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风去风留

时间:2022-08-28 01:08:24

2003年3月 大风卷地

我刚转来Y中时,从小茹口中经常听到抱怨秦子的话,也许是因为秦子总是向她献殷勤,但她从不领情吧。她口中的秦子是一个小气、死皮赖脸、不好相处、举止怪异的家伙。

而我那时候和阿立走得很近。

2004年2月 铁马冰河

初中校区还没有迁走,仍是在一楼,走廊外种满参天古树,教室里时常是阴暗的。偶尔阳光从树杈的缝隙里射进来,却又明媚得晃眼。

换座位时,秦子被调到我前面。

那个时候,我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在数学课上捣蛋,扯着前后左右的任何一人,义愤填膺地编派最好熊爸怎样怎样、然后我们怎样怎样,接着嘀咕我们伟大的A计划,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心目中极其失败无能的数学老师熊爸下不了台。

数学课一到,我们这一块就嗡嗡嗡的。然而本人的数学成绩始终居高不下,可怜的小熊爸爸怎么郁闷都忍了,总之不愿对我发作。

其实有时候良心发现,我也会对自己的行为小小忏悔一下,然后继续捣鼓着伟大的A计划,不亦乐乎。秦子的嘴常常很损,后来不知怎么的,我们就聊上了,一到数学课就眉飞色舞,唾沫横飞,把小小的熊爸藐视得更小,小得就像在讲台上唧唧歪歪的土豆似的。

终于某日,熊爸爆发了。

后果很严重啊。秦子被当场点名,赢得百分之五十的回头率(注:他坐中间,后面的同志不用回头了),课后自然就被班头弄到办公室喝凉粉去了。秦子回来后很悲壮地嘀咕了一句:“好像你声音比我还大耶,怎么就我……”我哼哼了一句:“知道什么叫杀鸡给猴看吗?”秦子一副既佩服又无奈的样子,歪着嘴沉默了N久。

记得那是初二下学期,生物、地理会考的大趋势使同志们每天一下课就抱本书开始背,显得比蜜蜂都勤奋。

本人仍旧和小茹腻在一起,我们背书的那劲头,在班上可以说是堪称楷模了。

秦子和我关系越来越好,主要是因为经常有共同话题;再者,那个时候我和阿立一直在冷战,我心情灰得不得了,很需要有人来当开心果。

我后面坐的就是阿立,你说班头排的座位多艺术啊,秦子,我,阿立,三点一线。

所以只要不是正课,我和秦子就开始聊阿立。我时常回头,看见阿立总是低头看着抽屉,或是望着窗外,面无表情,又或是在墙上用指甲刻着什么,很孤独的样子,心里就隐隐地痛。可是我装着不心痛,还一个劲儿地说他生性孤僻,活该如此。

秦子说别装了,舍不得就去慰问一下他啦。

我就没脸没皮地揭秦子的伤疤,抛一句:“你们家小茹呢?”

那家伙就不说话了,闪到教室外面。

前面有个秦子,我就觉得比往常安心。我有时候爱拿笔戳他的背,听他杀猪一样咆哮,我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继续低头看书,直到他像小公鸡一样发作,头发都竖起来了,我才嘿嘿傻笑。上课的时候,老师偶尔会发个五分钟左右的牢骚,我就充分利用这个空档,在秦子白白的手臂上画简笔骷髅头(一个圈,一个叉,三秒钟的工夫),或是画鱼骨头、画猫爪子。他总是很配合地半侧着身子,一边靠着墙,让我这个大艺术家发挥才能。

那是一个混沌的时期,有模糊的快乐和模糊的悲伤。

2004年6月 兵荒马乱

6月是我的情感脆弱期,因为夏天到了。

我最喜欢冬天,原因挺简单,它是夏天的对立面。夏天热得变态,让人很容易失去理智,像困兽一样地烦躁。蚊子们在灼热的空气里盘旋又俯冲,而本人的作用相当于性能良好的灭蚊灯,只要我在,屋里就没人能感觉到蚊子的存在了,因为它们全都到我身上聚餐来了。我在作业本上造句:“夏天就像老巫婆的手一样恶毒,把我整得缩头缩脑,红脸红眼的,人时常处在晕眩的状态。”综上可知,夏天与我相克。

