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旬少年”凌元

那时她已八十八岁高龄，当她念到“我们快乐得像夏天的小黄鹂”时，台上的凌元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2007年春，人民大会堂。第八届中国国际儿童电影节启动仪式上，又见北影前辈凌元。老太太和黄素影手搀手而来，一路叽叽喳喳说笑着，那模样像是少先队员去参加课外活动。有记者问：您老高寿？凌元回答更若学龄前儿童一般欢快：“小呢，今年才90岁整。”

我和凌元老师经常能在儿童电影活动中相逢，大多数时间她都是穿着白衬衫花裙子，扎着鲜艳的红领巾，和一帮七、八十岁的阿婆和奶奶们组成“童声”合唱团，为大家倾情演出《让我们荡起双桨》。2001年，我和刘新因导演《真情三人行》获童牛奖，凌元老师见了我格外高兴：“刚才看见你得奖，我甭提多开心了！一会儿咱上台演儿童片插曲，我们老姐妹得更卖力些，算是向你们祝贺啊！”

凌元老师参加的演唱团，是由黄素影、杜粹远、赵元、吴素琴、李唐等北影的离退休老艺术家组成，每逢“六一”儿童节，就是这些“不老的孩子”最快乐的时刻，几十个人清一色地戴着红领巾，排着队，拉着手，或到学校、或去街道、或参加一年一度的“童牛奖”颁奖典礼，还经常代表中影集团参加广电总局举行的歌咏比赛，而此时的凌元总是最风光的，因为演唱前，她要款款朝台前走几步，然后细声细语地朗诵一段儿歌，其神态宛如九岁少年。

凌老太太本名张敏，1917年3月生于江城吉林。父亲在钱庄谋职，家境尚可。凌元从小随父听戏，上学后是文娱活跃分子。20岁时，伪“满映”在长春招募电影演员，已经当了助产士的凌元一考便中，突击学习表演，三个月后走上银幕，饰一老太婆，从此在影坛留下几十个大妈大婶大娘的艺术形象。“8・15”东北光复，已是知名演员的她不为反动派金钱和地位诱惑，毅然决然跟定共产党，先参加护厂斗争，后去鹤岗和同志们共建人民电影机构“东影”。每每提起这段故事，凌元都很自豪地说自己“跟对了队伍”，因为在当时国共双方力量悬殊、胜负未决的情况下，“跟八路军走”是要有勇气和胆识的。为此，纪念长影建厂60周年时，在长篇朗诵诗中，凌元尽抒情怀，含泪回忆峥嵘岁月。那时她已八十八岁高龄，当她念到“我们快乐得像夏天的小黄鹂”时，全场笑声、掌声融成一片，台上的凌元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又一回，电影博物馆开业典礼，“少年”合唱团又应邀而至。登台演唱排队上架子，老演员杜粹远不慎踩了拖地长裙跌下来，凌元赶紧去拉她，结果也失控摔倒，我就在台口，也顾不得电视正在录相，一个箭步冲上去，想拦住她们不至于翻滚到台下，要那样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毕竟都是近九十岁的老人，摔不起啊！还好，两位老人被我双手一挡，只跌下铁架倒在舞台的地毯上，未有大闪失，有惊无恙。两位老太太爬起来，嘴里连说：“不碍事”，很快站到自己的“岗位”上，凌元老师仍是带头朗诵，清脆的声音顿时赢得满堂喝采！

那天，老人们大合唱被安排在前面先演，我因为是舞台监督，他们唱完歌下台后也顾不上送一送。大约过了半小时，我抽空去洗手间，见凌元老师坐在观众席最后一排朝我招手，我急忙过去，问她为何不去卸妆休息？她慈蔼地拉着我的手说：“我专门在这儿等你，就想说声谢谢，多亏你刚才冲上来护了我们一把，你想，要是摔坏了，赶明儿你再得童牛奖谁去捧场唱歌啊？”

我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我真的觉得中国的老一辈电影人多么可爱啊！尽管我熟知凌元的许多作品如《平原游击队》《金铃传》《锦上添花》《向阳院的故事》《黑三角》《甜蜜的事业》等等，但依然为这位“米寿”老人能有如此童心而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