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价让他“牙疼”

油价终于还是上调了。注视着加油机上金额一栏不断跳动变化的红红的数字，孙老板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那跳跃的红数字总算停了下来，他发现比以往多了175元。当他算出175这个数字时，后槽牙突然疼了起来。

一箱油多花了200元

孙老板承包了物流公司两辆福田欧马可厢式货车，主要跑北京到呼和浩特市这趟线。原来跑一个单趟要1750多元油钱，现在涨到了1950多元，跑一趟就多花将近200元的油费，一个月算下来就是三、四千元。这还是按0#柴油的价格算的。北方的冬天用0#柴油是不行的，必须用—20#甚至—35#柴油，而这两种柴油涨价后的价格更高！

油价说涨就涨，也没人跟他商量，也没人来调查过。可是他的车想涨运费就没那么容易了！哪怕涨一分钱，他也要先跟公司提交申请，公司再和货源方协商，经过计算，才能定下来涨多少运费。虽然不知最终运费能涨多少、什么时候涨，但是他知道，最终到自己手里的肯定很少，还不一定能补上已经多花出去的油钱。而且，按照老规矩，他要在三个月甚至更久之后才能拿到这趟活儿的运费。在这期间，即使油价不再继续上涨，他每个月也要多垫付三、四千元，三个多月就要多垫付一万五千元。

不仅如此，因为油价上调，相关石油产品比如机油、轮胎等都会涨价，车的维护保养费用也跟着涨上去了，营运成本更高了，剩下的钱更少了！尽管这样艰难，他还不能嫌赚得少不干，因为跟物流公司签的合同不能不履行，否则，不仅以前的运费拿不到，一连串的违约罚款也招架不住。所以，烦归烦，孙老板还是开着车到加油站加满了油，准备出车。仅仅是几个小时的时间差，一箱油就多花了小二百块，孙老板很是心疼，不由得暗暗埋怨老婆没早点儿把他叫醒，就多睡了几个小时，两百块钱就没了！

从赚工资到包货车

孙老板今年四十出头，是京郊的农民，没别的手艺，就是开车技术好，一直在一个物流公司的车队开车，每月拿着三千元的工资。虽然除了人身意外伤害险，公司没有给办别的社保福利，但是小孙的农民身份，让他可以享受农村医疗合作保险，自己又买了一些大病、养老的商业保险，也不觉得保障不足。2007年以前，他一个人开车全国到处跑，老婆在家带孩子，管着自家几间出租屋，收些房租，房前屋后种些菜，收入虽不算很高，但是日常开支也不大，日子过的挺滋润的。2007年以后，物价一个劲的涨，孩子的花销也越来越大，小孙的压力也逐渐大了起来。先是村里旧村改造，村民上楼，一百多万的拆迁款买完安置房，再置办些新家电，就剩不下多少钱了。2010年儿子考上了重点高中，一年的各项费用要两万多，老婆没工作，住楼房开支又大，没了每月两千多的房租收入，对家里来说是损失了很大一块的收入。虽然孙师傅的工资涨到了四千元，但日子过得反倒紧巴起来。作为一家之主，他不能不想些能赚钱的辙。恰好他所在的物流公司新购进一批车，公司想将这些车辆承包给个人经营，孙师傅咬咬牙，拿出家里剩余的拆迁款，又向亲友借了一些钱，从公司承包了两辆新购置的福田欧马可厢式货车。

自从包了这两辆货车，孙师傅也从打工仔摇身一变成了孙老板，但他的烦恼也随之而来了。当司机赚工资的时候，小孙是拿多少钱干多少活儿，除了开好车不用想别的事。如今当了车老板，他是干的活儿心里没底，拿的钱心里更没数—不是多得没数，是少得没数甚至是要赔多少钱心里也没数。