我和阿立的感情基本倒退到原始阶段,有时候在教室的后门碰到,我走出,他走进,我会故意目光游移看向远方,他还是那副死相,高高的个儿,却垂着个头。我们无言,擦肩而过。

6月的我,名字一直排在积分册(老班整出来的畸形的册子,统计每人每月大小考试的成绩)的前三位,却经常神经质地哭,胸口时常胀得慌。

我像个老太婆般咿咿哑哑对着小茹说我要死了,我很难过,我快顶不下去了。小茹却说:“没事的,相信时间。”她这没心没肺的安慰基本无效。

这个时候的秦子已经没和我坐一块儿了,平时在学校里也没多少人注意他,只有在QQ上我们才会多说几句,并且话题也离不开小茹。

然而机缘这东西不知是老天给的,还是自己造的。

某日,天气晴好,我想约阿立出来讲和。我在QQ上约他,可是那个死人居然说太远了,不想过来,他哪知道我鼓了多大的勇气。于是憋了很久的眼泪,就像洪水一样猛地泄出,打倒了我竖立已久的铁娘子形象。偏偏秦子上线了,他问我打招呼怎么不用“嘿”而用“唉”了。我就不吐不快,把“子弹”全投到秦子身上去了。N小时后,我和秦子在公园见面了,他那个下午一直陪我在公园里绕,听我“嘛咪嘛咪恕钡亟沧虐⒘⒌奶盅嵊肓矫嫒刀,讲着本人的不易与宽襟。记得我请他尝了荔枝味的棒棒糖,我们一人叼一根,走在柳阴下,居然觉得时光淡如水,心情也云开雾散了。之后我们一起去吃麻辣烫,辣得畅快。

从那天起,我就产生了朦胧的错觉,仿佛秦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我能深深依恋的男孩子。可是我不说,我怎么能说出口,他是一直走在小茹的世界里面,而处在我的世界边缘的人,尽管小茹对秦子并没有好感。在我看来,他真的对小茹很好,也并不像小茹所说的那样糟糕。他是一个心思细腻而幽默的人,会在白纸上写很工整的信,也只有他才能三下两下就让我笑出声来。

我仍旧乖乖地站在原地,不愿再跨出一步。

秦子还是每逢节日就给小茹送礼物或小卡片。6月21日那天,小茹生日,他买了一个粉红色的爱心笔筒,包得很漂亮,结果却塞在了我的抽屉里。中午到教室,我发现那个突兀的盒子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就傻乎乎跑去问秦子怎么搁我抽屉里了,心里充满了不安和疑惑。

秦子很死皮赖脸地说,傻呀你,当然是叫你转交给她啦。

我呼地舒了口气,心里有小小失落,也有大大的轻松。

结局总有点事与愿违,小茹把笔筒还给了秦子,连谢谢也没有说一句,很决绝,连我都能感受到秦子的伤心,可是他装着无所谓的样子。上课的时候,我的视线穿过很多个脑袋,捕捉到秦子的一个细节:他微微低着头,揉了揉眼睛。我不知道那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但是到今天我仍旧清晰地记得当时自己心中无法言喻的感觉。

灼热的6月,残酷的6月。

2004年12月 涓滴成流

初三的时候,初中部搬到了另一个校区,我们的教室在四楼,很明亮,窗外可以看到淡蓝色的天空和烟灰色的小鸟,还有暗红色的屋顶。作业越来越多,考试就像一日三餐一样频繁,为了让自己强大,同志们都拼了命地做题,就连平时不怎么在意成绩的那些玩乐派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安下心来看书了。

教室里充满火药味,感觉空气压强比往年都大,似乎只要有明火,就能引爆。

我和阿立渐渐冷淡到见着对方就躲,而秦子从初三一开学,好像也对小茹死心了,不见他再有什么表示,也很少主动和小茹说话了。这家伙似乎也在为学习忙着。

我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他,这种条件反射可能从初二就开始形成了,不过我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想法,其实是害怕被拒绝。

初三上学期,我仍是班长,秦子居然当上了财务部长。这职务其实挺搞笑的,是班头整出来的,专管班费开支。我和秦子也因为工作开始频繁接触起来。

初三月考多,家长会多,班头的奖励政策也多了。所以我和秦子时常一起商量买奖品的事,也一起去采购过几回。

每次买奖品,都是我砍价,秦子提东西。这样的分工显然不公平,可谁叫他是男士呢?

