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贝马斯程序正义思想及其现代意蕴

【摘要】正义是社会的首要伦理价值。哈贝马斯程序正义思想作为“看得见的正义”，认为结果的正义性源自其程序，体现了正义的程序合理性、工具理性、普遍性和确定性等特点，对于现代社会面临的诸多难题具有不可估量的现代意蕴。它为和谐社会的构建提供了合法性基础，为市场经济的良性发展提供了价值目标，为政治权力的正当运作提供了制度保障，为司法公正的最终实现提供了重要前提。

【关键词】程序正义 实体主义 现代意蕴

德国集大成思想家尤根・哈贝马斯(Jürgen Habermas)以其交往理论的庞大深刻和独特的程序范式立足于后现代思想界，交互性、主体间性、程序性构成了其理论的鲜明特色。他基于后现代性的广阔视野，敏锐意识到程序理性的巨大潜力，认为如果没有程序作为前提，人类社会已经很难就实质性价值达成任何真正的共识，固守实质正义的立场并不能解决问题，唯有通过中立的程序安排来寻求在自主性前提下的相互理解和相互承认。作为伦理学核心价值观的正义问题，哈贝马斯赋予了其程序色彩的解释，即正义原则无关道德内容，只须通过交互主体在对话协商的前提下制定规则，形成相互理解，进而达成正义共识。程序正义虽非目的，最终以实体正义为依托，但却以其鲜明的程序品格和对结果正义的有力保障，在后现代语境中有着巨大的理论和实践潜力。

哈贝马斯程序正义思想

哈贝马斯认为“决策的正确性完全取决于过程是否符合程序”①。“民主程序通过运用各种交往形式而在商谈和谈判过程中被建制化，而那些交往形式则许诺所有按照该程序而得到的结果是合理的。”②他还强调公正原则和程序实现的关键，在于使合理的交往行为得以体制化和程序化。“这样一种程序主义伦理学，对话语共识和意志形成过程寄予了很大期望，不仅在总体上，而且在结构和各阶段中都得到了制度化的体现。这一过程要依次遵循话语论证、决策和法律这三种商谈论证程序，其中核心是话语论证程序。”③哈贝马斯同时指出，程序普遍性或自我立法的形式条件是价值冲突的中立化和“在差异中生存”，因为“符合程序的决策对于公民来说是‘合理地可以接受的’……人们总是可以坚持有效的结果和在一个制度框架范围内合理的可以接受的结果之间的差异。”④哈贝马斯认为程序正义的合法性在于其程序性结果的有效性，体现了起点公正、过程公正和结果公正，而这正彰显了程序正义的价值：排除人为因素的干扰，遏制人性的弱点，使理性得以张扬。依哈贝马斯之见，程序正义具有如下特点。

正义的程序合理性。哈贝马斯认为，程序正义的合理性在于它通过合理化的方式，消除理性中的暴力成分和纠正理性被扭曲的部分，达成道德主体间的正义共识；并且，它还可以使主体意向表达的真诚性、规范的恰当性和论证内容的真实性得到事实上真正的维护，以此保障主体间达成的正义规范顺畅建构。程序正义本身也有其客观性品质和独立价值，因此绝不能把程序性规则仅仅视为形式性或次要规则，程序形式主义思想不可取。

正义的工具理性。程序正义并非目的，通过程序正义才能实现实体正义，与实体正义的结果性相比，程序正义具有手段性和工具理性的特点。哈贝马斯强调，用不正当的手段达到目的，会损害目的本身。程序工具主义和程序虚无主义的思想不可取。

正义的普遍性。“遵守规范的中心概念，意味着满足一种可普遍化的行为要求。”⑤可见程序正义具有普遍性，它设定了正义的规范标准，使之为全体成员接受，从而成为普遍有效的道德规范。实体正义则体现了个别正义。追求个别正义是有条件的，追求普遍正义是无条件的，只能通过普遍正义而不能舍弃普遍正义去追求个别正义，在某些情况下可以牺牲个别正义，却不能牺牲普遍正义。

正义的确定性。程序正义因其直观可操作性和价值中立性，最终保证了正义的结果确定性。而实体正义因受到主体主客观条件等制约，导致结果的不确定性和不可预测性。哈贝马斯为此指出，无须涉及道德内容，因为道德内容复杂多变难以把握；只须设定道德程序和原则，因为它才是真实的前提和不偏不倚的可操作性的程序内容。但不能据此认为程序正义是唯一值得坚持的正义，而把实体正义虚无化，这种程序本位主义的错误在于夸大了程序正义的作用。

