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规矩

时间:2022-09-01 04:12:20

在四大满贯赛事中,美网和澳网的举办国原本就是历史较短的移民国家,约束较少而包容更多;相比而言,法网与温网的举办国地处欧洲,“封建余孽”深重,尽管已是现代社会,但骨子里陈腐的条条框框仍留存最多,其中以温网为甚。

马特・克罗宁(Matt Cronin)是国际著名的网球记者,除了经营自己创建的一家网球专业新闻网站之外,其报道还多见于四大满贯赛事的官网,福克斯体育网以及一些专业报刊。当我在总共三层的温网新闻中心的底层找到他时,寒暄之后他询问我:“你一定是坐在楼上吧?”见我点头,他带着心照不宣的微笑回应道:“没关系,我也是从那儿奋斗到这儿的。从三楼到一楼,我可是用了十多年。”

参与温网报道的文字记者的“阶层”,是用楼层来区分的。底层当然是最佳位置,因为主新闻厅和几个小型采访间都在这一层,记者可免去跑上跑下之苦;而且ATP、WTA和ITF的办公室也都设在这一楼层,平时联系采访或是填写采访单也最为方便。

没想到克罗宁这样的大牌,也要经过十年奋斗才能跻身位于最低楼层这一“上层建筑”里;要知道,他可曾担任过国际网球记者协会的主席。见我如此惊讶,克罗宁笑道:“嗨!我当年就是因为当选了这个主席,才终于挪到这一层来的。”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温布尔登都是一项被欧洲人牢牢把持的大满贯赛事,可能也只有女单冠军是个例外,即便是如美国这样强势国家的主流媒体,要想获得即便是表面上的接纳,也并不容易。据克罗宁介绍,能够在新闻中心的底层谋到一个座位的记者大多来自英国本土和欧洲其他国家,他们一旦“占座”之后就无论如何再不会出让;其言下之意是,即便他们的工作性质此后发生了改变,为了每年来混球看,也不会主动让贤。

在四大满贯赛事中,美网和澳网的举办国原本就是历史较短的移民国家,约束较少而包容更多;相比而言,欧洲国家的“封建余孽”深重,尽管已是现代社会,但骨子里陈腐的条条框框仍留存最多。

还以英国为甚。举个例子,就像到法国要体验咖啡馆文化一样,来到英国,也应该会体验一下源远流长的酒吧文化。曾经,英国的酒吧里都要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如果你穿着体面,你就会被领入静区,与上流人士和中产阶层在一起;而如果你穿着带有泥点子的工作服走进来,一看就是个刚下班的蓝领,你则会被安排到闹区。如今,英国的酒吧虽已不再这么将人区别对待,但多年形成的阶层分明的思维定势,早已浸透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就拿温布尔登的文字记者证来说吧,分为高下自明的四种――最牛的是中央球场的全证,随时可以进入中央球场的记者席看球,第二类是九天的中央球场,也即赛事的最初九天可以享有中央球场待遇,但半决赛和决赛则不包含在内;第三类证件叫做“ROVER”,中文的意思是漫游者或干脆是流浪者,这种证件的持证记者可以到外场看球,但如果想进入中央球场和一号球场,则需申请特别通行证,座位不够坐的时候还要给另两种更高级证件的持证记者让座。

这还不是最惨的!有些记者,想每天当“流浪者”都没有资格,第四种证件叫“DALLY ROVER”,这种证件严格规定了一次温网过程中可以到现场报道的天数,而且这些日子还不一定是连在一起的。

摄影记者同样是一个阶层分明的世界,那些著名图片通讯社的大牌记者们,会被安排在中央球场逆光的一侧,光影的丰富变化,令他们更容易抓拍到佳作;而来自这个圈子第二和第三世界的摄影记者们,则只能留守在中央球场顺光的一侧,技术再牛,大多也只能拍到他们行话中的“大白片”,天时地利上早已落于人后。

本届温网最具“历史意义”的对阵,当然是伊斯内尔与马胡特那场延续了三天、超过11个小时的史上最长网球比赛。这场比赛打到第三天时,被安排在第1 8号球场进行,虽然也算是一块有观众席位的show court,不过规模并不算大,摄影记者的工作座位也相当有限。不过,谁不想现场拍下这历史性的一刻啊!那一天的摄影席位,全部被按照人头安排――当然,几乎全部被主流通讯社和媒体的记者占去。即便是可以俯视这片球场的新闻中心天台上,也是一位记者一个“坑”。