化学方程式和物理综合题的计算开始繁琐起来的时候,班里人手一个计算器。本人非常不幸地买了一只功能和按键异常复杂的,连算方差都不会用。但秦子似乎对这东西很熟,于是我经常打电话到他家去问这问那,有时候晚上8点多,我在电话里听到他软软的鼻息声,他说刚睡醒。其实初三真的很累,很多时候一沾床就能睡着,许多革命同志放学回家倒头就睡,然后再起来做作业。我也曾试过,可始终不能适应。

秦子因为不太爱约束自己,经常被班头安排坐在正中间第一个,而我的座位在第四排,这使得我在无聊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瞟一眼他的后脑勺,分两秒钟的神。有时候看到他趴在桌子上的背影,忍不住觉得心酸。

12月,第四次月考结束后,我灰头土脸的,觉得前所未有地失败。考完最后一堂物理的时候,头晕晕的,在心里重复地说:“我完了。”接着是三天休息。等成绩的日子是难熬的,尤其在感觉自己考得不顺的时候。也就是那个星期天,我不知道哪来的冲动,当小学同学约我出去玩的时候,居然把秦子也叫出来了。我和他还有另外两个女生一起去HT中学找人。我第一次扯着秦子的衣袖,在偌大的校园里转悠。他对着我始终是嬉皮笑脸的表情,而在别人面前却显得非常腼腆,走起路来也慢慢悠悠。我只好很强硬地挽起他的胳膊,一路上都是这个姿势。旁边认识我不认识他的朋友都打趣地问,你原来那个阿立到哪去了呀?其实那时候我和秦子什么都不是。也许是他们的玩笑让我觉得温暖,我挽着秦子的手臂,自然了好多。

在HT中学的礼堂里,我半开玩笑地试探:“秦子,把小茹换成我好吗?”我其实找好了台阶,准备一被拒绝就大笑:“想得美!我是逗逗你的!”很出乎意料,秦子竟然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就再问了一遍:“那我以后跟你在一起了哦,好吗?”这次不是错觉了,他仍是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天我们十个人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当秦子不幸被点中后,大家都替他选“真心话”,然后我一点也不迟疑地问秦子:“你对小茹还有感觉吗?”其实我早知道他会怎样回答,果然他用了一个反问句:“你说呢?”可是我当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多希望他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2005年1月 水滴石穿

从那个星期天后,我和秦子仍旧各走各的路,毕竟生活的圈子里多出一个人是需要时间来适应的。

有人说:“不想开始是因为害怕结束。”

新年了,多希望有个新开始。

1月下旬,我和秦子因为坐公车同路,所以放学一起回家。我俩站在车站,看红红绿绿的车子呼啸而过,等了一趟又一趟,等到天也灰了,公车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空了,才上车,回家。我们安安心心地东拉西扯,开乱七八糟的玩笑,一路上笑得唏哩哗啦。那一段乘公车的日子是我初中生活最明亮的时光,恍惚中以为抓住了幸福女神的衣角。

后来秦子早上会在我家附近的车站等我,他总是来得很早很早,安静地站着,看公车一辆一辆擦身而过,直到我出现。

我有个坏毛病,早上爱赖床,总是在闹钟响过半小时后还在床上挣扎。

当然赖床也是有原则的,拿数学逻辑来说:闹钟响是赖床的充分不必要条件,按时起床是闹钟响的既不充分也不必要条件,赖床是踩在迟到铃前溜进教室的充要条件。(PS:你不懂吗?回家看看高一课本就OK了。)由此推导,秦子在大冬天或大夏天的早上一般要等我一刻或两刻钟。

