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博物馆

时间:2022-08-29 04:06:29

情迷博物馆

德里国立博物馆,是我们此次西行的首站。

一踏入博物馆大门,大家的脚步就停滞住了!仅仅摆放在博物馆大厅内那些世纪前后的雕塑,就震撼了我们!其造像之绝美,考古价值之惊人,让人窒息、感叹。

仿若跨入了迷宫,我们痴迷在一尊尊雕像的前面,难以移步……阮教授转而和大家商量:“不吃中饭了吧”他看了一下时间,“五个半小时够吗?下午三点我们在门口集合吧。”

紧张而兴奋的脚步和心情,在听到有五个多钟的时间后,终于放松下来。但真很遗憾,这次进博物馆内虽能带照相机,摄像机和三角架却禁止入内。今早央视的几位,满怀信心地已将很沉重的贵重摄影器材扛上车,谁知第一天就吃了闭门羹,真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地的遗憾,看来博物馆里这么多珍贵的造像,这次难以在影视片里更好地体现价值了。

新德里博物馆的展品以石雕造像为主。(另还设有铜雕馆和绘画馆等)从大堂门厅及两侧的回廊开始,便散落陈列着史前为主的各种石雕。我们逐而进内,来到石雕的主展厅,这里延续着大厅的内容,雕像的产生年代也开始向近代靠近。当然,在主展厅中间显要位置上,存放着更早期、更有考古价值的一些文物,它们被有机玻璃罩住保护起来。

这些石雕造像,随着人类的发展历程,逐渐开始呈现以宗教为题材、代表不同的雕刻艺术。许多印度教、伊斯兰教和佛教的故事在大大小小的石板、石方和石柱上,被雕成浮雕、圆雕等艺术形式,形象地讲述着不同的宗教故事,表现着古印度人类信仰中的生活百态。

一进门厅,最吸引我们目光的是那尊矮个子的夜叉造像,它放在大厅正右面,这是公元前2世纪沙陀婆那王朝时代的石雕,非常著名。在行印度前的恶补功课中,我看过它的资料和照片,而今天真实的它,又首先迎面相见,更感觉它特别地亲热。夜叉虽被雕刻成圆形,却很可爱,肚子浑圆而大,呈自由站立状态。它大而圆的脸上,那凸起的大眼睛真诚地望着你,大大的鼻孔,厚厚的嘴唇,脸上露出牙齿的嘴充满喜悦地笑着,像在欢迎我们。

摆放在博物馆大门前的这尊《舞王湿婆》是印度教湿婆神雕像中“舞王相”姿势的典型作品。在博物馆内还有众多的湿婆神雕像令我特别喜欢,因它们在艺术创作上具有极强的想象力。造像呈现着各种舞蹈姿态,舞姿被刻划得十分富于节奏的美感。湿婆神雕像,也是古代印度宗教和艺术传统相结合的典范。根据印度教的释义:湿婆形象有许多种固定的典型姿势,头戴“火焰冠”,生有三只眼和四只手臂,是主宰破坏和生殖两种权能的神,当他伸展双臂翩翩起舞时,三只眼睛便睁开,就能分别洞察过去、现在和将来。他终年在喜马拉雅山苦修行,学会跳舞,成为刚柔两种舞蹈的创造者,后被尊为“舞王”。

这位“舞王”被认为是印度雕像艺术中最富有神秘主义哲学意味的艺术品之一。

石雕馆这些造型精美、充满创造力的造像,其创作的想象力来自于印度本源的民族特色。它们明朗而流畅地刻录了当地民族的文化特征和宗教特色,当然,这些艺术也体现了古印度工匠们精工细作的智慧。这些充满极强想象力的造像,产生在佛教造像艺术诞生之前。

人类的想象力是艺术之母。它们创造了史书的生命。

考察佛教的造像艺术,是我们此行的重点。印度从佛教起源到公元2世纪,之间经历了整整800年,才产生佛教造像艺术。

人创造了宗教,也创造了宗教艺术,因而佛陀造像的艺术风格,自然地源于其他宗教的造像基础。佛教艺术起源于印度孔雀王朝的阿育王时期。早期的佛教艺术中没有佛的形象。一直到印度贵霜王朝时期,才打破这一禁忌,出现佛陀形象。这时期大乘佛教开始流行,允许民众礼拜佛像,犍陀罗艺术形式的造像产生,是因犍陀罗地区长期受希腊文化影响,当时创造的佛陀造像,便带有浓厚的希腊神像风格。而马图拉艺术较之犍陀罗艺术保留了更多印度本土的风格。

