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外烈士――赛虎

时间:2022-09-01 01:35:01

2005年“十一”黄金周,正是千军万马大旅游的日子,我推辞掉一切邀请和与儿女的团聚,约老战友李强一同踏上北去的列车,去看望我的战友――长眠在那里的编外烈士赛虎。

带着炊事班的看家狗下山

1968年,我刚出校门,就荣幸地穿上绿军装,胸带红花在乡亲们敲锣打鼓声中,在亲人的欢送下,带着美好的愿望和干一番事业的决心来到黑龙江省爱辉县一个叫岗子的工作站当兵。第二年九月,轮到已不是新兵蛋子的我在炊事班做饭。炊事班长李强对我说:“你小子明天有胆跟我下趟山吗?”面对他的挑战,我老大不高兴,拍着胸脯说:“上刀山下火海,谁要是眨巴一下眼睛,谁就是孬种,下趟山算什么!”李强这家伙是我的老乡,早我一年当兵,受过团部通令嘉奖,上上下下都说他是个干部苗子。

第二天上午,李强找了两条面袋,说要带我下山采蘑菇,回来晒一晒等到国庆会餐时就能派上用场,采得多了,等到大雪封山时就是餐桌上美味佳肴。这家伙别看长得粗手笨脚,但炒菜、种菜、养猪,无一不是一把好手,去年还被评为“五好战士”。

为防意外,我们每人带上一把厨房用的剔骨刀,好在下山不远就是北部边陲小兴安岭的原始森林。出门时,李强特意带上我们炊事班唯一的狗――赛虎。

我刚进哨所时,赛虎早就是炊事班的一员了。它是一条公狗,到现在满打满算还不到三岁,是李强刚来哨所不久下山救的一个猎人为答谢他的救命之恩,作为拥军礼物送给他的,是猎狗的后代。那时李强在哨所当战士,学习、训练、站岗值班本来就不轻松,抱回个小狗他根本无能力喂养。连长、指导员两人一商量,老百姓的拥军心情可以理解,既然收下了就不好送回去,就让李强将小狗交给炊事班饲养。谁知这小家伙就像与李强早就有缘分似的,它摇头摆尾就要跟李强回去。李强没办法,扔下小狗逃也似的回到宿舍,但半夜时它跑出来又找到李强住的房间,又是叫唤又是挠门,弄得全班战士都没睡好觉。反复几天,连长一看没办法,就调李强去了炊事班。李强给狗起名叫赛虎,它成了哨所编外的一员。赛虎跟李强特熟,它的一日三餐、卫生都由李强管理,就是李强在哨所附近溜达,赛虎也总是与他形影相随。我初来时压根就没看出赛虎有什么特别之处,李强却对我说,你可别小瞧了它,去年冬天,半夜听到赛虎大声狂叫,炊事班几个人听出叫声特殊,判断肯定有情况,一个个跑出来,发现后院猪圈的高岗上有四只灯泡似的绿光。闻声赶来的连长说那是两只小兴安岭上冬季饥饿的狼。从此赛虎在哨所官兵心中的地位大增,大家都将它当成暂时没有户口的一员。

9月末,在岗子工作站这地方已经是初冬了。离开哨所进入原始森林,四周绿色苍茫,松涛阵阵,温度虽然比山顶高点,但从山顶刮过来的冷风有些袭人。李强有过多次下山的经验,带上两件雨衣和背包带,温度升高,他说脱掉大衣,打成背包状,穿上雨衣不但防寒也防树枝刮人。越往林子里走越山高林密,李强估算一下,少说也走出10多公里路了。我们抛开小路,一头向原始林海深处扎了进去。这个季节的蘑菇已经很少了,因为潮湿的雨季已过,我们采的大部分都是秋后没有腐烂的干蘑菇。两个人各拾一根木棍就像鬼子进村似的低头在树下寻找。那年月没有手表,也不知是几点了。当我们越来越感觉到林中发黑时,为时已经晚了,北风夹着豆粒大的雨点无情地下了起来,打得密林里沙沙直响。李强说声不好,赶紧撤,我们慌不择路,左冲右突加上黑云压顶,就是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气温急剧下降,我们穿上大衣,外面穿着雨衣冻得还上下牙齿打颤。李强领着我凭感觉冒雨一阵疾走,忽高忽低,不但没找到来时的路,天反而还飘飘洒洒的下起雪来,很快就是狂风怒吼,大雪纷飞。