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证明,秦子耐性很好,很绅士。我其实经常在心里偷笑,因为一早醒来,想到有个人在等你,会觉得很有安全感。

放假后第二个星期,我们一起去看《花木兰》的续集,是在不大的私人电影厅,黑乎乎的,居然整个上午只有我和秦子两人。我们像去郊游一样,买了很多饼干和汽水,堆在小小的双人座上。我们乖乖地看木须龙跳来跳去,觉得李翔还是那么帅,木兰还是那么强悍。那天,秦子很煽情,而且气氛不错,我把我的手放在他大大的手里,觉得他的手像夜里的小橘灯一样温暖。后来看累了,我一偏头,就靠在了秦子肩膀上,我蹭了蹭,换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继续靠着,眯缝着眼,睡得挺安稳。

从来没有一个人,给过我这么大的安全感。我是个天生安全感匮乏的人,连看电视都爱抱个枕头,晚上睡觉的时候要扯着我大鱼宝宝的尾巴才能掉进梦乡。如果你到我家,会看见我的小床上堆满了娃娃:一只蓝海豚,一只秦子送的很软的大狗和一头小肥猪,一头粉蓝色的小牛,一只绿色的大青蛙,一个Q妹公仔,还有已经陪伴了我八年的HELLO KITTY。爸妈始终不理解我为什么老往娃娃身上砸钱,其实我是觉得只有这些东西是别人抢不走的,永远安安静静陪在身边,不会背叛。

我很喜欢送秦子一些小东西,比如戒指,小娃娃,小挂件,糖果。我希望这些东西能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就像童话故事里说的一样简简单单,Happy ending。

某日,我和秦子一起去步行街游荡,晚上那里显得有点空,只有霓虹闪烁,星星微笑着。在黑胡同里,秦子紧紧拉着我的手,我把拉着的手荡得高高的,像快乐的秋千,希望能变成翅膀,带着我们飞翔。我们一起走很远很远的路,在夜风里唱歌、说笑。仿佛只是一会儿时间,就到家了,暗暗后悔自己刚才走得太快。

这些小小的故事是我悄悄藏起来的巧克力,塞在心底最柔软的位置,是中庸的美味。在1月,想下一场雪。漫天飞雪中,让我们肩并肩,走下去。

2005年2月 冰天雪地

天气依然冰凉,裹在有白色羽毛的棉袄里,两眼滴溜溜地四处看,有种小小的兴奋感。我和秦子已经好得形影不离,包括在学校里。也许是早就厌倦了那样安分守己消磨日子的时光,我和秦子已经不再惧怕什么人言可畏。我们一起,一起,一起,只要在能不分开的地方,我们总是在一起。也许我们真的害怕分开,也预感到了毕业以后的远离,又或许是内心里积压了太多的负荷,总是需要有一个人来帮助自己扛,所以我们争取着每分每秒,甚至只是一个微笑。我经常写一些小纸条给他,上面画着Q版的图画,写着一些鼓励的话语。我原本以为秦子看过后会丢掉的,没想到他一张张收起来,叠得好好的,很久以后才被我发现。我看到的时候心里很震惊,可是仍旧没有说什么,只是偷偷背转了头。

某日,爸爸带我到体育中心打乒乓球。秦子的家就在附近,所以我壮着胆子给他打电话,果然又被我猜中了,这条大懒虫还在被窝里。他爸爸接的电话,叽哩呱啦问了一大堆问题以后,终于调查完了,才答应去把秦子叫醒。(我嘀咕一句:这什么家庭嘛,秦子好歹是一男性啊!)N秒后,秦子软绵绵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喂……嗯。”这是他惯用的打招呼方式,“嗯”表示要你继续说下去。本人一直对自己的口才很自信,三两下就说服了秦子,他说十分钟之后,要我在奥林匹克公园门口等他。打完电话后,我一蹦一跳就到了门口,很乖地杵在那儿等他,边等边看天上的云朵,好白好白,就像棉花糖一样,喵。