哈贝马斯程序正义思想的现代意蕴

正义是社会追求的核心价值，正如罗尔斯所言，“正义是社会制度的第一价值，正像真理是思想体系的首要价值一样。”在危机和困境丛生的现代社会，冲突和竞争激烈，有序和混乱并存，如何实现正义成了现实难题，哈贝马斯程序正义思想正是以其程序品格和对正义结果的有力保障给出了极富启示的解答。

为和谐社会的构建提供合法性基础。合法性在哈贝马斯看来，是“一种政治秩序被认可的价值”，换句话说，民众的认同和忠诚是一个国家和政权得以存在的合法性基础。在马恩著作中，共产主义社会是社会发展的最高境界和“自由人的联合体”，是每个人自由、全面发展和各尽所能、各得其所的社会。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进程中，中国共产党提出和谐社会应是民主法制、公平正义、诚信友爱、充满活力、安定有序、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社会。其中，公平正义是和谐社会的道德基础。显然对于中国的“人治”传统而言，要实现和谐社会的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潜规则”、“找关系”、“走后门”、“摆平”等诸多现象表明和谐社会的最大障碍源自程序的缺失或异化。如果没有合理的正义程序和规则，强权政治、特权社会就无法消除。“情为民所系、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得”，唯有通过对社会公平和程序正义的价值追求，基于制度伦理和制度建设，和谐社会才能真正获得合法性基础。

为市场经济的良性发展提供价值目标。市场经济有其自身的规律和特点，其良性发展有赖于正义、公平、诚信、良知、责任等价值共识的达成。如果在经济生活中，到处充斥着损人利己、坑蒙拐骗、不择手段、诚信失范等价值认可，毒奶粉、豆腐渣工程、巨额骗资等现象时有发生，那么不仅是经济领域，整个社会的发展都要为之付出昂贵的代价。市场经济的本质特点是自由竞争，而竞争的基础是公平正义，只有公平正义的竞争才能使市场机制充分发挥作用。“市场失灵”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公平正义价值底线的缺失。“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必须建立以程序正义为基石的价值共识，唯此，竞争的手段和目的才能正当一致，市场经济才能得以良性和有序地发展。

为政治权力的正当运作提供制度保障。“现代立法程序、行政程序的发达和种种议事规则的昌隆，几乎使现代政治演化成为程序政治。”⑥一语道破程序对于政治而言的重要性。权力是政治的核心，是代表公共意志管理国家和社会的主要政治力量。政治体制改革所要解决的突出问题是确保权力的本质代表全体人民的意志，防止权力被滥用。政治权力的不正当运作主要表现为、权商结合、特权利益等权力腐败现象，究其原因，是权力背后的利益动机。根除权力被滥用和腐败现象的关键在于实现权力运行的制度化、规范化和程序化，完善以权力监督和制约为根本内容的权力运作制度，从源头上推进廉政建设和预防腐败。政治制度建设的核心价值即是程序正义和程序公正，包括公正和正义的政治制度安排、制度分配和制度保护等。舍此，制度本身将失去其基本正当的伦理维度、民众政治信任和社会有力支撑。

为司法公正的最终实现提供重要前提。法学家伯尔曼说过，“程序是法律的心脏，离开程序，法律根本不可能存在。”现代法律从一定意义上说是程序的结果，正当程序是防止司法权滥用、维护实体法公正的保障。而在我国司法实践中，长期存在着“重实体、轻程序”的现象，从而削弱了法律作为社会最底线规范应有的公平和公正。因此重视程序法在我国当下法律实践中显得尤为重要，它能使结果正当化，并吸收不满，是司法公正与否的探测器，能为司法公正提供最重要的前提和保障。

结语

程序正义作为实体正义的前提、手段、重要依托和最终保障，合理体现了“正义不仅应得到实现，而且要以人们看得见的方式加以实现”，因此可以说，没有程序正义就没有实体正义。哈贝马斯对程序正义的高扬并不意味着唯程序至上，相反，他希望人们不要矫正过枉，同时也不能掉以轻心。程序正义的价值归宿，是对正义的取得和对公信力的弘扬，是对人类社会基本价值目标的追求和期许。

（作者为中央民族大学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教师；本文系中央民族大学“985工程”三期建设研究生探索性科研项目，项目编号：YTS11）

注释

①哈贝马斯：《后民族结构》，曹卫东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46、260页。

②哈贝马斯：《在事实与规范之间》，童世骏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年，第377页。

③Habermas,The Indusion of the Other:Studies in Political Theory,Canbridge:MIT Press,1998.

④龚群：《道德乌托邦的重构哈贝马斯交往伦理学思想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年，第58页。

⑤程燎原等：《法制与政治权威》，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19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