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在嗷嗷叫

我发现整个社会在喊钱。有一类人因为过度的物质需求而喊钱，要大房子，要更大的房子，要多套房子，要更好的车，要穿金戴银，要消费奢侈品，要比任何人都耀眼。还有一类人因为生活的捉襟见肘而喊钱，要给上大学的子女交学费，要负担高昂医疗费，要用三代人的积蓄买房子，要吃，要喝……要生活保障。不知是钱逼人还是人逼钱。人和钱和社会，三者绞在一起，扭在一起，扯不开了，人喊钱，钱嗷嗷叫，整个社会，整个生活，被钱吵得没有一寸净土。

我们在《动物世界》里见过狮子咆哮，钱大如狮吼，有人用狮子般的大口吞钱。还有秃鹫、鬣狗、豺狼，潜伏的、腾跃的、明抢的、出入暗道的……露出尖牙利齿的，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吞钱。暗中泛绿的眼睛、洞口窥视的神态，有的像狼，有的像鼠，有的像乌鸦，撕咬成一片嗷嗷声。

我需要钱，我的钱要交房贷，我的钱要供子女上学，我的钱要养老人养病人，我祈祷负担养家糊口重任的人不生病。我拼命工作，天不亮上街卖豆浆，晚上十点半推着水果车下班。我每晚睡3小时，半夜起来准备清晨上街卖的小吃。我凌晨两点起床，开着三轮电瓶车上城送菜。我在蔬菜批发市场、海鲜批发市场发现人像兽一样嗷嗷叫，发现他们吃不饱的钱包嗷嗷叫。我要钱，我需要钱，我需要更多的钱，我疲惫地追赶这个时代的物价和消费水平，我要学夸父追日，不倒下不停息。

还有不叫的，不叫的是吃饱了的睡狮，是瞅准了猎物的“病虎”，是半闭着眼睛的“睡鹰”，是暗室里受贿数钱的人。

规则没了，廉耻没了，结果就是钱，钱在嗷嗷叫。夜晚的城市，灯红酒绿背后，钱在嗷嗷叫。酒桌上推杯换盏，钱在嗷嗷叫。包间里操作，钱在嗷嗷叫。打开电视，神医神药在嗷嗷叫，不信神医，你将大难临头，不吃神医的神药，你将病入膏肓，吓唬你，嗷嗷叫。连江湖郎中都能到电视上“坐台”了，甭管来路，笑贫不笑娼。房价太高，卖不动了，房产商打出“亲民价”来了，还是钱在叫。我没有病，治病的广告找上门来了，各色各样的小广告嗷嗷叫，回家开门落一地。广告满眼、满街、满电视，嗷嗷叫。进小区有监控，上公交车有监控，城中村的小巷子里有监控，你的钱包有人明抢，还有人暗盗，银行卡里钱遭了神偷。同行是冤家，争得嗷嗷叫，打得嗷嗷叫。名医名药嗷嗷叫，庸医假药嗷嗷叫，真才实学嗷嗷叫，无才无学嗷嗷叫。有德的不叫，无德的大叫。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却嗷嗷叫着让别人相信。

生活的温馨温情没有了，只有钱在叫。连城市马路牙子上都贴满小广告，一步一广告，钱啊钱，你该从正当渠道来啊，抢劫的、入室的、贩毒的、贪污受贿的、铤而走险的、走捷径的，都是钱在叫。一时侥幸的，走火入魔的，失足摔进万丈深渊的，一声绝叫。有人需要钱，嗷嗷待哺需要钱；有人需要钱，像蛇吞象；还有人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私欲，要钱不要命。

（摘自《西安晚报》 图/黄文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