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知回归:泌尿科医生勇揭“性病治疗”黑幕

时间:2022-08-31 07:55:49

良知回归:泌尿科医生勇揭“性病治疗”黑幕

国庆长假,我们几位中学时的同窗好友聚会。席间,毕业于郑州大学医学院外科学专业的徐斌向我们讲述了他近两年来的经历。他在郑州一家私人承包的医院任泌尿科医生,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了解了医院狠宰病人的种种触目惊心的黑幕。一度为了钱,他也半推半就地充当了宰病人的“刽子手”,后来,良知苏醒的他毅然离开了那家私人医院……

一周就“培养”出泌尿科“主治医生”

大学毕业后,我在郑州市金水区一家公立医院上班,工资虽不高,但出身于医生世家的我每天做着救死扶伤的工作,心里很有成就感。但结婚生孩子后,看到很多同学都已经买了房、有了车,渐渐地我就感到有压力。妻子漂亮贤惠,女儿聪明可爱,可我作为一个男人,只能让她们和我一起住出租屋,我的工资不到2000元,买房子似乎是遥遥无期的事情。

2003年,朋友介绍我认识了一个在郑州承包医院的陈老板。陈老板是福建人,在郑州已经开了三家医院,正在筹备第四家,每个月至少有20多万元的利润,赚了钱,他就请客送礼打通各种关系,生意越做越大。

陈老板邀我加盟,说基本工资3500元,提成另计:开药5%,手术和化验提成10%,月收入1万元以上轻轻松松。回去跟妻子一商量,她也鼓励我出来,买房子、孩子受教育,处处都要钱。

上班后,可能是老板在电视上几个频道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起了作用,来这里看病的人很多。但我知道广告的虚假成分很多,比如尖锐湿疣,很多患者几个月都很难治愈,在广告上竟然说“三天根治”……

我认真地为每个病人服务,仔细诊断精心开药,但我发现其他大夫看到我时都表情诡秘。

第二周,老板领来一个25岁左右叫陈强的青年,说让我培养培养。我就给他讲各种皮肤病包括我们主要治疗的常见性病的特征,以及怎样治疗等,我还给他找来相关的医学书籍让他看。七天过去了,老板让他去三诊室坐诊。我非常吃惊地问:“老板,他什么证件都没有,就跟我学了一周的时间,你让他……”老板不高兴地打断了我的话。

若按老板所说,每月加上基本工资可以挣到上万元甚至两万多元,那可就是原来工资的五倍十倍!每想到这里我心里不免一阵狂喜。可月底结算,我的提成收入还不到1000元。

第二个月结算工资时我的提成只有700多元,但性病三诊室我仅教了一周的陈强竟然提成6000元!天哪,我百思不得其解。

从北京一家医院请来的退休医生徐教授也闷闷不乐,原来他的提成只有600元。中午,我们到外面的饭店边吃边聊,他是福建老板从二七区一家医院临时抽调过来的。当我说起自己的疑惑时,老教授叹了口气:“年轻人,老板用你是看中了你的硬件――三证:医师资格证、职业医师证、职称证。你没见广告上、卫生局备案都是你吗?没有这些手续就批不下来。在这里只要你卖掉良心就能挣大钱,像我们这大把年级的人就总是看不惯,所以只好拿基本工资了。”

通过徐教授,我才知道陈强是老板在郑州包养的情妇的弟弟,没有任何医学基础,半年前在药房给病人拿药,现在学了几天居然成了“陈强主治医生”,真是荒唐!徐教授还说这里很多所谓“医生”什么证都没有,严重违反了国家对医疗从业人员的规定,但患者不知内情,到了这里只有任凭“医生”摆布,乖乖掏钱。

徐教授说:“老板好黑心!”原来,老板私下对每个抓到手的病人都有一个药费数额规定,暗示坐诊医生按其意图开处方。以性病为例,要给每个病人开出9000~2万元左右的处方,普通泌尿系统感染也会设法让它治一两个月以上。徐教授神情严肃地说:“我为他们做‘帮凶’也很有愧,但老伴长期有病,我退休后还得想办法挣钱……”看着满脸沧桑的徐教授,我能理解此时此刻他内心在忍受着怎样的煎熬。