N分钟后,秦子穿着他那件招牌酒红色绒衣出来了,戴的黑框眼镜。我就“西瓜西瓜”地隔着很远叫唤他。嘿嘿,说到西瓜,这是他的一卡车绰号中的一分子。很荣幸地,他的绰号大多是本猫赐的,比如鱼、襁褓、毒鼠强、西瓜、咸鱼干……在这就不一一列举了,要不估计我会被活埋的。那天我们一起打了一个小时球就开溜了,跑到羽毛球馆后面的草地上转圈圈,还看见了施工的标牌,秦子就对我说:“看见没有,那上面写着,‘危险请勿通行’,但要是你能飞过去,我就撒丫子跳过去,比比看吗?”我就说:“好啊好啊,不过我可不是飞天猫,You jump, I jump。”(注:这是句电影台词。)

结果我们一起逃走了,只有地瓜才往坑里跳呢。

我问他:“你说如果我们分开了,会怎样?”

他说:“不会。”

我说:“如果呢?分不分?”

他说:“不分!”

我说:“分!”

他说:“不分!”

我说:“分西瓜。”

他说:“嗯。”

这样无聊的问话大概持续了一分钟,然后转移话题。但是我却能感觉到他的不舍。

2月,快春天了。充满留恋。

2005年3月 风沙满天

这样的天气,应该是心情不错。可是伴随着草长莺飞,中考也要来了。值日班长每天在黑板的右上角写励志名言,记忆比较深刻的是“负重才不会跌倒”、“一个无限大的圆比不上一个实在的点”、“成功与失败的分水岭只有五个字:我没有时间”之类的,当时感觉写得还真对。黑板左上角,硕大的倒计时牌每日翻新,我们真的该为前程而拼命了。那是一段怎样的日子,似乎真的有破茧成蝶般的艰难。可是FAYE唱:“蝴蝶飞不过沧海,又有谁忍心责怪。”我到底是小小的毛毛虫,还是待飞的蝴蝶,只有中考有权判定。

有时候,手里拿着笔,对着洁白的草稿纸和厚厚的参考书,很想把它们都从六楼扔下去,或者挖个坑埋掉,再狠狠跳上几下,踩实,也把我那黄草纸一样的初中给埋葬。我原本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如此没有留恋,头也不回,潇洒若楚留香,最后才发现,原来我只不过是个怒火中烧,希望天下大乱的小不点。作业写累了,我哼哼唧唧,挨到时钟转个360度,也不过是拿起笔,狠狠擦把脸,继续写下去。

我是个不现实的人,买参考书都要买看着舒服,有做下去的冲动的。我总以为秦子和我不同,他能坚强地挡在我前面把敌人打退,末了还能给我买热乎的包子吃。所以我有什么忧愁就化作苦水倒给秦子,他俨然成了我的污水净化系统,他的表情永远都是那么开心、惬意、大无畏,他那个头发冲冲的脑袋里也似乎装着数不清的点子,能哄我开心,扫开侵蚀心灵的灰尘。他真的是那么那么坚强,像我小女孩时代在纸上画下的大树吗?

一个突如其来的课间,一切开始颠覆。

那天早晨,我和秦子一起迟到了,原因是路遇一个同学,结果那个同学借我的四张英语试卷去复印。不巧,班头,也就是咱们的英语老师在校车上看到我们仨在复印店里忙碌的身影,怒火冲天,一上课就让我们仨立在了走廊上。一番教育后,我们表示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其实这也就一件小事,可是班头据此肯定了一件事:秦子和我绝对有什么。

果然,课间操的20分钟,班头一分不少,统统占用,把我又一次立在走廊上,讲解了早恋的危害,客观分析了现在的形式,还就双方的实际情况设想了后果,展望了未来。我压根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很乖地低着头,不时配合一下,拼命点头。我以为这样就可以收场了。可是班头最后说了一段话,我到现在还记得:

“你不想害他吧?你比他基础好,学习方法到位,你可以玩得起。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如果他没考上一中,他爸妈知道了你们的事,不会恨死你吗?”