与东北黑熊的生死较量

一会儿,我们走到一个山沟,沟底树木杂草密不透风,山坡上的树却稀拉了许多。没树的地方有齐腰深的茅草,视野开阔,抬头可见山坡上的石头。眼前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株很粗的枯树,不知是哪年哪月枯死的,树下好像还有一个黑乎乎的洞。李强像个将军一样站着没动,他说,这地方好像是地图上说的黑瞎子沟,越往里越高深莫测,百兽出没无常。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走的方向正好相反了,而赛虎则警惕十足地向远方瞅着。突然赛虎瞅着那株老枯树不安地狂叫起来,我们随着赛虎狂叫的方向看去,不好,一只黑熊从树洞中钻出正向我们猛冲过来。原来那个枯树洞是熊冬眠的巢穴。都说黑熊是最笨的动物,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也想不到小兴安岭密林深处的黑熊追过来就如一阵风。跑是来不及了,我俩抽出剔骨刀,准备应战。赛虎回头瞅瞅李强,见我们没有逃走的意思,它就迎上去大声狂叫,想给黑熊来个下马威。黑熊动作慢了下来,看来它在做应战的准备。我看到黑熊锋利的牙齿,浑身不禁打冷战,心里也紧张得“嗵嗵”直跳。李强此时双目圆睁,眼中透着杀气。

他小声地命令我:“扔下面袋,准备战斗!”此时黑熊与赛虎还在僵持着,赛虎与黑熊相比,个头显得那么渺小,我担心赛虎肯定不是黑瞎子的对手,因为赛虎是个从未接受过训练的看家狗,是在哨所里长大的,年龄又小,对付这样凶猛的食肉类动物,它毫无经验。但是我的猜测完全错了,赛虎的骨血里流淌着的是猎犬的血,关键时候它勇敢地迎上去了。

来的是只母熊,它与赛虎僵持了几分钟后,认为从个头的优势上就能战胜赛虎,所以黑熊主动发起进攻,向赛虎扑来。

赛虎一闪身避开势头,回头倒咬住黑熊的尾巴。黑熊认为机会来了,用尽全身的力量向后一坐,这是熊制服对方的杀手锏,一扑二坐三撕咬,一般的小型动物都难躲过这三招,有经验的猎人也最怕黑瞎子这三招,总得千方百计躲过。赛虎知道有危险,松开口向外敏捷地一跳,逃脱致命的一击,黑瞎子坐了个空,自己摔了一跤,有些扫兴。

这样几个回合,双方很难分出胜负,可以看出赛虎有些性急,又力不从心。也难怪,赛虎在个头上不占优势,但它却总想抢占有利时机,速战速决,不给黑瞎子有喘息之机,这也许就是猎犬自己的战术吧。李强瞪着眼睛想帮一把,却找不到机会。

这时候又听到山沟有一声狂吼,我与李强抬头一看,不好,一只更大的黑熊狂奔过来,就在李强与我分神的工夫,眼前这只母熊向我咬来。李强见状,倏然拼命将我推倒,但母熊却一转头咬住李强的雨衣。也就在同时,赛虎像箭一样向母熊扑来,一口咬住母熊的尾巴。前边的人、狗、熊几个动作几乎是同时发生的,要不是赛虎咬住母熊的尾巴,李强必被扑倒无疑。

关键时刻,李强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身,脱掉雨衣,向黑熊头上蒙去。我倒地一个翻滚,抬头见赛虎咬住母熊尾巴不松口,母熊的完会暴露在外边,我灵机一动,半跪着举起剔骨刀,一刀向黑熊的捅了进去,接着又狠狠地转一圈,抽出刀来,一股腥臭的脓血喷了出来。黑熊一阵巨痛,“嗷嗷”直叫,但它的头被李强用雨衣包着,李强一直没有松手,他见我得手,黑熊受重伤,双臂用力将熊头翻转向上,单手持刀,一刀向黑熊脖子扎下去。尽管隔着厚厚的皮毛,但那一刀稳准狠,要知道,李强在炊事班杀猪宰羊是个行家。母熊前后受了重伤,它虽然拼命挣扎,但力度渐渐减小,一会儿,它身子一软倒地不动了。

就在我们刚想松一口气时,只感觉到一阵疾风,接着“嗷嗷”两声大吼,比倒地的这只黑熊大得多的另一只黑熊闪电般扑过来,显然,这是一只体重在200公斤以上的公熊,它可能是母熊的丈夫。来势凶猛的它越过我和赛虎,一下子将李强扑倒了,那坚厉的爪子将李强按住,张开腥臭的大嘴就向李强的喉管咬去,我本能大叫一声:“班长!”

