋大逆”与清朝文字狱

摘要:众所周之,《唐律疏议》是中华法系的代表之作,能够充分反映出中华传统法典的特点。其中“十恶”的设置与完善就充分体现了传统法典维护皇权的特点。现在对唐律“十恶”的研究已经非常全面了,既有宏观、纵向的历史演变考据,也有微观的具体条例的分析。本文就从“谋反”与“谋大逆”的区分和涉及到“谋大逆”与清朝文字狱罪名之间关系的角度稍加研究。

关键词:《唐律疏议》;传统法典;唐律

一、“谋大逆”罪的犯罪构成

根据《唐律疏议・名例》“十恶”中规定:“谋大逆,谓谋毁宗庙、山陵及宫阙①”。这里“宗庙”、“山陵”、“宫阙”除了指皇家祭祀的场所,本朝皇帝埋葬之地和在位皇帝居住之地这样的建筑物本身,还指代皇帝本人及其祖先。清律总注云:“宗庙、山陵者,先君之辞;宫阙者,一人之辞。②”此类行为“干纪范顺,违道背德逆莫大焉,故曰大逆”。这类行为以侵犯皇帝权威,干扰社会秩序为目的,从根本上威胁封建统治秩序,因而位列十恶重罪之二。

要理解“谋大逆”罪的性质需要注意的还有:

首先,何为“谋”?《唐律疏议・名例》言:“称谋者,二人以上”。这种解释沿袭西晋张斐“二人对议谓之谋”。但若是把“谋”限定于二人以上的共同犯罪,则明显不利于打击犯罪。因此,唐律还规定“若事以彰明,虽一人同二人之法”。这样看来,一个人也可能构成“谋大逆”。

其次,“谋大逆”并非通常所说的“思想犯”,而要有明确事实证明犯人已有预谋。唐律规定,“若有口陈欲逆、叛之言,律、令既无条例,各从不应为重”。即仅仅有意思表示,而无犯罪行为者,也要处以刑罚,但不以本罪处罚,而是以“不应为重”定罪,杖八十。

最后,何谓毁?从字面上看,谋大逆是指毁坏宗庙、山陵及宫阙等建筑物的行为,但在此条文应做扩大解释。“毁”不仅是物质上的毁坏行为,还应包括言语上的攻击等有损皇家权威的行为③。

二、“谋大逆”罪的刑罚

《唐律疏议》中涉及到“谋大逆”的条文有以下内容:

1、《唐律疏议・斗讼》:诸知谋反及大逆者,密告随近官司,不告者,绞。知谋大逆、谋叛不告者,流二千里。

[疏]议曰:大逆者,谓知人于宗庙及山陵、宫阙已有毁损。……若知谋大逆,谓知始谋与毁宗庙、山陵等……

[疏]议曰:诬告谋反及大逆者,谓知非反、逆,故欲诬之,首合斩,从合绞。若事容不审者,谓或奉别敕阅兵,或欲修葺宗庙;见阅兵疑是欲反,见修宗庙疑为大逆之类,本情初非诬告者,具状上请,听敕。

2、《唐律疏议・贼盗》:“谋反大逆”

诸谋反及大逆者,皆斩;父子年十六以上皆绞,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祖孙、兄弟、姊妹若部曲、资财、田宅并没官,男夫年八十及笃疾、妇人年六十及废疾者并免。伯叔父、兄弟之子皆流三千里,不限籍之固异。

[疏]议曰:人君者,与天地合德,与日月齐明,上祗宝命,下临率土。而有狡竖凶徒,谋危社稷,始兴狂计,其事未行,将而必诛,即同真反。名例:“称谋者,二人以上。若事已彰明,虽一人同二人之法。”大逆者,谓谋毁宗庙、山陵及宫阙。反则止据始谋,大逆者谓其行讫,故谋反及大逆者皆斩,父子年十六以上皆绞。言“皆”者,罪无首从。

3、即虽谋反,词理不能动众,威力不足率人者,亦皆斩;父子、母女、妻妾并流三千里,资财不在没限。其谋大逆者,绞。

[疏]议曰:……“谋大逆者,绞”,上文“大逆”即据逆事已行,此为谋而未行,唯得绞罪。律不称“皆”,自依首从之法。

4、道士及妇人,若部曲、奴婢,犯反逆者,止坐其身。

[疏]议曰:自道士以下,若犯谋反、大逆,并无缘坐,故云“止坐其身”。

由以上规定,我们可以看出对于“谋大逆”罪只要预谋,即成立该罪。根据犯罪实施程度的不同,谋大逆包括“谋而已行”和“谋而未行”。前者指行为已经实施,即所谓“大逆”:后者是尚在预备阶段,还没有实际行动。二者虽同属一事,但犯罪构成及处罚不同。

