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国女留学生与美国怪老头的“同居”生活

时间:2022-09-01 12:37:28

一个中国女留学生与美国怪老头的“同居”生活

刘颖去美国留学,在人生地不熟的美国,她遇到了一个叫汉斯的怪老头,他热情地约请刘颖免费住到他家里……由此引发了一段令人回味的故事。

美国怪老头邀我同住

2005年,当时22岁的我考取了美国圣塔菲研究所,从家乡安徽省合肥市来到美国后,我打算利用课余时间找份工作,挣点生活费。可两周来什么活也找不到。那天晚上我回家后,心情沮丧地把自己抛到小床上,这时我的目光落在占据蜗居一小半面积的古琴上。想起昨天在圣塔菲广场看见的那个卖艺的吉他手,一个念头闪过脑际。

第二天一早,我便去市政府,申请了街头表演的“营业执照”。就这样我开始了街头表演,不厌其烦地向围观者解说中国古琴。经过一周街头卖艺后,我总算拥有了一些观众和收入。有天中午,一个衣着邋遢的老头走来笑眯眯地递给我一个大信封,神秘地眨眨眼:“这是给你的。”我打开一看,是我弹琴的照片,被扩印在几张白纸上。“怎么样,不错吧?”他得意地说,“我特地每张多印了几份,你可以用来送朋友。”

电子时代了,这种针式打印机印出的黑白图片对我没有多大吸引力,但我还是礼貌地谢了他。我又打量了他一眼,他身材高大,满脸皱纹和老年斑,大概有70多岁吧。他发黄的白汗衫被突出的肚子撑得鼓鼓的,胸前挂着的一个银灰色的高级数码相机,与穿着极不相称。

“我是汉斯,你弹的曲子非常美妙,所以给你拍照,当作送你的礼物。”我口里敷衍着,低下头整理戴在手指上用来拨弦的弹片。可他似乎没有想走的意思,又向我要电子邮件地址。我想快点打发他走,便把邮址写在一张小纸条上递给他,便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两天后我上网,意外地收到了汉斯的电子邮件。他说他无心干预我的生活,但他有一幢四卧室的小房子,只住着他和一条狗。他说:“中国女孩,你愿意来和我同住吗?”

的确,我正希望找一处条件稍好而更便宜的房子住。然而,素不相识便让我无偿去当房客,这当然会叫人有些不好的联想。在中国遇到这样的人,一定会问他为什么要给我提供免费住处?难道不是有所企图吗?我不知如何是好。跟几个新结识的中国朋友说,大家都认为不去为妥,甚至还有人提出要帮我找警署查一查他有没有“案底”。

一周很快过去,汉斯又到公园来找我了,说他天天都在等我的回音呢。他还兴奋地说,如果我同意他就要开始粉刷屋子。见我犹豫不决,他建议我去他家看看。我答应了。

周一我早早收工,跟汉斯通过电话,便依照他所指的路线骑车找去。下午的街巷,静谧、干净,一幢幢繁花锦簇的小屋从我身边掠过,终于看到一幢掩在浓密灌木后的浅蓝色的小屋,正是他家的门牌号。我停好自行车,揿响了门铃。虽然见过汉斯几次,但我突然有些紧张,不知这扇门后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汉默斯很快出现在门口,跟他一起欢迎我的,还有一条矫健的棕色猎犬。他说:“我和强恩欢迎你。”我被他的风趣逗笑了,很快放松下来。

小屋不大,我跟在他身后,走过挂着手工壁毯和油画的狭窄过道,来到兼作厨房和客厅的正屋。可以说,这是我见过的最凌乱的屋子了,桌上各种书籍、卡片和瓶瓶罐罐堆得像小山一样,灶台上摆满了器皿、碗碟,满是面包屑;墙上、壁炉台上,琳琅满目地装饰着风格各异的工艺品,却大多积着尘土。

汉斯有点窘,歉意地说:“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电话……”我理解地一笑,靠窗坐下。一盆吊兰,盛在一个别致的白线网里,枝枝丫丫蔓延了小半个窗。

汉斯又带我参观书房和楼上几间同样凌乱的小卧室,而书房里那套装备齐全的计算机、打印机和扫描仪,又让我暗暗惊讶。他指着记事板上贴着的一张合影说,他刚从小区夜校的计算机班结业,这都是他班上的同学。

我记不清那天我们还聊了些什么,只记得最后我同意来这儿居住了。汉斯高兴得跳了起来,他握着我的手说:“你真的愿意和我同住了吗?天啊,感谢上帝!感谢你!”我还没有来得及谢他,他却一个劲地谢我,这使我很迷惑。最后他接受了我每月支付水电费的要求,我才有些心安。

不因不快乐浪费时间

在小屋醒来的第一个清晨,我拥在被子里,充满喜悦地欣赏着我的新居――曾经凌乱的屋子被汉斯收拾一新,墙也被粉成了赏心悦目的浅绿。昨夜被我放在门后的木楔原封不动地留在原地,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两个木楔是中国同学专门为我做的,上面各钉着一根斜穿的长钉,他让我睡觉前放置门后,万一有“情况”,门被推动,便会顶住木楔,使上面的长钉斜钉入地板,并且会越推越牢。当然这两个木楔此后一次也没派上用场。