生死攸关时刻,赛虎闪电般一跃而起,一口咬住公熊的耳朵,向下一滚,它本想将公熊也带倒,解救出主人,可是那公熊的体重太重加上目睹爱妻惨死,它是来拼命的,它的耳朵被赛虎咬掉了,只是头歪一歪,鲜血模糊了它的一只眼睛。李强趁机一脚踢开公熊,一个鲤鱼打挺想站起来,但他的左脚被公熊咬过,只听他“唉呀”一声惊叫。我知道班长肯定是受伤了,翻身就给公熊一刀,公熊松开李强向后一坐,我本能地来个就地十八滚,躲过致命的一击。公熊一屁股坐空,来个四脚朝天。赛虎瞅准机会向公熊扑去,一口咬住公熊的肚子,将公熊的肚子撕开一个血洞。但公熊用两只前掌使劲向赛虎一拍一抓,赛虎躲避不及,身上也受了伤,狂叫一声跳出圈外。公熊站起来反身又扑向脚受伤的李强,眼瞅着就要将200多公斤的身躯压在李强身上,要真是压上,必定凶多吉少。我持刀向公熊扑去,这时我头上好像有一阵风掠过,原来是赛虎再次目睹主人有危险,它不顾一切地冒死向公熊庞大的身躯撞过去。公熊倒地瞬间,班长李强拖着伤腿,抓住战机,又一个闪电般地骑在公熊的身上,他像杀猪一样,一刀下去不偏不倚公熊的喉管。我也抓住时机用身子压住公熊的两条后腿,使它动弹不得。在公熊原来血窟窿般的肚子上又是一刀,然后向下用力一拉,此时赛虎起身晃晃头,扑上去用利爪抓出公熊的一条肠子,越拉越长。公熊前后中三处受到致命的重创,最终浑身抽动几下再也不动了。

赛虎成了岗子工作站一座永久的丰碑

我和班长李强还有赛虎终于倒在雪地上了,我浑身像散了架似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过了一会儿,我有些发冷,问李强:“班长,你感觉怎么样?”

李强活动一下身子说:“我们得赶紧走,争取在天黑前走出森林,找到回山的路,否则就更麻烦了。”

我们爬起来,可李强一个趔趄摔倒了,看来他伤得不轻。我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为他简单地包扎一下腿上的伤口。我扶着他,招呼赛虎:“我们走。”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身后留下我们歪歪斜斜的脚印。李强喘着粗气,实在走不动了,他不但腿上有伤,双肩也被那只公熊抓伤,他浑身发抖,眼瞅着就支持不住了。我说:“班长,我背你走吧。”他开始还摇头,可是后来实在走不动了,我就背着他一步步向来时的路上摸索前进。

赛虎前边带路。时间不长,我背不动了,就放李强下来歇一会儿。要知道我也是差不多一天水米没进口了,加上班长的体重比我还重,与黑熊搏斗几乎消耗了我们的全部体力。天已经黑透了,密林深处不时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班长让我放下他火速回哨所搬兵,我说那是下策,等你冻死,叫野兽吃了,你让我去坐牢,我才不干呢。可是我再也背不动他了,再这样磨蹭下去,班长失血过多,后果同样不堪设想。我又背着他前进不到50米,放下来想歇会儿,我一看不好,班长有些昏迷了,我用力摇醒他,说能不能让赛虎独自回去叫人,李强说话已经断断续续,他用微弱的声音说那就试试吧。

我取出笔和纸,飞快写上“连长、指导员,李强身受重伤,快随赛虎前来救我们,地点:哨所下山正西,五号线上”几行字。我怕一路雪地上弄掉字迹,便撕下内衣一角,将纸条包好,用鞋带绑在赛虎的腿上,看到赛虎今天出色的表现,我想这么有灵性的狗一定会完成任务。绑完后,我拍着赛虎的头说:“班长身受重伤,你无论如何要叫连长派人来救班长,要不你的主人没了,你也就没人管了。”赛虎像是听明白了我的话,它临走前还用嘴亲一下班长的脸,那意思是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任务。成功与否,这一宝是压在赛虎身上了。