七算八算不如赚工资

北京到呼和浩特单程9.5个小时，按规定要两个司机轮流开，加上装卸货的时间、路上堵车、吃饭等，一个月最多15趟。每人每月工资4000元，一趟下来，光工资成本就是540元。油没涨价前，跑一趟的油钱是1750多元，涨了之后要1950多元，过路过桥费是按实际载重量收的，空车少些，载货时多些，平均往返一次要400多元。而货主给的运费跑一趟是3500元，涨价前扣去油钱（占运费50%）、过桥费400元（占运费11.4%）、工资540元（占运费15.4%）等共计2690元，剩下810元（占运费23.1%）。每月15趟，就是12150元，一年就是145800元。但是这可不是利润！因为，这辆车每年的保险费1.5万元、保养费1.4万元，年检、技术等级评定等0.16万元，还有逐年增加的维修、更换配件费用1万多元，各种杂费2万元等合计约6万元，摊到每趟成本就是334元，占运费9.5%，一台车一年就挣85800元左右。

但是这8万多元仍然不是一台车一年为孙老板创造的净利润！因为公司规定，超过4年的车就不签运营合同，为了继续拉物流公司的活儿，就得换新车。也就是说，承包时10多万的车，4年后淘汰时连当初购车款的零头都不剩，4年折旧10万多元，一年折旧将近3万（摊到每趟成本就是160元，占运费4.6%）。

这么一算，油价未上涨前一台车一年给孙老板挣5万多元。但是这5万元不是稳拿到手的。刚才计算时是按照每次都很顺利，都能拿到全额运费来计算的，实际情况没有这么好。如果出了意外，比如发生货物丢失损坏，因堵车或雨、雪、雾天气高速路封闭等原因，货送晚了，公司最低要扣50%的运费作为处罚，严重时，不仅拿不到运费，还要罚款。有时，因为堵车，比约定时间晚到了交货地点，原定给他运回的货，就给了别的车，为了不耽误下一趟活儿的发车时间，他空车也得返程，成本一下就提高了。

上路最怕出事故

有一次，为了履行合同，孙老板曾经空车跑到呼和浩特，因为雾大高速路封闭，晚到了10多个小时，结果，货给别人了，再等10多个小时装货的话，回到北京又会耽误下一趟活儿的发车时间。权衡再三，他决定空车跑回北京。这一趟空去空回，一分钱运费收入没有，油钱、过桥费、工资是纯赔的。在和物流公司签合同时，他没有考虑那么多，以为处罚的条款只是写写，根本用不上。真的履行合同了，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复杂多变的天气和路面情况，整体逐年恶化的交通环境，成了他屡次违约受罚又无法避免的主要原因。孙老板的收入更加不确定了！

风险大、成本高、收入不确定，这些都不可怕，孙老板和所有的车老板一样最怕的是出车祸。去年夏天，孙老板的车跑一趟太原的活儿，走之前检查了轮胎，觉得问题不大，就想回来再更换新轮胎，结果在京石高速上，因为长时间行驶，轮胎过热右前轮爆胎，车撞在路边的护栏上。虽然没有人员伤亡和货物损毁，但是送货晚了，运费一分钱没拿到。罚款、护栏赔款、救援和修车花了3万多！爆胎不属于保险理赔范围，3万多元都得自掏腰包。通过这次事故，他深深体会到包车时强烈反对的老父亲的英明，老父亲说：车轱辘里掏钱，难啊！从此长了教训，车上该花的钱，绝不含糊！原来保养时可换可不换的配件他是不换的，现在，他一定坚决换掉。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不放心，尤其是轮胎，磨损实在是太快了！他一直认为是自己买的轮胎不行，换好的轮胎总是不满意。后来听人说，轮胎磨损不光是轮胎本身质量和驾驶的原因，也有路面的原因。很多公路，尤其是外省市高速路的降温降噪水平很低，轮胎升温快、磨损快，很容易自燃。一旦发生自燃，即使上了货物险和自燃险，保险公司也不会百分百全赔，损失仍然很大。

