捆缚之下的爱情

摘要　一般认为岩井俊二的短片《爱的捆绑》为虐恋电影，笔者认为《爱》是一部再平常不过的爱情片，是用诗意镜头描绘的一则有关爱情的寓言。有关爱情与人生的哲学思考毫不逊色于《情书》之类的其他作品。苹果、玩具狗等意象在影片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摘下猎奇的面具会发现，《爱》是尖锐、深刻的优秀作品。

关键词　爱情；虐恋；捆缚；意象

《爱的捆绑》是岩井俊二1994年编导的―部电视电影，一则用诗意镜头描绘的有关爱情的寓言。虽然只有47分钟，但有关爱情与人生的哲学思考毫不逊色于《情书》之类的其他作品。

作家由纪夫与妻子萌宝在一所公寓里过着单调、乏闷的生活。由于公寓中不允许饲养猫狗之类的宠物，由纪夫便给妻子买了两只乌龟。萌宝很不情愿，坐在玩具狗身上抚摸。当他们牵着宠物乌龟去散步时，萌宝艳羡地看着两个孩子与狗嬉戏。妻子摘掉了牙齿矫正器――牙箍后，由纪夫感觉接吻时没有了原来已经习惯的金属味道，仅仅是“普通的味道”。失落、惆怅顿时袭上了萌宝的心头，隔阂、淡漠在二人之间慢慢弥散开来。忙于写小说的丈夫取消了星期天外出的活动，萌宝背靠在转动的洗衣机旁无聊得用细绳缠绕着泡沫。之后，她下意识地用毛线绳把乌龟、苹果、词典、剪刀，甚至自己都捆绑起来。医生的解释是妻子患了一种奇怪的病症――强迫性紧缚症候病――“一种爱的疾病”，用萌宝自己的话说。萌宝的病愈来愈严重，她捆缚了家中所有的东西，也把自己深深地捆缚在爱的幻想之中，以至对丈夫的呼唤听而不闻。由纪夫再次来到医生处寻找解决方案，医生解释说，很可能是牙箍拿下后两人接吻不欢而散所致。外出回来后由纪夫发现家被妻子缠绕得像蛛网一样，错综复杂的绳子牵扯到屋子的每一个角落。蛛网的中心是两人的照片，夫妻俩陷入了癫狂，爱的苦痛紧紧地包裹着他们。平静后的由纪夫抱着妻子，吻她，发现萌宝居然把牙箍又戴了回去。医生发现她的病已经到了很严重的末期，为了医治萌宝他建议由纪夫当晚就把她捆绑起来，以使她有安全感。由纪夫一次次地捆绑妻子，而萌宝一次次要求丈夫“军牢地缚”。第二天由纪夫发现自己五花大绑躺在地板E，妻子萌宝却早已不见踪迹。

短片的英文名为Undo，各大词典对这一词条的释义不外以下几种：(1)解开，拆卸，松开；(2)撤消；逆转或清除；取消；(3)打开(如包裹)；(4)毁坏，破坏，毁灭；引起毁坏或衰败；损坏；(5)使不安；使陷入混乱；动摇。从最简单的解开、拆卸(释义1)来看《爱》的“激励事件”就是妻子萌宝把牙箍摘下．然后接吻时丈夫感到很不习惯，以致引发萌宝发病。在查找妻子病因时，由纪夫与医生的对话发人深思，“不是因为被缚着”，“反而，是把东西解下所致”。没有了捆缚使得萌宝感到爱的不可靠，解下牙箍后她觉察到了丈夫感情的疏远，引起了她的不安(释义5)，使她的精神陷入了混乱，最终导致生活、感情、精神的毁灭(释义4)。表现在萌宝身上的捆绑病症恰恰反映出她对爱情、幸福的一种渴求和过分的在意。