当赛虎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之后,我心里空荡荡的,再一摸班长,他浑身滚烫滚烫的,因失血过多,发烧了。怕班长冻坏了,我脱下自己的大衣,铺在地上,连裹带盖地将班长折腾一遍。这样又觉得不行,怕时间一长班长还是受不了,我又到附近树下雪少的地方,拾来一些茅草、树叶,往返多次总算做了一个窝。我把班长放在草窝上,然后抱起他的脚,放进怀里,这时我才想起受伤急救应松一松他包扎的布带。在与黑熊搏斗时,我因有班长和赛虎协同作战,没有感到害怕,可此时我倒有些怕起来,我怕班长等不到战友到来就停止呼吸,怕再出现猛兽,我怕万一赛虎有个三长两短,送不了信,难熬这个寒冷的夜晚。

赛虎这一走时间显得太漫长。有时我冷得实在受不了,怕自己也冻坏了,就起来跑几步,边跑边骂这个鬼地方。

漫漫长夜,我终于发现远处有手电的光亮,并听有人喊我和李强的名字断断续续传过来,我一激灵站起来,高声回答说我们在这呢,一时间悲喜交加,那声音肯定比哭还难听。

我控制不住摇着李强,大声叫着:“班长,快醒醒,连长他们来了。”起初李强没啥反应,我边摇他,边掐他的人中穴,他总算答应了。当我再次站起身来时,感觉有一团黑影向我们奔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一躲,原来是赛虎,它像一阵风似的扑到班长跟前,带着一股热气用嘴舔着李强的脸。随后连长、指导员带着二十多个人来到。卫生员二话没说,在几只大号手电筒光的照射下将李强受伤的腿、肩重新处理完毕。战友们还把我也强行摁在担架上。我挣扎着大叫赛虎的名字,可它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原地,就像没听见一样。我挣扎着下来跑过去,抱起赛虎,发现它的体温越来越凉了,我像疯了一样大叫:“赛虎,赛虎,你醒醒啊!”可是赛虎再也没有醒来,它是在与黑熊搏斗时受过伤,失血过多,再加上救主人心切,玩命似的一路山上山下来回狂奔送信,它就像一盏灯,燃尽了最后的一滴油,终于熄灭了。我抱着赛虎,热泪盈眶,要是没有赛虎,我和班长说不定早已成熊口美餐了。要是没赛虎往返报信,我与班长早冻死在这密林深处了。最后我硬是被连长强行摁到担架上,赛虎也一直在我怀里抱着。

李强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他时时提到赛虎,没人告诉他真相,卫生员奉命也总是将这个话题岔开。连长凶巴巴地给他下了死命令:“你小子给我听清楚,现在我是在关你的禁闭,现在就给一个任务,就是安心给我养伤,什么也不许干,伤养不好,看到时我下令处分你。”

终于有一天,卫生员征得连长、指导员的同意,通知李强可以外出活动了。他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的赛虎,我默默地将他领到后山坡上,那里有一个土包,里边葬着赛虎。李强默默地跪了下去。

后来,李强没有提干,听说连长、指导员顶着上级的压力,说是班长和我是为了改善站里伙食才下山的,我们这才免于处分。其实那天我俩没向领导请假,那是个星期天,心想快去快回,压根就没想到下山进森林会遭遇变天风雪交加迷路。经过这次死里逃生,我本想在部队大干一场的梦破灭了,第二年秋天,我被通知提前一年结束军旅生涯,与班长一道复员了。

临走,我和班长求当地的老乡悄悄地为赛虎刻了一块石碑。竖碑那天,我俩也是秘密求当地老乡将石碑抬上哨所的,没有惊动任何人。可当我们竖完碑后,不知啥时候,身后连长、指导员带着哨所的全体官兵齐刷刷地在身后站着,面对着碑上“编外烈士赛虎之墓”几个大字,战友们都摘下了军帽。此时此刻,李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对赛虎的思念之情,他像一个孩子似的大放悲声,那哭声在哨所、在边陲、在森林里久久回荡。

