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山庄》的象征手法赏析

时间:2022-08-24 10:18:00

摘要:在《呼啸山庄》中,艾米莉用巨大的激情刻画了希刺克厉夫和凯瑟琳之间的强烈情感,特别是小说运用了大量象征手法,很好地揭示了人性的冲突,深化了小说的主题。本文着重从文本分析的角度出发,赏析探讨小说在艺术表现手法方面独特的象征创新。

关键词:《呼啸山庄》 象征 意象

勃朗特姐妹在19世纪的英国文坛占有独特地位。有评论家认为艾米莉是三姐妹中最具独创性的作家。钱青教授曾评价说:“《呼啸山庄》在英国文学中是独一无二的……《呼啸山庄》激荡淋漓的力量更接近莎士比亚的悲剧和弥尔顿的史诗。”在小说中,扑面而来的是狂风肆虐下的荒凉原野,因压迫和虐待导致的刻骨仇恨,跨越生死、超越天地的激情,还有人性的撕裂、堕落和冰冻……显示出这部小说特有的艺术力量。其中较为突出的是艾米莉在《呼啸山庄》中对象征手法的大量运用。

自古以来,象征就是文学艺术的一种表现手法。《呼啸山庄》的一个独特之处就在于它在艺术表现方法上使用了许多象征手法,而且这种手法的运用,是与作者所要表达的思想内容相联系的。在小说中,艾米莉运用象征手法把神秘、荒凉、广袤的自然环境与复杂、矛盾、痛苦的人物内心世界近乎完美地结合起来,表现了她所朦胧认识到的普遍理念,具有深刻的哲理内容。《呼啸山庄》中摄人心魄、并列纷呈的意象是其魅力所在之一。艾米莉用多种意象去描绘人物的精神和内心世界,这些意象的含义是丰富的、复杂的、深邃的。意象的营造和象征手法的运用很好地刻画了人物、表现了主题,开拓了小说表现手法的新领域。

“呼啸山庄”和“画眉山庄”

“呼啸山庄”和“画眉山庄”分别象征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和力量。“呼啸山庄”是暴风雨的象征,是超凡之爱的精神家园;“画眉山庄”则是静谧的象征,是人间之爱的世俗天堂。两个山庄构成了“动”与“静”的强烈对照。

主人公希刺克厉夫和凯瑟琳居住的呼啸山庄暴露于大自然的风吹雨淋之中,是野情激情的居所。希刺克厉夫是极端化的拜伦式英雄,残忍与忧伤同时集聚在他的身上。他使人想起悬崖荆棘、严冬寒风、石楠荒地和野狼。自始至终,他都和自然界中粗野的一面联系在一起,体现着原始的天性。画眉山庄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是宁静、和谐的,其主人林是文雅、友善、体面的,是文明社会的代表,也体现着社会的世俗性。希刺克厉夫和林不仅象征着两种对立的自然力,还外化了人性的冲突。希刺克厉夫象征人性深处某种神秘而不可抗拒的原始力量,某种隔离的、非社会化的因素,这种力量拒绝受到人为的道德文明的压抑,而与自然界中的力量息息相通。林则是社会文明、道德和规范的象征。当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相遇时,冲突是不可避免的。

在凯瑟琳决定嫁给林的那个晚上,她对耐莉说:“在这里,在这里!”一只手捶她的前额,一只手捶胸:“在凡是灵魂存在的地方――在我的灵魂里,而且在我的心里,我感到我是错了!”她的心灵告诉她,画眉山庄不是她的天堂,有希刺克厉夫的荒原才是她真正的天堂。“我只是说天堂并不是像我的家。我就哭得很伤心,要回到尘世上来。而天使们大为愤怒,就把我扔到呼啸山庄的草原了。我就在那儿醒过来,高兴得直哭。”

她对希刺克厉夫的爱情充满着狂热和激情,呼啸山庄在她心目中是原始的、狂野的、超越一切的爱的象征,是灵魂的归所。她背弃希刺克厉夫而嫁给林就意味着她背叛了自由的原始天性,只能从此遭受痛苦和悔恨。她在临终之前,扑到窗前,顶着呼啸的北风凝望着朦胧的黑暗中那根本看不到的呼啸山庄,渴望回到老家,渴望呼吸到从呼啸山庄吹过来的风。尽管出于世俗性她选择了画眉山庄的林,但画眉山庄对于她只是一个金丝鸟笼,像牢狱一般束缚了她自由奔放的心灵:“使我最厌烦的到底还是这个破碎的牢狱,我不愿被关在这儿。我多想躲避到那个愉快的世界里,永远在那儿;不是泪眼模糊地看到它,不是在痛楚的心境中渴望着它;可是真得跟它在一起,在它里面。”