这时我隐约听见屋顶传来细碎的响动,一会儿,后院又响起“刷、刷”的声音。我好奇地下床拉开窗帘,晨曦中,汉斯手提一只桶,一把一把朝地上撒着什么。我正不解,一只活物闯入视野,我循着它来的方向望去,屋顶上,几只羽翼丰满的鸽子,踏着鲜红的小脚丫,悠闲地踱着步。又听得“呼拉”一声巨响,一大片鸽子从天而降,齐刷刷落到汉斯撒过谷物的地上啄食。

原来多年前的冬天,汉斯捡到一只受伤的鸽子,喂养了几天,它复原后飞离,却又带来两个伙伴。两个伙伴此后又带来更多的,渐渐竟成了一支颇具规模的鸽群。经济并不宽裕的汉斯每周都得去商店买来一大袋鸟食。他常唠叨说不能再喂下去了,可仍旧一袋一袋地买着,鸽子还是一天不误地喂下去。

为了生计,汉斯操起退休前的旧业,给有病的小区居民做穴位按摩。

每天放学后我疲惫地回到家中,汉斯会拿来各种怪异的盘子,那里装着更加稀奇古怪的食物,花朵、树叶、云彩,都是他用面包做成的。和他共进晚餐简直就像小时候玩积木一样,不同的组合,就是不同的造型。有一次,他用三明治和蔬菜摆成一栋漂亮的别墅,他说:“放一栋别墅在胃里,你这辈子就不必为住房发愁了。”我笑弯了腰,居然很轻松地吃完一栋别墅的食物。

晚上,做完功课的我喜欢去找汉斯玩。他像一个魔术师,不断地从屋子里翻出值得看的玩意儿。他18岁从家乡格雷迪镇出发,一边给人按摩,一边从事他对雕塑艺术的研究和收藏。在别人眼里他是一个流浪汉,而在他自己心目中,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艺术家。

有一天晚上,我和远在纽约的男友在电话中争吵了,情绪不佳的我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发呆。汉斯走进来,他如孩子般兴奋地拿着他刚编织完工的毛衣在我面前摆pose。这件毛衣是我看着他织成的,图案是中国京剧的脸谱。他知道我喜欢,说是专门给我织的生日礼物。是的,第二天就是我24岁的生日,也是我第一次在异乡过生日,可男友却忘记了给我寄礼物来,他只是在电话中对我说很抱歉。接过汉斯的礼物,我忍不住泪流满面。汉斯像慈祥的父亲一样抚摸着我的头发,说:“至少,他懂得说抱歉,这正是可贵之处啊,而我非常后悔从前不懂得说抱歉……”

原来汉斯在35岁时结了婚,妻子是一个崇敬艺术崇拜他的农场主的女儿。可汉斯对随着他流浪的妻子并不知珍惜,他那时一心全系在狂热的研究和收藏上。在一个暴风雪之夜,妻子开车给汉斯送汽油,不幸掉进山谷而死去。那晚,汉斯才感觉到心破裂般的疼痛。他抱着死去的妻子,说不尽的歉意和想念。听他的故事,我的心平静下来,觉得其实男友也是学业太重,我又何必去苛求他呢。

许多个晚上,汉斯给我看他白天用照相机捕捉下来的街边儿童的笑脸和路边一朵朵无名小花的美态,他取出夏威夷吉他,戴上我送给他的弹古筝用的指甲弹片――他说比他的指甲套更顺手――自弹自唱他几十年前写的情歌。然后,他提醒我好久没练琴了,我便顺从地坐到我的琴前,他则和他的狗一起偎坐在我屋门口的地毯上,做两个享受的听众。

这样的时刻,我忘却了生活中的烦恼与繁重的课业,袅袅乐声模糊了我们间年龄、背景、国籍的差别,只剩下两个纯粹的灵魂,在昏暗的灯下因音乐而自在地交流、沉醉。

临道晚安前,汉斯对我说:“生命太短暂了,我们不能把时间浪费在不快乐上。”我睡在床上,回想汉斯说的这句话,再想想真没看见过他有不高兴的时候,哪怕是他半夜醒来写成的小诗,他也会在清早兴高采烈地读给我听。而那个雷雨交加的下午,当我从考场出来,一眼就看见举着一把用手绘的五星红旗做成大伞的汉斯和他的破车等在路边……

你信任,等于给我快乐

两年的学业很快就结束了,我被一家大公司聘用,就要离开圣塔菲去纽约与男友团聚。临走前的那天晚上,我回到家中,推开门,天啊,五色的鲜花,五彩的美食,满屋的中国红五星。我正不知如何感谢他时,他却举起酒杯对我说:“非常非常谢谢你,我的中国朋友。”

我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他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你肯搬进来住,这对我意义非常重大。”我这才知道,两年前的那个夏天,正是汉斯人生中的又一个低谷,他和第二个妻子,一个外科医生的遗孀结束了痛苦的婚姻。而因为精神上所受的折磨,他正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当时,他非常需要帮助别人,他需要来自陌生人的信任,需要为一段友情付出爱,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快乐和满足。而我这个遥远国度来的女孩,给了他信任,给了他帮助我的机会,给了他需要的友情。

那一刻,泪珠泉水似地从我的眼窝涌出,我说不出一个字,只是紧紧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很久,我才擦干眼泪说:“我舍不得离开你……”“傻孩子,”汉斯慈爱地看着我说,“爱一朵玫瑰,不能紧紧握住,而是――”他握起一个拳头又摊开来,“要让它成长。我们有过这么多美好的时光,这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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