千年以来,犍陀罗艺术和马图拉艺术两种艺术风格互相借鉴融合,完成了印度本土式佛像艺术发展的过渡。

马图拉地区在新德里附近的东南方向,德里博物馆大部分佛教造像藏品都出土于那里,它们具有典型的马图拉艺术风格特色。

很早中国学者们就有犍陀罗学说和马图拉学说之争。那天,我们边穿行在石雕群间,边倾听着阮教授谈他的研究:“佛教造像艺术发展的起源是受马图拉风格影响,而另一种观点则认为佛教虽是印度土产,但犍陀罗风格是从古希腊先引进,然后逐渐再本地化。”

这种争论更引起了我的好奇,当然无权讨论它们的先后,仅从自己学艺术的审美角度出发,我粗傻地比较了一下,还是更喜欢马图拉的风格,它的造像是以表现人的本体为主,衣着薄如蝉翼,紧贴躯体,如出水中,柔和而细密的装饰性衣纹,成U字型的长长弧线,如水涟漪般荡漾全身,表现了人体的生命力和力量感。

这种艺术手法是著名的“湿衣法”,很像中国画中线描的表现方法。马图拉地区靠近中国的西北地区,艺术上的风格相近是无疑的。

眼前的这尊石雕,虽然被沧桑的历史无情地剥蚀了头部,但其整体的造像上,那不过分的华丽外形,流畅而紧贴躯体的长弧衣纹,除了我们马上能推断它是马图拉艺术的典型风格,这尊无首佛陀给人崇高庄重的神秘感,让人产生遐想。

造像上那佛衣涟漪无尽的弧线,仿似几千年来的佛陀思想,温和、坚韧地影响着万千信众。

再看这尊放在这本《图记佛国》版头上的佛陀头像,美得难以用言语赞扬。虽然当时我仅能从玻璃罩的外面拍下它,但丝毫不减它的魅力。它那种双目微垂,静谧安详的风韵,优雅仪态的端庄,高尚典雅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了我。这造像使人情迷的感觉,特别是它那高贵的神情,与现在中国龙门石窟的那尊高大的卢舍那大佛太相像了。是啊,千年以来,印度佛教传入中国至今,已深深地影响了我们中国人的审美需求和标准。

佛教造像艺术不仅雕刻了人类的精神寄托,同时也雕凿了两国文化交流融合的历史。

让我驻足神迷的,除了与佛教相关各种的历史典故,除了这些线条优美造像的艺术本身。更多的是强烈地被佛教及其造像艺术的无穷内涵而感动,它们触拨我的回忆,启迪我的想像和激情,使我情不自禁的浮想。千百年来,因佛缘,那些从中国千里迢迢来到佛陀身边的法显、唐玄奘、赵朴初、季羡林……

1600年前,中国的法显经过它们身边,一定也和我今天一样,停下脚步,理解了它意于表达的思想,并将它们不远万里地带回中国传播。

1400年前,唐玄奘当年历尽艰难来此见到它,定也是激动地停下脚步,读懂了它深奥的哲理,写下天竺、华夏都家喻户晓的《大唐西域记》。

很难想象,在公元前后的几个世纪,这块土地上就创造了如此众多的美妙雕刻。从这点看,印度在利用宗教传播文化方面,为世界做出的贡献,实在了不起!

而究竟是佛教艺术变成了佛教历史发展的证物,还是历史物化了这些艺术?

这个博物馆,真是好好地考了考我!来印度之前,虽然猛补了这方面的知识,但对佛教的了解,还是个浅薄的行者,真有点像刘姥姥逛大观园。虽然自小因研究历史及宗教的父亲经常带我们去各类博物馆,讲述那些展品背后的迷离历史与故事,几十年来,自己周围邻里的叔叔伯伯、师弟师妹,大都不是在博物馆工作,也逃不出研究历史的,自己也在博物馆工作过,所以对博物馆我有种熟悉的、本能的钟爱情结。然而,像今天这样,一下子站在拥有如此多世纪前后栩栩如生石雕的博物馆内,一下子了解佛教造像艺术的这么多知识。我还是兴奋不已。

这些难以一见的珍贵藏品,真正迷倒了我!

在博物馆五个多小时,我们流连忘返。

上一篇:乞缘 第1期 下一篇:古城断想 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