离开了呼啸山庄,离开了希刺克厉夫,迷失了自我的凯瑟琳便陷入无尽的孤寂之中,灵魂不再完整。她注定要为自己的双重背叛行为付出双倍的代价。她不仅在临产的当晚死去,甚至在死后她的鬼魂也不得重返呼啸山庄,只能成为游荡在旷野上的孤魂野鬼。

艾米莉认为最强大的激情就是与恋人在精神上的完全认同与合一。凯瑟琳和林的不能相容也意味着人性中最强大的激情是无法被道德化、文明化的。

“凯瑟琳・林”和“凯瑟琳・恩萧”

艾米莉在《呼啸山庄》中不仅刻画了凯瑟琳与希刺克厉夫之间超自然的巨大激情,还探讨了“爱与人性”的关系,强调了其必然性。小说中第二代人物的名字全是第一代的重复,如小凯瑟琳、小林。更富有意义的是,小凯瑟琳和哈里顿结婚之后,她的全名即是“凯瑟琳・恩萧”,而这恰恰是她母亲未出嫁时的闺名。这象征着两种自然力冲突后达到的平静和谐,就像自然界中所有的循环过程一样。

凯瑟琳的爱是希刺克厉夫在人间唯一的安慰,是他生存下去的精神支柱,因此失去了爱的希刺克厉夫,人性便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扭曲,他彻底变成了一个复仇者。凯瑟琳死后,他更变成了一个偏执狂的悲剧人物,自我憎恨,永远地、无助地哀悼一份永远失去的“爱”。然而《呼啸山庄》了不起之处就在于它将这一病态的、复杂的个人情感转化为了它的对立面小凯瑟琳和哈里顿之间那阳光明媚的、不那么强烈而又那么友好的、温柔的爱。在得到两个山庄后,希刺克厉夫得到的不是满足而是失落。看到小凯瑟琳和哈里顿相爱之后,一个无所不在的思想缠绕着他:在哈里顿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和不朽的恋情,“是的,哈里顿的模样是我那不朽的爱情的幻影;也使我想保持我的权力的那些疯狂的努力,我的堕落,我的骄傲,我的幸福,以及我的悲痛的幻影……”

年青一代的相爱使希刺克厉夫逐渐明白复仇给他带来的成功是多么空虚,这更使他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同凯瑟琳永远在一起。他放下了复仇的手,追随爱人而去,人性的光辉重新照耀大地。原始的本性演化为宽容,毫不妥协的激情转变为成年人的爱与婚姻。这也暗示人们,生命是一个周而复始、循环不已的过程,生命最终会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在《呼啸山庄》里,人性因“爱”而扭曲,又由“爱”而回归。下一代的恋人们不会住在呼啸山庄,而是住在更为高雅的画眉山庄,他们张开双臂,去拥抱外面的世界和一个崭新的时代。小凯瑟琳与哈里顿之间的爱情是凯瑟琳与希刺克厉夫的原始之爱和凯瑟琳与林的世俗之爱的融合与延续,这爱的延续,象征着人类美好的希望和前景,既富有象征意义又富有实际意义。

可以看出,大量象征性的表现手法的恰当运用,使小说的细节既具有靠近现实的写实意义,又具有高于现实境界的象征意义,使得作品内涵更加丰富、寓意更加深刻。

神秘的象征性意象

神秘作为一种美学特征,在《呼啸山庄》中有多种表现形式,渗透于小说文本中贯穿始终的象征性意象便是其中之一。通过对荒原、迷路的孩子、窗户等意象的营造,艾米莉把笔触深入到了人物灵魂的深层空间,揭示了人物内心的悲痛和人生的残酷。

荒原。荒原是《呼啸山庄》中最基本、最典型也最富有意蕴的原始意象。艾米莉崇拜大自然,她把对旷野风暴的感受融合在了《呼啸山庄》的意象结构中。她紧紧扣住大自然中的原始意象,以诗人敏锐独特的想象,营造出一种既真实又荒诞、既狂热又冷酷的奇异氛围。

艾米莉把她的人物的命运建基在自然荒原与精神荒原的整体背景上,使蛮荒的景色与喷发的激情、狂风暴雨的气候与人物命运紧密相联。凯瑟琳死后,孤魂在荒野上游荡、徘徊,久久不肯离去,给故事平添了一份诡秘与怪异。

没有了凯瑟琳的呼啸山庄对于希刺克厉夫来说那就是地狱。这时的山庄呈现一派荒凉可怕的景象:六只大小不同、年龄不一的恶魔般的狗露出白亮的尖牙……而山庄里的人脸上都是冷若冰霜,整个山庄充斥着精神上的抑郁气氛。这个冷酷的世界比外在自然的荒原更加令人不堪忍受。与作为荒原的呼啸山庄外在的自然环境相对应,呼啸山庄内在的环境简直是人为的荒原,是精神的荒原、人性的荒原。此时的“荒原”已不仅是自然的荒原,更是心灵荒原的投射。