徐教授说,这类私人医院已形成了一套严密的、系统的地下生产线,往往都是家族或亲戚链式的分布在全国各地,你去哪家都一样挨宰。徐教授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小伙子,这里面的猫腻大着呢。要么要良心不挣钱,要么你就要钱出卖良心……”

地下生产线加工出“进口专科药物”

由于这里假医生太多,误诊不时发生。上班不久,我就亲历了一次“三无”医生诊断失误的事例。

那天,从一位赵姓“主治医生”手上转到我这里来一位病号,我一看单子上面竟然写着“淋球菌弱阳性”,淋球菌是判断淋病的依据,要么就是呈阳性患了淋病,要么阴性没患病,根本不可能出现介乎二者之间的“弱阳性”。这位患者治疗半月已花去1万多元,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发现后我及时改变了药方,很快将病人治愈。以后这样的事例常有发生。

一天,我给一位病人开了一种治疗淋病的药物,输完液临走时他又过来问我口服药怎么服用。我一看他拿的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这些药不是我所开的呀!但我没有声张,后来再一看药的成分我才明白,其实是我开的药,不过被更改了名字,换了包装。

等患者走后,我到药房去问药剂师李琴,她是老板的亲戚。李琴说:“咱们的药都是正规渠道进的国药‘准’字号产品,绝对没有质量问题,但都要换了包装,改了名称,以免患者知道用的什么药后到外面买药。”

老板要求医生在处方笺上只写代号,不能标出具体的药名。有些药品在处方上写明药名,这是与老板有固定联系的药厂生产的。这些药价格高得惊人,按照双方约定,药厂不能把这样包装的药供应给其他药店、医院,所以,患者即使记下了药名,在其他地方也买不到。

后来我了解到,这些普普通通的药物经过“地下生产线”加工之后,立刻身价倍增,有的还被打上英文、日文标签,成了昂贵的“进口药物”,原先只卖5元的药,一改包装至少要卖30元。

一次,一位年近五十的患者跟我说:“徐大夫,你给我开张药单吧,我去药店买,经济上实在承受不起……”这时李琴走了过来,说:“老先生,我们这里都是专科用药,外面是买不到的,而且我们的价格也很便宜,你再巩固两天就没事了。”等那位病号一走,李琴就嘟囔道:“都这大把年纪了,还在外面风流快活,活该给他一个教训。”老板还设了一个圈套:病人就诊、交费、取药的整个过程中,不能接触到处方笺。老板安排一名护士随医生坐诊,“服务周到”地带领患者交费、取药,不让处方笺落入患者手中。倘若有处方笺“走”了,相应的医生和护士就会遭到一顿臭骂,还有经济处罚。结果上述那位病人一共在这里治疗了17天,花去了近两万元。我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成本才2000多元呀。

健康人化验室里也给化验出“性病”

渐渐地,我越来越多地了解了这类“性病治疗”的相关黑幕。

一天下班后,陈强请我吃饭,说是向我请教医术。吃到一半时陈强说:“徐大夫,病人你怎能简简单单就给打发走了呢?几十块、百十块钱就让他们轻轻松松舒舒坦坦地走掉,太便宜他们了!”