我心里猛地一跌。是的,我太自私了。我可以玩得起,难道我要他的未来毁在我的挽留中吗?第三节课下课,我默不作声地坐在位子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心里很乱。秦子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他问班头对我说了些什么。我看着他幽黑的瞳孔,突然很坚定地说:“我做出一个决定……”我的话没有说完,他就逃了,他回头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明白了。”

忽然,什么东西像碎了,也许再也不能补救。我没有去追,没有解释,也没有眼泪。班头说的一句话在脑中回荡:“其实秦子是一个感情很细腻,也容易受伤的男生。”

从那之后,我们渐渐疏离,开始吵架,开始回避,开始不理解当初的坚持,那段美好的感情慢慢破碎,就快要成为回忆。

秦子宁愿和那群并不铁的男生一起打球、玩电脑,也不愿利用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假期陪我了。我能感觉到,这次我真的伤害他了。我要做出的决定一直没有再说出口,我们还是一起上学放学,可是面对秦子的不理解,我除了沉默,无路可走。我多希望他能懂,他能明白,分开是为了什么。

3月过去,4月继临,我一直陷在自己造的迷雾里,眼睛干涩,心一直紧绷,又堵又闷,也许哪一天血液就会突围出结缔组织,让我停止呼吸。

最难过的4月,它何时才能过去。

2005年6月 艳阳高照

6月终于到来,让人期待,让人后怕,让人惴惴不安。立刻,仓皇的初中就会结束,一个转身的时间而已。我该微笑,还是哭泣?小美唱:“爱与恨总会时过境迁,那些信件写的誓言,不过是白纸黑字的表演。”最后一次月考,我考得非常好,冲到了年级第四。我和秦子也解开了那个不咸不淡的疙瘩。我们俩像从前一样一前一后进进出出。谁都懂,明天是个大大的X,抓住今天会更现实。

亲爱的鱼,忽然好怕你游离我的水域。如果你走,我就不能再把爪子伸进你的鱼缸搅圈圈,看你晕头转向吐泡泡,我就不能再看你安安静静游来游去、游来游去。

可是现实的无奈有谁懂?我们都太小,扛不起对彼此的思念。我不想成为弟弟妹妹们认识早恋危害的前车之鉴,如果能更理智一点,一切会更好,即使现在我们的学业和生活并不糟。

一个好友说我是坏蛋,因为我想忘记秦子。听到这句话,我心中涌出无限酸楚,像嚼了一颗青杨梅。有很多无奈,我能说给谁听?

18,19,20。中考结束。

等成绩的那一个星期很难过,心里有两个极端在打架。刚出考场,觉得考得不错,一定能上Y中,欢喜得就像变形金刚马上到手的小朋友。回到家后,突然觉得考得很差。坐在电脑前面,突然觉得头脑空白,前途渺茫,我反反复复问老妈自己能不能考上呀,到底能不能。我妈就一边切菜一边不愠不火地说:“我们家女儿如果考不上,还有谁能考上呢?”虽然这样,仍旧不安心。晚上躺在床上,四仰八叉,身体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慢慢地,眼睛模糊了。

第二天早晨,阳光晴好,我深吸一口绿色的空气,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希望的,我估算着自己的每门分数,除去体育分,七算八算,怎么也能上780,好歹吐了口气,于是从阳台上看着远方水墨画似的山,傻兮兮地笑。到了晚上,又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要完蛋。如此循环,像个神经质,觉得时间比中考前难过多了,流得好慢。

而秦子也很不自信。我们煲着电话粥,扯长扯短,越聊越觉得一定要完蛋了,于是马上挂掉电话。

天气开始灼热,我心里火辣辣,整个人好像站在十字路口发呆。哪里是天堂?

分数出来了,我和秦子果然考在了不同的学校。

我们在电话两端沉默着,像两条离开水的鱼,只会向天空吐着空白的泡泡。我们将去往不同的河流,而谁也不知道,不同的河流是否能流向同一片大海。

就让我们的故事这样结束吧,且看风去风留,再去寻那来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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