本该富有生机的呼啸山庄,沦落到了比荒原更加无情、严酷、令人不堪的地步,变成了人性的荒原。更具有神秘意味的是,希刺克厉夫在一个雨夜神秘死去,死后,他与凯瑟琳的灵魂出没在荒野上。广袤的荒野也象征了人类灵魂中野性自由的一面,将凯瑟琳和希刺克厉夫的死亡置于意象化的荒原背景中,达到了“言之不尽”的艺术效果。艾米莉以荒原作为象征来表达她心中和人物心中巨大的激情和痛苦,使我们不仅不会为鬼魂的缠绕游荡而恐惧,反而感到这一切具有异乎寻常的艺术力量。

迷路的孩子。迷路的孩子的意象暗示了凯瑟琳自我失落的痛苦。凯瑟琳第一次出现是洛克伍德梦中一个无家可归的游魂、一个迷路的孩子。呼啸山庄远离尘世,纯净而野性。正是在这里,凯瑟琳和希刺克厉夫在压制下不屈地生长。他们经常一大早跑到旷野上,在那里待上一整天,这已成为他们的主要娱乐方式。他们对饱含刚劲、野性和激情的荒原旷野有着狂热的迷恋。在精神上他们已成为两个不可分开的统一体。对凯瑟琳来说,选择埃德加・林就是选择了与自己的另一个自我在精神上的分离,意味着她背弃了深层的自我,从此便只能遭受自我失落的痛苦。她渴望回到家中,渴望与恋人在精神上的完全认同与合一,在对方中找到“自我”。甚至在高烧时,她都渴望在狂风之夜飞过石楠荒地,回到幼时的家中。因此失去自我的凯瑟琳犹如一只迷途的羔羊、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只能承受流浪、漂泊之苦。

由于艾米莉笔下的人物往往是宇宙力量的象征,这种自我的失落与找寻,在深层意义上也意味着人在广袤宇宙中找不到自己位置的精神流放感,与恋人精神合一的渴望也是对回返到自己的渴望。凯瑟琳对自己本性的背弃可以说是书中一切悲剧的起源。

窗户。窗的意象在《呼啸山庄》中贯穿始终,有着不可抹煞的作用。窗户虽然能够开启,但大多数情况下起着一种阻隔、封闭的作用。艾米莉正是利用“窗”的这一功能,赋予了它多重的象征意味。最明显的是,窗是阻隔凯瑟琳和希刺克厉夫的阴阳之界。凯瑟琳死后,希刺克厉夫成了一个灵魂不全的人,他坚信凯瑟琳的灵魂还没有安息,还在荒原上等待着、呼唤着自己。整整20年,凯瑟琳不散的阴魂折磨着、呼唤着希刺克厉夫,日日夜夜,从没间断。“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声声凄厉的呼喊把希刺克厉夫引到了窗边。这里,窗的诡秘就在于:现已消失于“世界”的凯瑟琳能够通过她和人间分隔开来的透明薄片向里张望,能够抓窗玻璃,却不能到“里面来”,而希刺克厉夫虽然硬是把窗子打开,朝着夜色号啕,却不能到“外面去”。一窗之隔,却意味着生与死的巨大距离,遥不可及。“窗”外的凯瑟琳在等待着他、召唤着他,那才是他的天堂。临死前“窗”不时地出现在小说中:“他拿起他的刀叉,正要开始吃,忽然又转念了。他把刀叉放在桌上,对着窗热切地望着,然后站起来出去了。”在他死去的那个夜晚下着大雨:“可真是,倾盆大雨一直下到天亮。在我清晨绕屋散步时,我看到主人的窗子开着摆来摆去,雨都直接打进去了。”

在小说中艾米莉以其诗性的笔触,创造出了丰富而深刻的众多意象。放荡不羁的意象与受难监禁的意象并列纷呈,表达出了艾米莉想表达的关于生死、关于人类强烈情感的许多内容,深化了小说的思想内涵,丰富了小说的艺术表现手法,极大地增添了《呼啸山庄》的艺术感染力。

参考文献:

1.艾米莉・勃朗特著,杨苡译:《呼啸山庄》,南京:译林出版社,1990年版。

2.乔伊斯・卡罗尔・欧茨著,徐颖果译:《直言不讳:观点和评论》,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年版。

3.阎国忠:《美是上帝的名字》,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年版。

4.王佐良、周几良:《英国20世纪文学史》,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年版。

5.张耘:《荒原上短暂的石楠花――勃朗特姐妹传》,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2年版。

(作者单位:郑州师范学院)

编校:赵 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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