接着,陈强向我“传经送宝”。他跟着老板大半年了,这里面的门道他摸得清清楚楚。在陈强眼里,凡是来这里看病的,都是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活该挨宰!一般的皮肤病,患者在医生面前遮遮掩掩的,说明他们心里肯定有鬼,于是他先装模作样地“检查”一番,然后下结论:性病!如果患者不放心,就开张单子去化验,结果肯定能证实确实是性病。有时患者夫妻两人同时来,他就说现在有很多情况都会间接传染性病,比如乘公共汽车、游泳,或出差旅馆卫生措施不彻底等,给他们一个台阶下。然后就“对症下药”实施“三联疗法”――内服、外用加输液。一天下来就是七八百元甚至上千元。等到医生根据病人的经济状况估计再榨不出什么油水了,便让患者“痊愈”。

而对于为数众多的确实患了性病的病人,医生们一开始先让患者的症状明显减轻,取得患者的绝对信任,一周左右让他们症状基本消失。然后就靠卖嘴上功夫了,说病情基本控制住了,但还需要巩固,得再继续治疗一周,以彻底清除病毒,否则很容易复发。于是半个月下来,很常见的性病就掏走了病人上万元钱。其实后面的治疗纯属多余。

开始我对陈强的话很是怀疑,病号没病怎能乱说有病?万一化验结果和大夫的诊断不一致,那岂不是砸自己的牌子?后来我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在化验这一关,医院早做了手脚。

我对自己的医学知识向来很自信,可是好几次明明症状只是普通的泌尿系统感染,可是患者一到化验室化验,竟然清一色全都是性病!怎么回事?我对自己怀疑起来。当又一次这样的事情发生后,我留了个心眼。有一天我把自己的血液拿到化验室,结果出来后让我触目惊心,我也得了性病!我恍然大悟:化验用的根本就不是患者本人的血液标本,而是用某个患者的标本!

可我还是估计得太简单了,事实是:他们根本就不给患者化验!

那天傍晚,快下班时来了一位年轻病号,正准备出门的陈强连忙把他迎进诊室,询问完病情,陈强喊来化验员小霞让化验。刚好我在化验室和小霞聊天,病号抽完血后就回陈强的诊室了,小霞继续和我聊天。大约过了30分钟,小霞冲着陈强的诊室喊患者的名字,说结果出来了。然后,小霞当着病号的面从电脑里打印出一张写有病号名字的化验单。病号走后,我吃惊地问小霞:“你根本就没有化验他的血液标本啊?”小霞一笑:“老板交代的,你们医生只要看着像什么病,在单子上做个记号我就能给他‘化验’出什么病来。电脑里储存有相关数据,直接调出来改个名字就行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脊梁阵阵发凉。

在金钱与良知的边缘我迷失了方向

头两个月,我拿给妻子的只有3000多元钱,没有原先夸下海口的1万多。妻子安慰说:“也许是新来,病人不熟悉你吧,别着急。”

三个月后,当我渐渐熟知了这里的黑幕后,我感到痛苦、矛盾极了。与他们同流合污,我的良心会受到谴责;不那么干,每月只能领取基本工资,提成少得可怜,这样下去我不是白跳槽了吗?

后来我想:就算我不黑心坑骗病人,还有那么多的人在干,以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扭转现实的。于是,在金钱与良知的边缘徘徊之后,我终于颤抖着手开出了第一张黑处方……

由于我是外科专业医师,临床经验丰富,这里的腋臭手术都由我做,为的是让患者做活广告。我对腋臭微创手术非常熟练,这是小手术,小切口愈后一般不留疤痕或疤痕很小。可是这样一个仅需花费几百元的小手术,在我们这里也能让患者花上几千元。我违规操作,本来第二天就应该把引流条取出以利于伤口愈合的,但我直到第三天才将引流条取出来,这样就延长了伤口的愈合时间,伤口里会有渗出液不断流出,我就说患者是过敏性体质,为了避免以后留下疤痕应当连续输液,一个多星期至少得花3000元,多则四五千元。

对这一套熟练起来的我渐渐忘记了以前的“良心谴责”,我宰起病号来眼都不眨了。

对于来看前列腺疾病的患者,我跟他们大谈“消融”、“介入”疗法。病人情况不太严重的我说成非常严重,病人听了心里非常害怕,不惜花重金治病。我曾经在半个月内接诊了五位前列腺疾病患者,每人都治疗了至少两个多月,花去两万多元……

