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的金融分析师

岱曾经是我的手下，十多年前，我们在BRUT ECN一块儿开发、管理网上证券自动交易系统。他来自斯里兰卡，麻省理工电脑系的高材生，在微软工作了三年，拿到绿卡之后便直奔华尔街而来，更确切地说，是冲金融分析师一职而来。

华尔街金牌金融分析师位高权重，只要动动嘴皮子便会有大把美金落袋。不过爬上这一职位首先得考过CFA（Chartered Financial Analyst，特许金融分析师）。按当时媒体的宣传，一旦考过CFA，就等于手握一把金库的钥匙，百万高薪的职位在恭候，可以平步青云了。于是，利用业余时间奋战六年，先攻下MBA，又考过了CFA执照。

或许太多的人看到了媒体的宣传，又有太多的人涌入华尔街，特别是大批“考试机器”的中国人和印度人考过CFA，百万高薪的职位骤然缩减。结果，等好不容易成了CFA后，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初级分析师的职位，基本薪水不升反跌，所幸老板承诺奖金不封顶。

上班第一天老板发给他一个黑莓手机，他必须像妇产科大夫那样24小时Standing by（守候）；还得埋头在成堆的文件数据中，做收入分析、现金流量评估和研究资产负债表；每天为大牌分析师至少写三份报告，可以使那些大师对投资者“买入”、“卖出”或“持有”的建议。真是“干得比驴累，吃得比猪差，起得比鸡早，装得比孙子乖，看上去比谁都好”。

开始累一点倒也没什么，由于的分析和建议对股价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往往建议“买入”一只股票时，股价会神奇般地上涨；而当建议“卖出”一只股票时，股价便鬼使神差般地下跌，仿佛是他在指挥股市上下起伏，满足感使忘记了疲惫，感到付出有了回报。

然而渐渐发现他时常不得已也要做假。有一次，他手上一家客户要给员工配股定价，上司指定必须降低这一客户的评级。但根据那家公司的财报分析恰是买入的大好时机，应该是“Strongbuy”（强力推荐买入）。他给出的建议被金牌分析师（上司）大骂一通：“客户是上帝，don'tyour job。”没辙，通宵研究数据，总算找到一个“卖出的证据”，真可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第二天，那家公司的股价便跌去4.5%……

华尔街金融分析师的口头禅是：“Revenue is nothing，margin and profit is everything。（营业额不算什么，利润才是一切）”

有一家牛奶公司的财报Revenue（收益）一栏很漂亮，这倒不奇怪，因为它是全北美第三大牛奶经销公司，但Profit（利润）却不怎么样，股价当然上不去。这家牛奶经销公司便出巨资，请的公司作出“强力买入”的评估。

接到任务后研究了几份最新的科研报告，发现东方人特别是东方成年人根本不适合喝牛奶，因为体内的基因无法吸收牛奶当中的营养成分；更由于奶牛普遍使用化学饲料，大多数东方人喝了之后会敏感，而妇女长年饮用牛奶甚至还可能得乳腺癌；西方人多半由于营养过剩，喝牛奶对增强体质也没多大作用。因此，认为牛奶公司的营业额不会大幅增加，利润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突破。

是个虔诚的佛教徒，一戒杀生，二不能打妄语。这回触到了他的底线，无论上司怎样逼他，硬是写不出“买入”的报告。结局当然是下岗走人！这下反而轻松了，还是干他的老本行电脑工程师吧。（作者为加拿大皇家银行风险管理资深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