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丁堡的传说

爱丁堡是苏格兰的首府，给人的印象是冷峻和庄严，就像苏格兰服饰一样传统而深沉。当提及这个城市时，我们脑海里就会浮现那种黑管般的风笛、男式花格短裙和那些无处不在的威士忌。除此之外，爱丁堡其实还是个文化底蕴深厚的城市，那里的学者和作家很多都是世界级的：学者如亚当·斯密和休谟，作家如柯南·道尔和当代的罗琳。他们创造的经济价值和产生的社会效益很难用金钱来计算。在爱丁堡，传统受人尊重，古老得以传承，这是个文化战胜工业的标志性城市，也是可持续增长的实际例证。

感人至深的小狗

很久前就想着，要去英国的话就应该去爱丁堡，探寻一下亚当·斯密生活的轨迹，感受一下《哈里·波特》电影中的神秘。不料，到了那里后的第一印象竟然是个名叫波比的流浪狗！

长毛又很沧桑的波比铜像就矗立在街角的栏杆上，应该是一比一的比例铸成的，小得只有一尺高，像个凸起的把手，不知道的话就很容易错过。旁边的酒吧也是以这个狗的名字命名的。

这是一件发生在爱丁堡的真实故事。1858年，小狗波比陪伴贫困的主人老约克流浪到爱丁堡，主人不久就病倒了而无钱医治，死在一家小客店里。主人遗体被送到教堂墓地安葬后，忠诚的波比一直为主人守墓14年，直到它年老而死。

研究波比的文章不少，成本的书100多年后在中国都有译本。里面活龙活现地讲述波比十多年间历经的磨难：曾被骗至十多公里外一个地方，当它发现受骗后便连夜往回赶，还冒着大雾从城堡上跳下来，跌伤了腿，最后才回到主人墓旁。一生中它无论寒冬酷暑还是风雪雨夜，一定要在主人墓旁守着，甚至忍饥挨饿。波比对主人发人深省的忠诚感动了当地人，死后被破例安葬在教堂墓地，并为其立碑，以便它在永生中继续陪伴主人。

流芳百世的大师

那一趟爱丁堡之行的开头有点像寻墓之旅。我们之后还造访了亚当·斯密的墓园，还有休谟长眠的地方。

细雨中我问过几个按图索骥的游客后，终于找到了亚当·斯密——苏格兰“最出色的儿子”的长眠之地。那是一个低调的角落，一个石制建筑的墙上低调地记录着斯密的生平和作品，比波比的小墓碑还不显眼，墓碑的上面竟然就是住户的二楼窗户。很难想象这就是世界上所有经济学人推崇的大师长眠之处，这就是低调的苏格兰人和他们的处事态度。

很多人知道斯密在其名著《国富论》中对市场经济有个著名的“看不见的手”的论断，认为市场有自己的逻辑，有自己的调节方式，因此主张放任个人自由竞争，反对国家干预经济。但许多人不知道的是，他还另有“一手”，那就是对情感道德之手的总结。

在另一部巨著《道德情感论》中，斯密提出了对道德发人深省的思考：道德的基础是同情，而关心他人、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关心别人的幸福就是同情。他关于道德这只手的理论形成其实早于市场那只“看不见的手”，至少可以说，他对社会公平和正义的重视不亚于对经济自由的追求。所以他在解读这个社会时，关注的是“两只手”，而不是仅仅市场“一只手”。

斯密的“同情”理论深受休谟的影响。后者年长于斯密，他们曾经生活在同一座城市，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实际上，在斯密提出市场中“看不见的手”之前，他已经指出了情感道德的“另一手”。这只“手”往小处说就是每个社会人的“同情”之心，比如仁慈和关爱，可以说是为人处世的道理；往大处说其实是指正义和社会公德，它是伴随着工业社会的进步和现代文明而演化过来的。

小处的同情之心需要自我修炼，而大处的正义和社会公德则需要社会监督和制度的强制，所以斯密主张的其实是两手。一只“看不见的手”调节市场，另一只“看得见的手”规范社会。回到国内当我重新关注《道德情感论》时，觉得它好像是为当今这个急功近利的社会写的，因为我们越来越需要具有同情心的个人和维护正义的政府。

全球喜爱的作家

离小狗波比雕像和亚当·斯密雕像不远，就是那家这几年才火起来的大象咖啡馆。这是个门脸涂成红色、只有几十张小桌子的咖啡馆，但却是“哈里·波特”的诞生地。

了解J.K.罗琳的人知道，她是风靡全球的“哈利·波特”系列丛书的作者，现在英国的女首富之一。但在成名之前，罗琳只是一个靠政府救济金度日的单亲妈妈，曾经找不到工作，租住在一个没有暖气没有空调的破旧公寓房里，一个人带着才三个月大的女儿。后来她辗转来到爱丁堡，常常来这个咖啡馆，买一份廉价咖啡，在这座城市鬼魅、黑漆漆石头建筑中构思她那个神秘的系列故事。