三、“谋大逆”罪名与清朝文字狱的关联

清朝整个两百多年的历史中,文字狱一直不断。尤其是康、乾、嘉时期,文字之狱盛行。只要文字作品对当朝或者对君主有所触犯,或者被曲解后认定为有所触犯,多比照谋大逆之罪。凡谋大逆之罪,只要是有共谋的,不分首犯从犯,一律凌迟。亲属则缘坐,财产入官。知情故纵者施以斩刑,不首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有趣的是,清朝完善的法律制度里却没有给文字之狱一个明确的罪名,而且为何选择比附“谋大逆”条进行定罪是值得研究的。

(一)依言获罪的罪名演变

早在《汉律・贼律》已经列有“大逆无道”即谋反大逆的罪名。《晋书・刑法志》载:“但以言语及犯宗庙园陵,谓之大逆无道,要斩,家属从坐,不及父祖、孙,至于谋反大逆,临时捕之,或污潴,或枭菹,夷其三族④”。《笺解》提到:曹魏,改定新律,乃分谋反与大逆无道为二罪,一曰谋反大逆,专指预谋并施行倾覆帝位之行为,以法外酷刑如枭菹、夷族等刑之;一曰大逆无道,专指谋反言论或侵犯皇家宗庙园陵之行为,仍科以腰斩之刑,但家属缘坐范围稍减于汉律。可见,在隋唐之前,以言辞侵犯皇家权威的行为被定罪为“大逆无道”。

唐律则将以言辞抨击侵犯皇权的行为表述为“指斥乘舆,情理切害”,明确归入“大不敬”条。从明律开始删除了“大不敬”中的“指斥乘舆,情理切害”,并将依文字、言论获罪的罪名定位“谋大逆”。清朝继承了明朝的法律,并扩大了反逆罪的范围,凡“上书奏事犯讳者”,“奏疏不当者”,加以“殊属丧心病狂”、“妄议朝政”等罪名,按大逆律例治罪,都列为罪大恶极的行为。此外还将“文字狱”的思想犯罪引用“大逆”条例定罪⑤。

(二)清朝文字狱与“谋反大逆”

乾隆四十三年(1778)九月,乾隆帝冬巡盛京,锦县生员金从善跪御道旁上书,首及“建储”,次为“复立后”,还有“纳谏”、“施德”。金从善条陈“立储”的理由道:“大清不宜立太子,岂以不正之运自待耶”,乾隆帝斥其“非惟抵斥朕躬,并且干犯列祖”,“实称罕见之鬼蛾耳,”;金从善又在请“复立后”理由中,欲使帝下罪己诏;金从善还请帝纳谏,乾隆帝辩道,自其临御以来,“从无拒谏之事”;至于“请施德”,乾隆帝更不接受,自谓“恩德之及民,不为不厚”。乾隆帝定性此条陈“为从未有之狂诞悖逆,命行在大学士、九卿严审定拟具奏。大学士等以金从善应照谋反大逆拟凌迟处死奏闻。后得旨“金从善著从宽改为斩决”。⑥

以同样罪名处理的案件在《清朝文字狱档》中还有很多,如丁文彬逆词案(11),胡中藻坚磨生诗抄案(49),刘裕后大江滂书案(107),屈大均诗文及雨花台衣冠冢案(195),贺世盛笃国策案(315),智天豹编造本朝万年书案(399),柴世进投词帖案(655)等等⑦。

通过对以“谋反大逆”定罪的案件的分析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些案件都是在文字或言论上挑战了皇帝的威严,侵犯了皇权权威。由于清朝法律当中,“文字狱”没有单独规定成罪名。所以一般是比照谋大逆等定罪。面对侵害皇权的案件皇帝一定会采取重惩立威的方式严肃处理,如果遇到特殊案情,依据皇帝的心性不同,对于案件的量刑有很大不同。这一点严重干扰了正常的法律秩序和法律的权威性、公正性。(作者单位:沈阳师范大学法学院)

注解:

①《唐律疏议》刘俊文点校,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7页。

②《唐律疏议笺解》刘俊文著,中华书局。

③胡震:《因言何以获罪?-“谋大逆”与清代文字狱研究》。

④廖宗麟:《新编中国法制史》,中国检察出版社,2007年版第322页。

⑤同上。

⑥李博:《从文字狱案件看清朝皇权与法律的关系》,西南政法大学。

⑦《清朝文字狱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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