战友相见话今昔

35年过去了,我与李强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上时时想念那短暂的边防生活,想念编外烈士赛虎。尤其是看到那些战争影视剧里出现军犬的镜头,心里总像有点什么事未了。我们下定决心去看望长眠在北国边陲的战友,如果再不去,就太对不起曾经救过我们俩人的赛虎了。

35年前去岗子工作站当兵的我们是生龙活虎风华正茂的小伙子,还是军车送到不能再前行为止。而35年后,我们已经进入老年人的行列,下了火车坐汽车,一路上穿林海爬山道。来到当年的工作站哨所,哨所依旧,只是人去物非,工作站早已经成了残垣断壁,情景凄凉。上个世纪90年代初,中苏关系早已经正常化,边防无战事,全军大裁员,到1991年底,岗子工作站正式关闭,有关物品设备下山。从此人去站空,由于纬度高,周围人烟稀少,这里的建筑物经过多年风吹雨淋雪埋,没人管理,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我与李强来到后院,想先到原炊事班宿舍看看,突然一条猛犬狂叫起来,李强本能地叫两声“赛虎,赛虎”,可它见是两个陌生人,还是狂叫不止,直到有个青年出现将狗喝住。上前一答话,才知道他是山下的猎户,他说他是来为赛虎扫墓的,我们越听越糊涂。追问之下,才得知他的父亲就是被李强所救的那个老猎人,当年在小兴安岭林海摔成重伤被李强搭救,猎人送给李强一条小狗作为回报,那小狗就是后来的赛虎。

猎人名叫李大发,伤好后多次找机会上山看望李强,并不时将自己打到的猎物送到哨所。

以后我与李强复员离开哨所,与老猎人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但老人却知道了赛虎救战友的故事,他为自己送给哨所的拥军礼物而自豪。老人临终前交代,要世世代代不忘岗子工作站一个叫李强的军人救过他的命。老人的儿子遵照父亲的临终嘱托,每年都找机会上山来凭吊赛虎墓。李强闻言感动得直流眼泪,不知说什么话才好。老猎人的儿子带我们找到后山岗上赛虎的墓地,那块石碑依旧,墓却早已修成水泥墓了,老人儿子说是哨所的官兵后来修的,看来赛虎烈士的头衔被认可了。我与李强将带来的家乡食品供在赛虎墓前,默默地悼念曾与我俩生死与共的赛虎。特别是李强,他双手摸着墓碑,双泪直流。

我们就这样在赛虎墓前回忆当年的救命之恩,回忆当年哨所紧张有序的军营生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老猎人的儿子劝我们早点下山到他家就宿,要不天就晚了,北风太硬,时间长了怕受不了。李强不为所动,他要在原炊事班宿舍呆上一宿。老猎人儿子没有办法,说他先去打扫一下,再拾些干柴取暖。

我与李强沉浸在回忆之中,不一会儿,老猎人的儿子又回来了,还大呼小叫地喊:“恩人,你们看谁来了。”听到喊声,我与李强慢慢地站起身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军人,从他肩上的军衔看出是大校军官,昂首阔步走进哨所前的广场,直朝我们这里而来,在他身边有十几个老人,老人的身后还有十几个年轻的战士跟随着。我们还没看出到底是谁,就听那大校军官大声叫着我与李强的名字。走进前来,我俩终于认出大校就是当年我们的岗子工作站的连长武玉海,在他身后的老人都是当年我们的老战友。相见之后,我们问老连长怎么带着这么多人上山,他一指身后战友里最年轻的一位孙松涛说:“就是他通知我的。”

孙松涛在我与李强离开岗子工作站时还是个新兵蛋子,后来他调到团部干到中校转业回到地方,现在是海滨小城海州市有名的房地产商人,他因到辽西办事,随便打听我和李强,听家人说我们前往黑龙江省爱辉县岗子工作站了,孙松涛才打电话给老连长,聚了一些能联系上的当年战友火速赶往老连长那集结,一同前来团聚,故地重游。

这一晚上,老连长的警卫班带来帐篷、食物,可我们却一点睡意都没有,总有说不完的话。谈起往事,我们无不感慨万千。

这一夜,我们都毫无睡意,一遍遍数着战友的名字:编外烈士赛虎、指导员崔长江、连长武玉海、小江南张涛、神董宝书、炊事班操刀手谭笑天、哨所小秀才刘洪生、三班长大个子高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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