小小咖啡馆常常人满为患，一杯咖啡一碟小吃能让食客们坐半天，而收银台加点心专柜前面排着队，不仅卖吃的还卖纪念品，许多慕名而来的人都要从这里带点什么回去，因为世界上喜爱哈里·波特的孩子太多了。

其实，畅销书作家在爱丁堡不止罗琳。创造出了大名鼎鼎的“福尔摩斯”的英国杰出侦探小说家柯南·道尔，就是在这块土地上出生并完成大学学业的。他从爱丁堡医科大学毕业后行医，收入仅能维持生计；而他出于兴趣写的侦探小说、几经退稿才得以发表的《血字的研究》和其后的《四签名》，不仅使他成为“英国侦探小说之父”，还使他成了世界上作品最畅销的作家。他作品中创造的神探福尔摩斯简直就是英国式的智慧、法制社会的正义和西方骑士风度的化身，而这一切都是在优美的文笔、流畅的思路和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下完成的。

我曾经对这两部中篇爱不释手，虽然很早读过，多少年后读起来还是欲罢不能。当时自己住在海边一个空旷的房间，深夜里海上黑茫茫一片，早已过了我睡觉时间，看完后还真有点毛骨悚然，四处打量一下才忐忑不安地睡下。

100多年前，出生在这里的柯南·道尔让“福尔摩斯”风靡全世界。100年后，从伦敦到这里的J.K.罗琳则在小咖啡馆里创造了“哈利·波特”。这两个人共同之处就是他们在作品中都创造出了栩栩如生的人物，而自己的名字却渐渐被人淡忘了。

柯南·道尔是因为落魄而走出了爱丁堡，罗琳则是因为落魄才来到爱丁堡。两个人在写出畅销书前都是穷得仅能维持生活，之后则大富大贵，想罢手不写了还不行，因为读者不干。他们笔下的人物一个是大侦探，一个是小探险家，以至于人们都把其当成生活的一部分了！当年柯南·道尔写侦探小说写烦了，不想再写了，就让福尔摩斯在一次打斗中丧生，结果招来读者无休止的指责谩骂，几年后他只好又让福尔摩斯在接下来的作品中复活。以现在“哈里·波特”大受欢迎程度，我猜想罗琳也不敢让这个人物死去，即便她自己离开这个世界……

文化产业的胜利

一个并不大的城市为什么涌现出这么多伟大的作家？这不是短短几天行程就能找到答案的。我感受颇深的是这个城市对自然的憧憬和对传统的维护。低调和朴素也是这个城市的感人之处，就像刚刚举行的伦敦奥运会：历史辉煌人才济济的英国，能让草场和牛羊展现在开幕式场馆之中，还能让平民百姓家的普通孩子取代著名人士点燃圣火。

小狗波比的墓地、罗琳的咖啡馆、斯密墓园都相距不远，这些供人参观的地方都有确切的年代、真实的故事甚至具体的行走路线，都保持完好，几百年后可能也会是这个样子，就像爱丁堡让人震撼的石头建筑一样。已经发黑的石头教堂、四处都是爬山虎的石头房屋、长满绿苔的石头小径，都让这个城市充满沧桑和神秘感。《哈里·波特》电影中那些鬼魅城堡这里随处可见，它激发了罗琳的创造灵感。

一个能够培养伟人的城市也能孕育杰出的产业。爱丁堡不光是观光旅游，不光有花裙和威士忌，就像苏格兰不光是风笛和尼斯湖水怪一样。这里还有着蓬勃发展的三文鱼养殖业和发达的电子产业。记得在法国生活时，超市中的三文鱼常常带有产自苏格兰的标志，和挪威生产的一样，都是品质的象征。

以爱丁堡和格拉斯哥为核心的金融区还是英国除伦敦外的第二大金融中心，居欧洲第六，全球排名第15位，管理着5000亿英镑以上的基金。这里金融领域的增长率远超英国平均增长率，事实上苏格兰有着世界一流的金融服务业，它是古老欧洲最创新、最有竞争力和最蓬勃发展的服务业之一。

苏格兰另一个大城市格拉斯哥曾经有过辉煌的造船业，和爱丁堡双雄相争霸主地位，现在看来它没有、也不鼓励工业化。保护环境维持传统的爱丁堡仍稳居第一，这是文化产业战胜工业的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