到第六个月时,我的提成就后来居上超过了所有医生,是全院最高的,加上基本工资我这个月的收入是2.3万元!相当于过去一年的总收入!当然最高兴的还是老板,我为他赚取了巨额利润。

可不知为什么,提着沉甸甸的钱袋我心里却不是滋味,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失去了以前在公立医院当医生时的自豪感……

害惨民工后良知醒悟

来这里看病的不少是企事业单位的大小头头,他们不怕花钱,可以报销,另外一部分就是中小老板和跑营销的业务员,他们挣钱也较容易,对这两类人我负疚感小一些。但对另外一类人我真是于心不忍,那就是外来务工的农民工、打工仔。他们大多年轻力壮,长期夫妻分居,久久被压抑的性需要无法解决,便去专门为他们服务的“民工乐园”找“小姐”。而民工们对性知识又极其匮乏,不知道该怎样采取保护措施,所以极容易染上性病。孙建国就是这样一位可怜的民工。也正是他促使我毅然离开这个赚黑心钱的高薪工作。

孙建国是郑州一家建筑公司四川籍的外来务工人员,每年只有春节可以回家10天。第一次来看病时,他吞吞吐吐地说了他的情况。他说有时实在憋不住了就去看黄色录像,两元一张的票。一天从录像厅出来,他狠狠心去了“民工乐园”。我一检查发现他异常,我问他:“你为什么不戴安全套?”他说:“徐大夫,啥是安全套?”我叹了口气说:“染上性病不彻底治愈还会传染给家人啊。”听我一说,他当时就流泪了,说:“徐大夫,我好后悔呀……”

因为一心想着挣黑心钱,我的良心在一点一点泯灭,即使这样的民工,我和其他医生也照宰不误。孙建国第二周来的时候,经济上已经捉襟见肘,这时他已经花去了8000多元。其实他的病要正规治疗的话只需要两三千元就可治愈,可是我对他大下黑手。12天后,孙建国共花了1.4万多元,已负债6000多元。我见他实在可怜,就想放过他,可老板说不行,争取再榨两三千元出来。两天后,憔悴不堪的孙建国和一个老乡来了,说他治不起了,准备和老乡一起回家。看着他那欲哭无泪的眼神、黄瘦的脸,我的心莫名地颤动。其实他的病一周前就差不多好了,我为了赚取黑心钱一直对他施加心理压力,他的憔悴完全是心理作用的结果。那天也许是良心发现,我拿出100元递给他,缓缓地说:“兄弟,做个路费吧。”他感动得连连说我对他像亲哥哥一样。

看着憨厚朴实、衣服破旧的孙建国,我的眼眶湿润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正要下班回家的我突然看见孙建国的那位老乡出现在医院门口,他递给我皱巴巴的一张百元人民币,神情黯然地说:“徐大夫,这是孙建国让我还给你的。孙建国没挣到钱还欠了很多债,我们虽然极力替他隐瞒实情,可还是不知被谁透露了消息,他老婆知道他干了不道德的事,和他离婚了。现在他一个人去广东打工了……”

那一刻我的血液凝固了。这一切都是我害的啊!我眼前立即闪现出孙建国那老实忠厚的样子,他和成千上万淳朴善良的农民来到城里为我们的城市建设挥洒血汗,可是他原本幸福的家庭却被我这样的无良医生给活活拆散了,巨大的负罪感涌上心头,我的心情异常沉重。

从那天之后,我就常常失眠、做噩梦,梦见孙建国和其他患者哭着喊着向我扑来……半个月后,我开始出现白头发,精神恍惚。一天下班,精神恍惚的我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在医院躺了十多天。

躺在病床上,我的良知终于彻底苏醒了。我毅然离开了那家私人医院。现在我在一家三甲医院上班,虽然工资少了许多,但我挣的是舒心钱,心里坦荡,夜晚睡觉也踏实。

我要对大家说:不论患了什么病,一定要到正规大医院去看,以免损失钱财、贻误治疗的最佳时机,给家庭带来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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