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霞满天 第1期

时间:2022-08-30 10:52:16

乔信的手里紧紧地攥着驰写给他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后一封信,泪在黑暗里无声无息流了满面,空旷的礼堂里回荡着他嘶哑的质问,驰,你叫我习惯你的离开,我能适应,可我怎么习惯呢?

灯光照得眼睛发眩,好在已不是第一次,乔信已经习惯了,不,是适应了。适应与习惯有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的。

正是因了这适应的眼睛,乔信看到观众席上一片沸腾的中有一个漩涡,像一个小岛,为乔信的歌声着迷的男生女生如海浪般翻滚,只有那个岛是平静的。乔信看不见岛里有什么。

晚会终于结束了,演职人员都走了。乔信因为收拾幕景,最后一个才走。他从舞台上下来的时候,竟在黑而且静得可怕的观众席中发现了一点清亮。

那清亮就是驰,驰就是让乔信一直困惑不已的平静的岛,但也就是这个平静的小岛,让乔信自从绅士地带她走出黑暗的礼堂后就再也没有平静过。

驰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子。她的穿着从来就是淡蓝浅紫或干脆就是一袭云般的白裙。走路更似林妹妹的柔弱,似风胜柳。有一次。乔信开玩笑地说:“你叫驰,但却不飞驰,应该叫轻盈的盈才对。”驰浅浅一笑,“我以前是叫盈的,那时,我可是跑得飞快,你不一定能追得上呢!”乔信听了。心想,现在,你跑得不快,我应该能追的上了吧。但他没有勇气说出口。

驰一张恬静的脸永远都那么浅浅地笑着,美而且白。只是白得多了那么一点点,“苍白”,乔信想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白的时候,不知怎么,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么一个词。乔信马上骂自己混蛋。否决掉了,苍白绝不能美丽,但在内心深处。他不得不承认驰就是一个把苍白和美联系起来的一个结。

驰是外语系的。她说她家很近,不住校,每日里,她一个人从家走到学校,下午上完课。再走回去。乔信在学生会做了两年干事,查过学风,知道大学里学生不管离家远近,都要住校,驰没有解释她为什么可以不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

驰的课程少有耽误,尽管她踏着朝霞的脚步总是那么一丝不苟的平静。她的眼睛搜罗着朝霞里的每一滴露珠,每一声鸟的鸣啭,每一朵牵牛花在朝阳里展开的声音。乔信觉得驰对什么都有一种要错过去的小心翼翼的感觉,她在礼堂里最后才走就是一个铁证,不过,乔信有些感激她的这种感觉,正是有了这种感觉,乔信才有机会与驰相识,与驰小心翼翼地看每一个早晨的流逝。虽然为这,乔信要一改往日太阳照不到眼睛绝不起床的惰习,每个五点半钟都守在校门外,哈欠连天。

驰说,乔信,以后别来了,你会睡眠不足的。乔信说没关系,没关系,打完一个哈欠后又说我不困,驰就浅浅地笑了。乔信看着她虽未带雨却也梨花般的笑,怔了好一会儿,他每次看驰总有梦游一般飘渺的感觉,他觉得驰看花看草看朝霞的眼神很像他看驰的眼神,轻轻地却不轻易放松,似乎怕转瞬即逝。

乔信下午下课后送驰到一个路口,驰就再不让他送了。于是每次乔信总是十分小心地丈量从校门到那个路口之间的距离。就像他在心里丈量他和驰之间的距离一样。

终于有一天,驰在那个路口穿着那件长及脚踝的白裙感到冷了。乔信急忙脱下自己的黑色风衣披上驰的肩,驰柔长的发丝被风吹起,撩着乔信的心。乔信猛地抓住驰的手说,驰,你知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让我送你,好吗?

驰白净的脸泛起红晕。在华灯初上的济南街头异常柔美。驰缓缓地把手从乔信温热的手掌中抽出来,乔信,对不起,还是老规矩,好吗?

乔信只好又一次看驰孤独地拐过路口走出自己的视线。那白与黑的剪影格外地刺痛乔信的眼。

乔信第二天没等到驰,直到八点快上课了才等到一个很小的梳羊角辫的女孩来送他的风衣。

驰呢,乔信问她。

她眨着眼睛说,姐姐睡觉不能来了。

乔信拿着那件风衣惊异地站在那儿,直到小姑娘走得看不见了,才想起忘了要驰的地址。可能感冒了吧,乔信想。

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乔信一直等不到驰,乔信不能再相信驰感冒得这么厉害。乔信终于忍不住。一个星期六,他顺着他们以前的路走到路口。乔信沿着驰的方向拐过路口,那里乔信很陌生,大小高楼林立,乔信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发现楼群里有一座楼格外高大,格外醒目。也格外刺眼。

那是一座白瓦砌墙的医院,医院在阳光下阴郁得像一把沉重的锁,锁住了乔信的脚步。

乔信最终还是走了进去,查了房间号,乔信推开门,乔信又一次看见驰。驰正睡着,纤细的手腕上连着重重的吊瓶。驰的脸色蜡黄,没有一丝血色。乔信不能再骗自己。

坐在驰的身旁的驰的母亲站了起来。你是,你是乔信吧,驰提起过。坐这里来吧。乔信发现驰的母亲眼睛红肿。

乔信没有问驰得的什么病,只是问几时可好。没有得到回答。驰的母亲只说了一句,以后别来了,驰不想任何人看见她现在的样子。声音很小,却刺得乔信的心流血。

乔信果然以后再没有去。乔信的同学说他变得深沉了。

又一年的中秋晚会,乔信唱了首齐秦的《大约在冬季》,隐隐约约之中,乔信看见翻滚的人群上空有一个白色的影子盈盈地走。

乔信一个人卸下幕景。站在台上向观众席望去,一片浓黑,无一丝清亮。黑暗中,乔信仿佛又听见了星期六那晚他守在急救室的门外驰的母亲的哭声,仿佛又穿过一夜未合的眼睛看见人群包围着一个白白的影子过去,乔信压抑了那么久的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乔信的手里紧紧地攥着驰写给他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后一封信,泪在黑暗里无声无息流了满面,空旷的礼堂里回荡着他嘶哑的质问,驰,你叫我习惯你的离开,我能适应,可我怎么习惯呢?

乔信把那张纸撕成了碎片,使劲地扔下观众席。那片片白色的影子负载着占满伤心的眼神,轻飘飘地消失了,淹没在黑暗里。

乔信顺着幕布滑下去,他的跌落是前所未有的悲凉和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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