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验吏:连接仵作与法医之间

时间:2022-08-17 06:33:59

检验吏:连接仵作与法医之间

[摘要]从五代开始出现,直至清朝时制度化,仵作在刑事检验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因为仵作地位低、待遇低、技术不高,兼受西方法医制度的冲击,导致到清末仵作制度已难以为继。而仵作直接的取代者正是徐世昌等地方大员力倡,并得到中央首肯的检验吏(员)。正是在克服仵作制度种种不足的基础上,检验吏(员)制度得以在清末成为制度改革的一部分,而这种改革也为日后法医制的引入奠定了基础。

[关键词]仵作,检验吏,检验员,检验学习所,法医

[中图分类号]K2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457—6241(2012)20—0015—07

对于刑事检验,传统中国素来重视。如果说《礼记·月令》“瞻伤、察创、视折”的记载反映了经典对于刑事检验的关注,那么清末地方大员沈葆桢所言“命案全视尸伤为准,尸伤一舛,虽皋陶无由得其情”,足以表明直接处理司法实务的官员们对刑事检验的高度重视。在我国古代,“旧时官署中检验死伤的吏役”是仵作,而在当今中国“运用法医学知识,解决侦查与审判过程中有关医学问题的专业人员”则为法医。

仵作如何演变而为法医?田涛先生的判断是“从西方特别是从日本引进的近现代法医学,包括解剖学、显微镜和细胞学,奠定了中国近代法医学的发展基础,甚至产生了一个新的词汇——‘法医’。法医成为一种新的职业,法医的产生终结了仵作检验制度”。

田先生的判断是否完全符合史实,必须回到清末的司法及立法环境中加以考察。

一、仵作制度之不足

“仵作原作‘仵作行人’,最早见于五代”。但“仵作直到清初,才由官府召募成为定额吏役”。历经数百年的运作,仵作在清朝时已经制度化,但其制度之劣势在清末已展现无遗。

入清后,仵作虽已为官府之定额吏役,然据《大清会典事例》:凡衙门应役之人,除库丁、斗级、民壮仍例于齐民,其皂隶、马快、步快、小马、楚足、门子、弓兵、仵作、粮差及巡捕营番役,皆为贱役。仵作不仅名列贱役,且殃及子孙,因为“仵作与马快同科,均应禁锢,即子孙亦不准出仕”。

仵作地位虽低,然“治狱莫大于人命,定谳莫重于抵偿,而研鞠握要之机,则自相验始”,故朝廷对负责“相验”的仵作,规定了具体的技能要求及相关考核,即“各州县分别繁简,额设仵作数名,各给《洗冤录》一部,选明白刑书,代为逐细讲解,由该管府州随时提考”。

“有趣的是,虽然仵作必须具备某些基本的技术训练——他至少必须能阅读和援引《洗冤录》(仵作指南),但他得到的薪水仍与别的衙役一样。唯一的例外是在山东,该省仵作可获11.21两银子的年薪。山东的其他衙役,除马快外,年薪仅为5.6两。仵作学徒得到的年薪当然更少于正规仵作:仅有2至3两银子。”“正如傅维鳞(1646年进士)所指出的,一名衙役的年薪仅为7两2钱,最多不会超过12两。他每天仅有2文或3文钱收入,这点钱仅可供他和妻子每天吃一顿饭。”

地位与俸禄过低,而技能要求又较高,导致仵作这一行当,“稍知自爱者,每不屑为。冲繁之区,求其娴谙文理者,已属绝无仅有。至简僻州县,寻常斗殴事件报验伤痕,尚恐未能了然;遇有开检重案,瞠目束手,拖累益深”。

仵作制度的种种不足,在清末更显突出。当时时局动荡,刑案多出,就检验技术而言,仵作“平昔所挟为衣钵者,不外《洗冤录》一书。在今日药毒种类复杂时代,未必所遭悉备”。

更关键的是,清末变法的基本方针是,“参酌各国法律,妥为拟议,务期中外通行,有裨治理”。而“检伤之法,外国责之法医,中国付之仵作。法医系专门学问,必先由学堂毕业,于一切生理、解剖诸术,确然经验有得,始能给予文凭。故业此者,自待不轻,即人亦无敢贱视。而仵作则系其党私相传授,率皆椎鲁无学,平昔于宋慈《洗冤录》一书,句读且难,遑言讨论”。相比“外国”的法医制,中国仵作制所存的不足确有诸多需要改进之处。

仵作制度的固有缺陷,以及西方相关制度优势,内外压力之下,仵作制度改革已属确定无疑。然改革方向指向何处?其进程又当如何展开?这些都是清末改革派大员们必须考虑的问题。

二、仵作制改革:自下而起

相对于中央大员,地方官员居于刑案处理第一线,他们对于仵作制的弊病感受更深。所以早至光绪初年,各省官员就开始呼吁对仵作制进行改革。

(一)洋务派官员上疏。沈葆桢系洋务派的重要官员,早在光绪三年(1877年)他即于两江总督任上向朝廷上《请饬议仵作、马快准予出身疏》,请求“准将仵作照刑科书吏一体出身”。

清初,朝廷之所以刻意压制仵作的地位,其原因不外乎“仵作以命案为市,今再予以出身,不啻养虎而傅以翼”。但沈葆桢了解的实情却是:

现查各直省,有一县全无仵作,命案报验,借诸邻封。遇有开检者,则束手无策。……岂无认真公事之牧令,欲破格召募,而相需甚殷,相遇终疏。

因为仵作地位低下,导致“稍有微长者,甚不愿终身自弃,兼使其子孙亦无罪而为圣朝所弃也”。应该说,沈氏主张将仵作给予刑科书吏同样的政治地位,已抓到仵作制改革的关键之一,即提高仵作的政治地位。

可惜的是沈葆桢的主张未被清廷所采纳,错失改革良机。时隔三十余年后,官制改革中新成立的中央司法机构——法部在给慈禧太后及光绪皇帝的折子中不无遗憾地指出:“溯查前两江总督沈葆桢奏请给予仵作出身,格于成例,未经允行,盖彼时风气未开,一切均沿旧制。”就这样,一项起意良好的制度改革,就因“风气未开”四字停滞了。这一停再起,已是光绪末期,20世纪初了。

(二)北洋集团推动改革。李鸿章曾长期担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故时人指称李鸿章的势力为北洋势力。但从1901年开始,“袁世凯任直隶兼北洋大臣近6年,结成了一个远比李鸿章势力更为强大的军事政治集团,这时候的‘北洋’‘北洋势力’才确指袁世凯和袁世凯的北洋集团”。而推动仵作制改革的就是袁世凯所领导的北洋集团。

1.天津知县上禀及袁世凯批。辑录袁世凯督直期间重要公文的《北洋公牍类纂》中存有《天津县详请在省城法政学堂内附设仵作学堂禀并批》。这份公文的标题虽然主要是提出设立仵作学堂,然细阅全文,可以清楚地看到针对仵作地位、技能、薪水三者均低的情况,该知县都提出了或详或略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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