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义的生涯

要:其实,毒瘾不发作时,阿义是个正常人。父亲的期待,家庭的责任,当年的梦想,心爱的女友,这些阿义都很看重,但毒瘾一旦发作,他就会穷尽一切手段搞到钱去买。

的危害,我比谁都清楚,但在绝望伤心的时候,能带给我安慰。现在每吸一次毒,心里就会愈加愧疚一些。――― 阿义

其实,毒瘾不发作时,阿义是个正常人。父亲的期待,家庭的责任,当年的梦想,心爱的女友,这些阿义都很看重,但毒瘾一旦发作,他就会穷尽一切手段搞到钱去买。

“如果当初不碰毒,我现在也许早娶妻生子,过上好日子了。”阿义像祥林嫂一样叨念着。找个稳定工作,然后赚钱成家立业―――这个阿义初来广东时的梦想,十年间一刻未变。但是,如今已年届三十的阿义,还是一无所有。他想回到老家慢慢戒掉毒瘾。

湖南生母早逝初中辍学

上世纪八十年代,阿义出生在湖南益阳一个富足的农村家庭。母亲经营着一家餐馆,父亲在外搞运输,家里甚至用上了电冰箱,这让刚刚得到温饱的邻里们羡慕不已。

然而,在阿义5岁那年,父亲沉迷于赌博,连搞运输的货车都被变卖还赌债,母亲一气之下服农药自杀。原本温暖富足的家庭,顷刻瓦解。

没过几个月,父亲再婚。继母的严苛,在阿义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仇恨和报复的种子,长期的反抗和斗争,最终使得阿义被忍无可忍的继母逐出家门。

无奈之下,阿义只好轮流住在舅舅家和姨妈家,好在他学习成绩一直不错。四年级时,阿义代表全校参加全国数学奥赛。没有零花钱,阿义就靠替同学写作业来赚钱,写一份一毛钱。很快阿义升到初中,成绩依然不错。但同时,进入青春期的阿义也变得异常叛逆,在一帮“朋友”的引导下,开始在游戏厅玩得夜不归宿。跟老师大吵一架后,阿义逃学一个月,从此成绩一落千丈,初中还没有毕业,便辍学回家。

东莞工作不顺两度失业

看到村里人外出打工赚了钱,回家盖新房娶媳妇,风光无限,阿义也想外出打工。于是,他向亲戚借了几百块钱,买了一张到广州的火车票。后又经老乡介绍到虎门一家装饰公司上班。阿义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但一连三个月没有发工资,甚至工伤后公司都不给医疗费。加上老板娘的冷漠和强势,觉得自尊很受伤害的阿义愤而辞职。此后,阿义再经老乡介绍到厚街一家公司担任保安,却因目睹了一场枪战后向报社报料,被队长辞退。两次失败的工作经历,让阿义心灰意冷,于是他整天在老乡的出租屋里蹭吃蹭住。在这期间,阿义结识了因在老家犯了命案到东莞躲避的陈文军。在陈的带领下,阿义开了几张麻将桌,靠“抽水”(即在赌资里抽成)度日。但没过多久,因为被人举报,麻将桌被没收。

再次失业的阿义,跟随陈文军到了深圳。在那里,阿义认识了他生命中“最致命”的女人。

深圳初试吸毒劳教半年

到深圳后,陈文军和阿义结识了在夜总会上班的马莉和何红,四个人开始在深圳关外一个以KTV著称的村子里“钓鱼”(即先让女的去陪客,然后自称是女子的男友或丈夫来敲诈钱财)。这一段日子,可能是阿义收入最高的时光了,但敲诈所得的钱财,很快就被挥霍掉了。一次,为了一条半斤重的金项链,阿义和陈文军分赃不均、不欢而散。何红虽是马莉的表妹,但没有跟随马莉和陈文军走,而是留在了阿义身边。两人靠何红在夜总会上班度日。

一天,阿义在夜总会闲坐,何红破例地把阿义叫到了客人面前,其中一个客人就是马莉。她拿出了一堆针管和几包“货”(即海洛因),客人们当着阿义的面开始注射。阿义当场被震住了。在何红的怂恿下,尚未回过神来的阿义也取了一件,到厕所里注射。平时阿义连打针都怕得要命,如何也不能自己把针头自己的手臂。但震耳的音乐声,让阿义忘记了疼痛和害怕,他终于把注射到了体内。“那一刻,世界安静了下来”,阿义回忆说。

