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醪糟 第7期

时间:2022-08-26 09:35:05

“舀醪糟儿,买老酒!”楼下又传来了小贩那熟悉的吆喝声。每当听到这吆喝声,我就会想起母亲。一想起母亲亲手做的醪糟,嘴角似乎就溢满了醪糟的阵阵醇香。

每年冬月,为了正月初一早上大家能吃到醪糟丸子或者醪糟鸡蛋,母亲总要做一坛香甜的醪糟。记得我九岁那年冬天,母亲照例做醪糟。她先把糯米洗净,在盆子里泡半天,接着将泡涨的糯米蒸熟,倒入筲箕,用凉开水把米粒冲散冲凉沥干,然后将米饭加入碾细的甜酒药拌均匀,倒入一只敞口的坛子里,把米饭压平实,中间用筷子插很多小洞来通气,最后在坛口上盖上一块胶布,用细绳子沿着坛口牢牢地把胶布缠紧,再用一块红砖压在上面,这样就万事大吉了。

我每天都想着那香甜的醪糟,总在问母亲:“妈,什么时候能吃了?”母亲说:“别着急,七天过后闻见香味就可以了。”于是,每天趴在坛子前闻香味就成了我的必修课,闻着闻着,有时口水就流出来了。过了几天,终于闻到了那浓浓的醇香味,母亲把裹在外面的那层胶布揭开。唉呀,糟了!母亲叫了一声,只见那醪糟出的酒已溢出了坛外,洒在了地上,顿时满屋酒香四溢。

母亲给七十岁的爷爷盛了一碗,爷爷两口就喝了,连说:“好酒,好酒!比我在二圣宫街上打的跟斗儿酒好多了。”那是自然,跟斗儿酒是酒精加水勾兑的,喝二两就把脑壳喝昏了。而醪糟是糯米加酒药酿造出来的,堪称绿色食品。

母亲给我盛了一小碗吃,又盛了一大碗要我给院子里的五保户王伯送一碗去。每次母亲做好醪糟,都要给王伯送一碗尝尝的。自从可以吃醪糟后,我脑子里成天都在想着这件事。母亲不许我吃太多,醪糟味美,当成零食吃,再多也不够,过年就没得吃了。何况醪糟喝多了一样要醉人,小孩子正在长身体,会损害记忆力的。

我哪里听得进去呢,那香甜的醪糟对我简直就是一种诱惑。有一次,母亲去曹家庵赶场卖鸭子,我在家里守门。我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书,心想母亲走了,这可是吃醪糟的好机会。我解开缠在坛口的绳子,揭开胶布,一股香味就扑鼻而来。我用瓷盅向下一压,盛了一碗糟水,连米糊子也没要,两三口就喝完了。嗨,净醪糟水比醪糟还好吃,我又盛了一碗。喝着喝着,我觉得自己的小脸热乎乎的,额头好烫哟,就躺在马扎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母亲赶场回来后看见我睡在马扎子上,她还以为我生病了。可是我满嘴酒气,装醪糟的坛子口也没有密封,她一下就明白了。母亲严厉地说:“你又偷吃醪糟啦?你这娃儿咋个听不进去哟!”

我慌慌张张地说:“没有呀,我磕睡来了,就在马扎子上睡着了。”

母亲生气地说:“大白天你睡瞌睡,你骗哪个!”

母亲拿来一面镜子让我照。我极不情愿地拿过来一看,自己都笑了:我的脸红扑扑的,连耳朵都是红的,嘴角还残留着几粒醪糟米糊子。我讨好地说:“妈,你莫打我,都怪你的醪糟做得太好吃了,我就偷偷地吃了两碗。”

母亲听了这话,怒气全消,笑了。我知道母亲最喜欢别人说她醪糟做得好,她的醪糟也确实做得好。我这么夸母亲,不算是花言巧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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