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月开始的时候,怀念您

时间:2022-08-19 02:34:39

西南联大有许多很有趣的教授,金岳霖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位。

金先生的样子有点怪。他常年戴着一顶呢帽,进教室也不脱下。每一学年开始,给新的一班学生上课,他的第一句话总是:“我的眼睛有毛病,不能摘帽子,并不是对你们不尊重,请原谅。”他的眼睛有什么病,我不知道,只知道怕阳光。因此他呢帽的前檐压得比较低,脑袋总是微微地仰着。他后来配了一副眼镜,这副眼镜一只的镜片是白的,一只是黑的。这就更怪了。后来在美国讲学期间把眼睛治好了。眼睛好一些了,眼镜也换了,但那微微仰着脑袋的姿态一直还没有改变。

汪曾祺《金岳霖先生》

我在十岁的时候,遇见一位国文先生,他给我的印象最深,使我受益也最多,我至今不能忘记他。

先生姓徐,名锦澄,我们给他上的绰号是“徐老虎”,因为他凶。他的相貌很古怪,他的脑袋的轮廓是有棱有角的,很容易成为漫画的对象。头很尖,秃秃的,亮亮的,脸形却是方方的,扁扁的,有些像《聊斋志异》绘图中的夜叉的模样。他的鼻子眼睛嘴好像是过分地集中在脸上很小的一块区域里。他戴一副墨晶眼镜,银丝小镜框,这两块黑色便成了他脸上最显著的特征。我常给他画漫画,勾一个轮廓,中间点上两块椭圆形的黑块,便惟妙惟肖。他的身材高大,但是两肩总是耸得高高,鼻尖有一些红,像酒糟的,鼻孔里常藏着两桶清水鼻涕,不时地吸溜着,说一两句话就要用力地吸溜一声,有板有眼有节奏,也有时忘了吸溜,走了板眼,上唇上便亮晶晶地吊出两根玉箸。他常穿的是一件灰布长袍,好像是在给谁穿孝。袍子在整洁的阶段时我没有赶得上看见,余生也晚,我看见那袍子的时候即已油渍斑斑。他经常是仰着头,迈着八字步,两眼望青天,嘴撇得瓢儿似的。我很难得看见他笑,如果笑起来,是狞笑,样子更凶。

梁实秋《我的一位国文老师》

当着导师的面,自然是叫钱老师。但背后,还是觉得叫“老钱”过瘾。

老钱在世上混了五十个年头了,还没有混到一块法定的私人居住空间。“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可他还是一天到晚弥勒佛似的教导我们如何做学问。我有时便不免暗发一点鲁智深式的腹诽:今日也要做学问,明日也要做学问,冷了弟兄们的心。

当我们十来个弟兄“保甲连坐”般拥挤在他那间斗大的宿舍里时,一片黑乎乎的身影在墙上漫涌着。常常是这边正谈着天底下最高雅清玄的问题,那边突然杯翻壶仰,刹那间造就了几位诗(湿)人。于是老钱笑得更加开心,青黄的灯光在他秃得未免过早的头顶上波动着。我常常首先倡议解散,因为我知道人走茶凉之后,那支灯说不定要亮到寅时卯刻。

孔庆东《老钱的灯》

最使我难忘的,是我小学时候的女老师蔡老师。现在回想起来,她那时只有十八九岁,是一个温柔美丽的人。

她从来不打骂我们。仅仅有一次,她的教鞭好像要落下来,我用石板一迎,教鞭轻轻地敲在石板边上,大伙笑了,她也笑了。我用儿童的狡猾的眼光察觉,她爱我们,并没有真正要打的意思。孩子们是多么善于观察这一点啊!

在课外的时候,她教我们跳舞,我现在还记得她把我打扮成女孩子表演跳舞的情景。在假日里,她把我们带到她的家里和女朋友的家里。在她的女朋友的园子里,她还让我们观察蜜蜂;也是在那时候,我认识了蜂王,并且平生第一次吃了蜂蜜。

魏巍《我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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