不过,“尊贵地位”的享有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今年的温布尔登赛和世界杯足球赛时间重合,虽然赛场内的大屏幕对世界杯“屏蔽”,但不少记者身在伦敦心在南非。二层和三层的记者间里,每位记者面前的监视器画面经常在有世界杯比赛时被调到足球的转播频道,一些性格外露的南美和欧洲记者甚至一边看球一边还大呼小叫。

同这些记者的自由相比,坐在一楼的记者们则被赛事组委会告知,尽可能不要将电视调到播放足球赛的频道,以免在新闻中心外经过的大批球迷看到后产生不良影响;要知道,温布尔登可是一项纯粹的网球赛事――是啊,就像温网赛总是要求球员们穿着纯白服装参赛一样,纯粹,就是这项赛事衡量一切的标准,即便只是保持住表面的纯粹性……

我们曾经听过顶尖球星们太多次赞美温布尔登,将之奉为网球世界中最尊贵的一员;本次温网赛期间,纳达尔还直言表示:“这项赛事非常特别,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如此,因为这是世界上最棒的赛事。”而如果你想藐视温布尔登的传统与权威,赛事便会用独特的方式来教育你,比如阿加西。因为不满赛事的种种清规戒律,阿加西曾在职业生涯早年连续三年借故缺席这项赛事,但正是在1992年的赛事中,他赢得了人生的首个大满贯冠军。一头长发的阿加西喜极而泣,很具有黑色幽默的意味,是不是?

不过,温布尔登的尊贵,也许只有金字塔尖上的那一小群人可以享受。郑洁此次温网赛在同一天里输掉了单打和双打比赛,来到赛后会的时候,她的嗓音明显和往日不同;她解释说,因为感冒和扁桃体发炎,她的身体完全不在最佳状态。郑洁说:“我本来希望双打比赛能够推后一天进行,但裁判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而李娜连续两轮比赛都被安排在最后一场,虽然有着“压轴”的美名,但何时上场则要看之前的比赛进程而定,特别是遇到比赛用时没个准的男子比赛时,就更加麻烦。李娜半开玩笑地说:“如果碰到伊斯内尔那样的,那我可就惨了。跟赛事说说?当然可以说啊,但人家根本不理你……”

郑洁和李娜好歹还曾是温布尔登的四强和八强球员,后者更是本次赛会的前十号种子;但可以看出,即便是她们,也只享有非常有限的自由度。

温布尔登是世界上最值钱同时也是最赚钱的网球赛事,不过,给记者们的待遇可真不怎么样。今年的每张文字记者证中每天只有7.5英镑的餐费,这还是在去年3.5磅基础上大大增加过了的,但在物价昂贵的伦敦这可真是杯水车薪。这7.5磅在媒体餐厅也就能买一个三明治再加一杯果汁,连一顿都吃不饱,如果想吃顿热的比如牛肉或是鱼肉,那铁定是要超过十个英镑。真不知道温布尔登每年赚的那么多钱都用在哪儿了,说是给英国网球协会帮助运动员成长吧,他们这么些年不就出了穆雷一个人么?而且人家还是苏格兰的……

餐费虽少,但和电视记者比起来,文字记者还算幸运的,因为电视记者证里是不提供餐费的。此次一位来自中国某门户网站的记者,是临时申请到了电视记者证来赛事采访,因为记者证里没有餐费,只能每天自己带上面包和火腿;当然,也不是不能在赛场里买吃的,但温布尔登天天人山人海,几乎每一处食品柜台前都排着长龙,太耽误工作时间了。

至于交通,可没有像澳网赛那样,只要你别住在郊区,就会得到每晚工作结束后给你送到住处的待遇。温网的两处媒体酒店价格昂贵,尽管已是媒体折扣价,但住一夜的费用仍超过一百英镑;赛事倒是也有给媒体提供交通服务,但只送到市区内两个特定的地点。我的住处距离赛场坐落的温布尔登小镇已不算很远,但每天两头步行加上中间一段的地铁,单程也要折腾将近一个小时。温布尔登,体力活来着。

但即便如此,每年六七月间的这两个星期,球员、媒体和球迷还是会对温布尔登趋之若鹜;这是世界上最富盛名的网球赛事,想抱怨?反正又没有人请你来……在所有网球赛事中,温布尔登的记者证最难申请,有一系列严格的“准人”标准,比如不向只给网站写稿的记者颁发记者证、不接受自由撰稿人的采访申请、第一次申请的记者要提供往届温网报道的样报样刊,等等等等。

最后,还是用别人口中的一句话来总结我这篇文章的主题吧!有一天我在劳力士的接待包间准备海宁的采访,因为想上网查阅球员资料,我询问那里的工作人员无线上网的密码。竟然,密码多达20多位!见我吃惊的表情,工作人员也有些无奈:“没办法,这里是温布尔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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