《易传・系辞上》中有“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立象以尽意”，认为语言的能力是有限的，“尽意”需要通过物象传递。其实电影自身的属性与诞生之初限制性实践(默片)都要求电影必须“立象以尽意”。侯孝贤也说过“电影的深刻在表面”，而不是通过语言。《爱》中的几个物象对于影片的表达至关重要。牙箍是整个核心，事件的导火索。牙箍的拆除使得由纪夫感到不适，没有了曾经的“金属的味道”。牙箍代表了恋人、夫妻之间恋爱、婚姻之初的激情――有金属质感的现代激情。激情过后就是平淡的生活，坚守爱情需要两人用心呵护。萌宝后来把牙箍又带回去，说明她想找回逝去的激情，维持婚姻的长久。激情总会过去就像牙箍总会摘去，如何保持爱情的温度是困难的选择。金基德的《时间》中女主人公为了留住男友的全部注意，保持两人的激情竞选择了消失、整容，用“另一个女人”的外表去接近男友。苹果也是出现频率比较高的物象。与牙箍相对，苹果代表了爱情温和的甜蜜，在影片12’20”的时候首次出现。导演用特写镜头表现萌宝下意识的缚住苹果，说明激赙不再，丈夫无意流露出的厌烦使萌宝渴望而不得(周末的外出活动也被取消了)的爱情只能在自己的幻想中实现。影片的42’25”当由纪夫把萌宝牢牢地捆缚在墙角时，他拿出了苹果喂给萌宝吃。此时的丈夫想让妻子恢复正常，找回二人爱隋甜蜜的滋味，但萌宝已经深陷自我构筑的爱情城堡中，呆滞的目光说明她不能回到现实继续他们的感情。玩具狗的出现也颇有意味，笔者认为狗代表了爱情的结晶――孩子。昏暗的灯光、挟窄的公寓说明他们经济困窘，公寓里不让养宠物也就是他们的经济条件不允许养孩子。萌宝严重发病的时候(19’24”)坐在狗的身上用绳子缠住它，她是想在丈夫处得不到安慰时，通过孩子维系爱情与家庭。当然在《爱》中最为重要的物象还是绳子，萌宝得病后绳子充斥着银幕。岩井巧妙地运用了绳子的四种特性．即其柔和性、强迫性、牢固性和灵活性，讲述了一个爱而疯狂的故事。深入想想爱情的存在就意味着捆绑的存在，爱一个人就希望与之长相厮守，就是把两人捆在一起。中国古代神话中的爱神月老让男女相爱的方式是用细细的红线把二人拴在一起。代表婚姻和长久爱情的戒指也是一种变相的束缚。我们平时形容爱隋时常用的一个词“绕指柔”同样与捆绑有关。

人们对于《爱》的了解大多局限于“虐恋电影”上，认为萌宝有受虐倾向。“虐恋”这个词英文为sadomaochism，最早是由艾宾提出的，有时又简写为SM、S－M、S／M或S&M英文词sadomasochism由两个单词构成，前半部分sado得名于法国作家萨德侯爵，意为施虐；唇半部分masochism得名于奥地利作家马索克，这两人也分别是施虐和受虐文学的代表作家。“‘虐恋’这一译法是我国老一辈社会学家潘光旦先生提出的。这个译法令人击节赞赏，因为它不仅简洁，而且表达出一层特珠含义：这种倾向与人类的恋爱行为有关，而不仅仅是施虐和受虐活动。”(《虐恋亚文化》)李银河教授分析的虐恋成因最重要的是对爱的渴求，“受虐的冲动来自对爱的需求”。从这一点上来说《爱》确属于虐恋影片，但笔者认为《爱》不能说是严格意义上的虐恋电影。首先李银河教授同时也强调虐恋是成人的游戏，最大的特点是戏剧性，义式性；萌宝显然已经走向精神分裂。其次虐恋的特征并不太相符(如参与者是自愿的，双方往往会事先就角色分配、活动内容、情节场景等)好的作品总有多种读解，甚至可以是相互矛盾的。《爱》被人们理解为虐恋电影也是可以的(这其中就有用虐恋猎奇的眼光来分析《爱》，尽管不是很准确。

称《爱》是一则有关爱情的寓言因为随着影片情节的发展原来的两口之家抽象为被蛛网缠绕而仅供男女主角活动的空间。这也是萌宝从正常到寂寞到发病再到发狂的体现。家具越来越少，绳子越来越多，距现实轨道越来越远，自我的城堡越来越牢固。《爱》是一部再平常不过的爱情片，它放大了我们心灵深处的死水微澜。摘下世俗的面具会发现，《爱》是尖锐、深刻的优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