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七贤”与人生启悟

时间:2022-08-20 09:56:36

“竹林七贤”与人生启悟

最早接触竹林七贤来自余秋雨的《山居笔记》,当时不到20岁的我,确从这本书中了解了很多。印象最深的有《抱憾山西》讲晋商的辉煌,因此后来慕名去了平遥;有《一个王朝的背影》,为清朝某些为我们所不齿的人们正了名;而其中最触动我心的便是初识了竹林七贤。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我,只是觉得他们可以活得那么洒脱率性,个性张扬,真是令人艳羡。经过更多的阅读和了解我才知道,原来,对他们来说,潇洒是外在的风骨,压抑才是内敛的硬伤。而这一份潇洒与压抑的碰撞,却更激发了我的兴趣去探个究竟。

继建安风骨之后的竹林名士,或称竹林七贤,是以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阮咸、王戎为代表的一派贤士。其中嵇康和阮籍,更是风骨清朗、才华绝代的代表人物。“竹林七贤”的名称,最早见于《三国志・王粲传》附《嵇康传》裴松之注引《魏氏春秋》:

(嵇)康寓居河内之山阳县,与之游者未尝见其喜愠之色。与陈留阮籍、河内山涛、河南向秀、籍兄子成、琅琊王戎、沛人刘伶相与友善,游于竹林,号为七贤。

竹林名士相聚的地点在山阳,时间在魏末正始嘉平之间,相聚后的主要事情便是饮酒清谈。因为他们的文辞谈笑、举手投足都带有浓厚的酒香,我们尽可以把他们追谥为“饮酒派”。然而,“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竹林名士纵酒的目的何在呢?

透过一派杯觥交错,长啸高谈,我们见到的只是一种巨大的悲哀。当时司马昭权势益盛,阴谋篡窃,剪除异己。在整个社会信仰方面,此时儒学独尊的地位已经崩溃,儒教礼制逐渐解体,这种思想解放的局面带来了人的觉醒。人们意识到自身存在的价值,愈热恋宝贵的生命,愈感受死亡的悲哀。六朝名士以饮酒来追求生命的密度,这即是一种享乐,可是否还有更深的原因?

其中重要的一点便是远祸全身。在当时统治阶级内部尖锐的争权夺利的斗争中,竹林名士发挥道家崇尚自然的学说,在政治上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拒绝与司马氏合作。所谓“各以不同的方式”,主要根源于七人迥异的个性。正像偌大个世界中,没有两棵竹子会是一模一样的,竹林七贤是七个人七个样。这七棵“竹子”,摇曳多姿,各有各的静态舞姿,各有各的青黄季节,各有各的风韵精神。以阮籍来说,他本有济世之志,然时局不利,时势维艰,曹魏政权已处于风雨飘摇中,阮籍不愿曲奉于司马氏,报效无门,也只得寄情山水,言志于诗,醉卧樽酒中。阮籍是个地地道道的酒仙。《晋书・阮籍传》说:“文帝初欲为武帝求婚于籍,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钟会数以时事问之,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皆因酣醉获免。”这虽然是阮籍借醉酒以摆脱别人的纠缠来保全自己,但也说明他对酒的嗜好确实非同一般。

饮酒的另一个目的是超越,取得一个物我两忘的自然境界。魏晋以后,特别是正始以后,思想文化形态上发生了诸家思想的多元融汇和每家思想的多向演化。儒、释、道三家思想在彼此的击撞冲突中寻找契合点,以道化儒,出儒人道,援道入佛。同时,士林中的高蹈之风助长了人们超凡脱俗的精神追求,援道入佛使“无为”之说与般若精义妙相契合,从理论上将人们、特别是从事文学创作的知识分子导向一种永恒的宁静和无所滞碍的空灵境界。竹林名士大多是文学之士,他们对“真”境的追求是必然的。然而,一个人无论怎样避世,到底免不了世情的牵累,很难真正做到“空虚其怀”。只有在饮酒中,在酩酊大醉之时,才能醺醺然于冥想中产生一种超脱现实的幻觉,做出惊世骇俗的举动,达到“真”的境界。从这个意义上说,酒是竹林名士追求超越的意境美的渡舟。从他们起,酒就与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

嵇、阮们进入这样一种心灵状态,用美学的说法,是追求一种“空灵”的境界,其有着深刻社会背景,是魏晋交替的大时代环境决定的,这种追求是被动与无奈的,是一个时代文人对社会责任的放弃,也是自我放逐的心灵历程。魏晋名士们在自我放逐之后,也似乎开始追求其高尚而伟大的自由――老庄哲学中的“逍遥”,但这并非真正意义上自我精神的觉醒,而只是政治压力下的苟延残喘。一如竹林七贤们后来的分道扬镳,真正的“自由”追求不到,只好向政治势力低头。嵇康因帮助友人被司马昭杀害,山涛、王戎投靠司马氏势力,阮籍迫于压力为司马氏僭魏作劝进表,刘伶不知所终。嵇康、阮籍、刘伶们貌似荒诞的言行,与其说是在反对当时的传统道德,不如说是反对打着道德大旗的丑恶人群。在他们心中,又何尝不向往着美好道德,何尝不向往着美好精神?

“竹林七贤”的放狂超逸、雅致高量的自由精神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知识分子,成为一种精神的象征,他们创造了一种自由的令人企慕的生活模式。在物质生活大幅度提高的今天,人们的精神生活却变得越来越空虚、贫乏,特别是现实生活的压力对人们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人们在满足物质生活的同时亦需要得到精神上的满足。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解决精神压力的良方,就把目光投向历史,于是竹林七贤的精神追求和生活方式开始受到一些人的垂青。魏晋时期以嵇康为代表的竹林七贤,陶醉于山水之乐,长期隐居于太行之阳的古山阳(今河南之修武),他们张扬独立的人格,对琐碎迂腐的儒学、禁锢人性的礼法、欺世盗名的名教深恶痛绝;他们越名教任自然,放浪山林,饮酒狂欢,无拘无束,超越现实,超越自我,精神自由得到最大的发扬。值得一提的是,竹林七贤生活的时代,和我们这个时代也有些不谋而合之处,比如对个性的张扬,对传统的反叛,对精神生活有意识的追求,甚至是对男性的审美方面等。

诚然,这七位名士生活的时代距我们有一千七百多年之久,中间的差异可想而知。但他们对自我心态的调适,还是值得我们借鉴的。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剔除了如他们当时的那些政治和社会的压力,我们应有更多机会去关注自己的身体和内心,关爱自然中的一粒沙一朵花,追求一种健康、慢调、环保的生活方式,在张扬个性和服务社会之间寻求平衡。我想这才是对竹林七贤思想和行为最好的当代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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