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较真”撬动社会的公民们

1995年，22岁的王海在书店偶然看到了《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49条有关“双倍索赔”的规定。“这一条可能实现吗？”敏感的王海决定做个尝试。当年3月25日，王海用170元人民币在北京隆福大厦买下两副“索尼”耳机，然后径直到东城区工商局投诉，向隆福大厦提出了双倍赔偿的要求。工商局让王海去技监局鉴定真假，技监局又叫王海去找索尼公司。折腾了三天，王海才搞清耳机的真假。他认为，即使双倍返还，也不够抵消自己付出的成本。于是，他重新来到隆福大厦，买走剩下的10副假索尼耳机，一并投诉。8个月后，王海拿到了12副假耳机的赔偿款。“买假打假”获得媒体广泛关注，王海到各大城市继续这种“刺激性”活动。许多商家印发王海的照片，让售货员记住这张“可憎”的脸。1998年，美国总统克林顿访华期间接见王海，称其为“中国消费者的保护者”。王海说：“维护你的合法权益就是维护社会正义。”

从2002年开始，郝劲松多次向铁路索要火车上购物就餐的发票，但没有结果。他意识到铁道部及其下属的全国各铁路客运单位有偷税漏税的嫌疑，于是在2004年5月18日向国家税务总局举报中心递交了举报材料。在法定期限内，国家税务总局没给予回复。2004年8月8日，郝劲松以国家税务总局不作为为由，向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讼。他还曾因五角钱的公厕如厕费没开发票，而将北京地铁运营公司告上法庭。虽然这些官司大多败诉，但从2005年3月起，铁道部发出通知，要求全国列车上必须配备发票。在北京地铁厕所，小额发票如今也随手可拿。有记者问他：“老百姓看到你索要公厕发票的案子，会不会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聊？”他回答：“一张小小的发票，浓缩了你的权利，这是最简单的东西，你可以扔掉，但是里面凝聚着法制和民主的力量。”他认为，我们可以参与决策进程，并在社会正义的关键时刻站出来力挽狂澜。

大锤、满地的玻璃、成群的记者和摄像机—2011年11月20日上午，北京西门子总部，网络名人罗永浩挥起大锤，砸烂了音乐人左小祖咒、作家冯唐及自己家的三台西门子冰箱。2011年9月，罗永浩在微博上称三年前买的西门子冰箱的门不易关闭，并表示“再也不买这个倒霉牌子了，电器还是日本人做的靠谱”。为寻求论据，罗永浩到电器卖场测试了很多西门子的冰箱门，发现个别型号会出现同样的情况。对此，西门子中国公司并不承认。罗永浩态度明确：既不要求获得金钱补偿，也不要求换一部新冰箱，而是要西门子承认部分产品和批次有问题。砸冰箱事件获得广泛报道，西门子方面希望“通过理性对话的手段来解决问题”，罗永浩说：“我们带了自己的工作人员和清洁阿姨，扫的比我们来过之前更干净，所以从这件事上我们看不到自己有一点不理性的地方。”面对西门子公司淡化事件影响的策略，罗永浩表示：“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西门子敢藏十年，我就敢把这件事做十年。”

为说服天津静海一家餐盒生产企业走合法生产的正道，环境化学专家董金狮多次对该企业产品进行暗访调查、检测取证，用数据证明其产品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在证据面前，该企业老总张凤儒嗤之以鼻，不同意改进，董金狮给他两种选择：一是由董金狮免费为其提供改进技术，并帮助他销售产品；二是如果不整改，就会被媒体曝光。张凤儒不予理会，还威胁董金狮小心自己一条腿。董金狮告诉张凤儒“有本事要我一条命，省得让我残废”，随后联合央视进行调查取证并对该企业予以曝光，该企业随后被停产整顿。悔悟之后，张凤儒请求董金狮帮助其实现产品技术工艺的改进。董金狮提供了无私的指导和帮助，终于感动了企业的所有人员以及当地政府和质监部门，曾威胁过他的老总张凤儒还和董金狮成为莫逆之交。此后，董金狮和有关媒体一起到该企业采访，并以《知错能改，善莫大也》对其进行正面报道。2008年初，该企业顺利获得生产许可证，市场份额快速增长。

2008年11月，陈书伟向深圳市福田区法院递交了37份书，被告方是中国移动、联通和电信的深圳分公司，诉讼请求涉及更改服务协议、提供话费清单和以现金形式支付话费等要求。到2008年3月，陈书伟共收到了17份判决书，全部败诉。他对这样的判决结果难以接受，于是选了5个证据最充分的案件准备上诉。5份上诉状都很简单，诉讼请求是撤销一审判决并“依法改判”，而在事实与理由一项中，只有一个字和一个标点—“操！”福田区法院称“陈书伟的上述行为严重侮辱司法工作人员”，对他作出了拘留15天的决定。陈书伟辩解说，这个“操”字是曹操的“操”，读平声而不是去声。“我写在那里，仁者见仁，只要我没有承认是在侮辱你，就不能抓我，这是疑罪从无原则。”获释后，他向市中院提出的复议申请终被驳回。其实，陈书伟明知很多官司打不赢，但还要去打，因为他“追求的不是单个案件的胜诉，而是整体进步”。

2012年8月，央视新闻主播赵普以朱雀门小区业主身份，开发商逾期212天交付房产证，要求开发商支付15万元违约金，此案一审败诉，上诉后再败诉。此前的2011年，赵普小区物业，要求物业对公共收益进行公示。赵普的维权行为，让小区其他业主开始关注自身权益。赵普败诉后，仍有数十位业主以同一理由开发商，无一胜诉。但在赵普看来，这已是维权的进步，因为“唤醒权利意识，比做一件具体的事重要得多”。他认为，所有人都能发声，要保证你的每一次呐喊都是负责的、有质量的，而不是扯着脖子泄愤。赵普坦言：“曾经有个别领导跟我打招呼，希望我低调，不要再打官司，我当时给他回话就是，要么我是法盲，要么您是法盲。……如果仅仅因为你是一个公众人物，在某个特殊单位工作，担心所谓负面影响，就对侵权视而不见，我觉得不仅愚蠢，而且是典型的言行不一。坐在主播室里大说特说什么公平正义，当真正遭遇侵权时就哑火了，那简直就是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