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米的旅行

时间:2022-09-02 07:21:25

一粒米的旅行

这注定是一条,年复一年的经典线路,关于一粒米的旅行。

五月,若隐若现的布谷声中,秧苗出落得青翠欲滴,农人拿来箩筐,秧苗端坐在农人晃悠悠的箩筐上,一路挤闪路边的野草,担子跌落着亮晶晶的水滴,以一个季节的成人礼的方式,走向天光云影的秧田。

一粒米就这样开始旅行。它一出门,就迎面遭遇一场兜头雨。一场雨在天地间泼泼地下着,秧田翻着气泡,秧苗在雨中,舒展腰肢,歪着小脑袋,咧着嘴,尽情吮吸。秧田需要汩汩的水,小河的水,沿着水渠哗哗流淌。这时候,有一尾鱼,“泼刺”一声,游入秧田。

一粒米在旅途上,雨热同期。高温在秧棵间恣肆蔓延。只有这样氤氲的高温,一粒米才开始抽穗。三伏天,农人在水田劳作的姿势,是逆光中的一幅剪影,勾画在以秧田为背景的天空。那些秧苗在咕噜咕噜地喝水,农人在拔草的间隙,坐在树荫下,也咕嘟咕嘟地喝水。随身携带的水壶里,有一层积渍厚厚的水垢。

城里来的孩子,对农村所作的观察,是鹅眼状的。田埂上,迎面走来的水牛,一对大眼睛倒是怯生生的。农人谚语:鹅眼看人时小,牛眼看人时大。牛的双眸里,是对土地的敬畏。

一粒米邂逅爱情。稻田里有蛙鼓虫鸣。感情越炽热,温度越高,一粒米在稻壳紧紧包的子宫内灌浆发育。灌浆中的一粒米,阳光下,放在掌心,用手轻轻一搓,是迸裂的,嫩嫩的,青中带玉的胞浆。不远处,邻家女孩儿坐在小院的树下,静静地想着心思。

等到农人的额头上、颈脖上的汗水渐渐风干,秋天到了,梦中稻田,逐渐干涸,大地一片金黄。一粒米,等待收割。就这样,一粒米在的旅行时光中,戛然而止。

儿时餐桌上,我经常将一碗饭,吃剩一半。外婆提醒:浪费粮食,响雷打头;一粒米,七斤四两水。我吓得赶紧扒拉干净,故意发出响声,碗底照见人影。

到达了目的地,一粒米,脱去薄薄的稻壳,变成晶莹的一粒,又开始了它的另一种旅行,从乡村流入城市。

那时父亲在粮店上班。粮店的粮垛堆至房顶,粮垛是由一袋一袋的米包垒成,我躺在粮垛上,重重地挤压,一堆米在身下,有秩序地缓缓游动。趴在粮垛上游戏,我曾看到装满无数粒米的麻包上,盖了章,有的还标有印记。有一只麻包,上面写着字:“新河大队、张。”我猜想,这是那个卖这一包米的农民留下的吗,他舍不得经历了一个苦夏所收获的这包米?

他是想让淘米做饭的城里人,晓得这一包米是乡下一个姓张的人种的?

一粒米之旅,是一个苦夏之旅,暴雨雷电,等待忍耐,孕育蜕变。是一个辗转之旅,舟车相继,每一个环节,串起好多人。

一粒米,喂养了乡村和城市。

摘自《杭州日报》

上一篇:有一些路你并不清楚 下一篇:天使在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