比好不足比差有余

当车老板一年了，孙老板还是兼着打工仔的身份：为了省钱，他少雇了一个司机，自己既当老板又当司机。平时，司机交了活儿，可以休息，孙老板还要和公司结算费用，张罗着上下打点关系好能跑上“甜”一点的活儿。有空闲的时候，他还得操持着保养检修车辆，办理保险、验车等各种手续。当了一年车老板，过手的钱倒是有不少，但就是剩不下。原来自己的工资还能放心的花，现在也不敢花了，都压在垫付款上了，自己成了不拿工资的打工仔。辛苦一年了，购车款还没挣回来，结算的运费大多用在继续垫付各种费用上，向亲戚借的钱也还不上。钱没挣到，自己和老婆的白头发倒明显多了。从来没上过班的老婆原来还能在楼下跟老街坊聊个天儿打个牌，现在也没那个心思了，找了家保洁公司去打工，一个月挣800元补贴家用。

日子过得虽然艰难，但是跟别的车老板一比较，孙老板居然觉得还不错。他在公司时间长，又是本地人，上上下下人缘好，活儿虽然不是最“甜”的，但绝对是中等偏上，虽然去年夏天出了一次事故，赔了3万多，但是没人员伤亡，还算运气不错。公司里另外一个车老板老徐，比他还早干两年，包了三台车，三年来挣了30多万。本来挺顺利也挺知足的，可是去年刚入冬，也是跑呼和浩特，一辆车发生了追尾事故，两名司机一名当场死亡，另一名重伤抢救无效死亡。出事时保险过期1天，一分赔偿款也没有。为了处理这个事故，医药费、抚恤金、救援费等等，3台车3年挣下的30多万全赔进去了不说，还借了50多万元的外债。这50多万，即使运气好，一点儿意外不出，也要4年多的时间才能还清。3台车又都到了要更新的时间，老徐还要再借债50万才能买新车，不然，更是一点收入都没有，原来为处理事故借的50万元更是没法还了。孙老板每每想起老徐的遭遇，都不免替他发愁，同时心里也暗暗庆幸自己运气还不错，因为驾车时脑子里时刻绷紧一根弦儿，生怕出一点儿意外。

减125元也是好消息

倒也不都是坏消息。孙老板刚刚听说，行业管理部门取消了技术等级评定检测费，这样他可以每年少花125元。实事求是的说，这125元的检测费比起高昂的油价简直不值一提，甚至都不能跟过路过桥费相提并论。孙老板至今不明白的是，同是营运车辆，同样关系到国计民生，政府给出租车和公交车发燃油补贴，为什么就不能给营运货车发补贴呢？出租车和公交车享受着各种优惠政策，为什么营运货车就得在市场上自生自灭？有人说政府上调油价，也有通过提高油价治理拥堵的考虑。孙老板就更不明白了：油价上涨了，私家车可以少开甚至不开；出租车提价了，老百姓可以不打出租改坐公交、地铁。但是老百姓日常生活里必需的各种物品能不用了吗？运送那些物资能不用货车吗？街坊小李开了五年出租车，不仅有养老保险和医保，每月还有假期，虽然没透露过挣多少钱，但从家里不断置办的东西来看，收入比他高出不少。油价刚一涨，新闻立刻报道说要给出租车发油补，但是根本没人提给这些货车制定优惠政策的事。运货和运人咋就这么大区别呢？虽然不理解，但孙老板是个明白人，知道这些年政府为抑制物价上涨没少操心，比如这次一辆车减少125元，全国那么多货运车呢，数字还是很可观的！他想，政府也不容易啊！所以能减少这125元，他还是很知足的。

一升油涨0.5元，跑一趟多花175元甚至更多，不涨运费的话，一趟下来，能剩多少钱呢？油价上涨后油费占55.8%，每趟扣除油费剩下610元，全年就剩下109800元。扣除其他费用和折旧合计约9万元，一台车一年就只挣19800元。孙老板听说白领一个月的工资都比这挣得多。也就是说，如果不上调运费，因为油价上涨，他全年至少要少收入36000元。如果运费还没涨，油价又继续上涨呢？孙老板边在心里盘算着边发动了车子，觉得牙更疼了......（作者单位：北京市顺义区道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