随后的一段日子里,阿义到处找老乡借钱,“家里人生病住院”“朋友出车祸了”等等能想到的理由都想遍了。阿义把借来的钱交给何红后,便回家等何红下班带“货”回来。那段日子,每天总有那么一刻是最幸福的。直到一个下雨的夜晚,阿义正在享受“每日一刻”时,几束手电的光亮刺破了屋里的黑暗,急促嘈杂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查暂住证。”按照“经验”,只要背靠窗户边的墙壁,不被灯光照到,就可以避免被查。但是沉浸在药品兴奋中的阿义和何红已不能迅速有效地完成这个动作。两人随后被送到了东莞樟木头看守所。由于陈文军和马莉为何红交了钱,何红很快被释放。而此时已经没有老乡愿意借钱给阿义,更不可能到看守所来救他。阿义被送到湖南岳阳劳教所。半年后,在亲戚的帮助下,阿义也被释放。

被释放的第二天,阿义又到了广州。

广州参与贩毒误入传销

阿义很快花光亲戚借给他的钱后,加入了一个在火车站靠偷盗度日的老乡群体。后来又在广州白云区的一家发廊,认识了老乡于美凤,并迅速确立了恋爱关系。于美凤靠在发廊接客养活阿义。

巧合的是,阿义在广州又遇到了马莉。此时的马莉已与陈文军分手,在广州从事交易活动。“货”从三元里附近的“黑鬼”那里拿,然后分包转卖给吸食者。阿义也从马莉处拿些“货”然后卖给别人,赚差价供自己吸毒,有时也会帮马莉带“货”。阿义说,他曾背着500克海洛因,在广州大街上跟人交易,事后马莉重奖了他。此时的阿义“良心发现”,决定和于美凤分手,理由是“不想再耽搁人家了”。然而,2004年中,马莉被捕入狱。失去“靠山”的阿义,生活再度陷入窘迫。无奈之下,他经朋友介绍北上河南,却又误入了传销组织。

湖南为“爱”贩毒入狱三载

2004年底,阿义在河南加入了一个销售“露娜卡诗”化妆品的传销组织。在这里,他结识了河南女子邓小娟,并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邓小娟不顾家人反对,跟随阿义到了湖南,而经过传销组织的洗劫,两人身上只剩下2000余元。邓小娟的行为深深感动了阿义,他决定为了爱情再次铤而走险―――贩毒。阿义通过熟人关系拿到了2000块的“货”准备回家乡卖,不料刚到益阳便被警方抓获,获刑3年。

对于在监狱中的遭遇,阿义不愿谈太多,他只是感叹,合适的时间遇到了合适的人,却因为自己“一念之差”而错过了结婚的最佳机会。

也许,这一次,是十年里阿义最接近梦想的一次。

东莞重染毒瘾混迹南联村

2008年5月,阿义刑满释放。当年曾经海誓山盟的恋人邓小娟此时已为人妻。阿义自称在监狱的三年改变了很多,并且原谅了自己的父亲。而此时,父亲孤身一人到东莞打工,阿义也再次回到东莞。

年过半百的父亲,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一个月工资1500元。父亲的辛苦,深深地刺痛了阿义的心,阿义发誓要担负起家庭的责任,而父亲也拿出多年的积蓄供儿子学习特种车辆驾驶证。经过三个月的学习,证件拿到了,阿义却因有乙肝,被拒绝入厂。

刚刚重燃生活希望的父子再次被打击,阿义情绪低落,整日在父亲工厂附近的麻将馆打发时光。在这里,大专学历、日语专业、在高裕元厂做文员的王梅,走进了阿义的生活。阿义觉得有这样一个女朋友很有面子,并认定当年的梦想快要实现了。但现实,再次背离了梦想。

与王梅交往后,阿义和王梅租住在距裕元厂近一千米距离的南联村,这个村子里居住的全是外来打工者,以湖南籍居多。令阿义吃惊的是,村子里有大量的人吸毒,并且绝大多数是自己的老乡。看到老乡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地注射,阿义无法控制住自己,又开始吸毒,并自然地融入了老乡的群体。本以为浪子回头的父亲无奈至极,王梅也只能弃之而去。

记者提出替他联系戒毒所帮助其戒毒,阿义拒绝了。阿义不想再留在这里,想回到老家慢慢戒掉毒瘾,然后学门手艺过安稳日子。

《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