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拉动内需更要关注民生

日前，央行出人意料地宣布将存贷款利率再次降低1.08个百分点。事后在国务院新闻办举行的会上，国家发改委主任张平对本轮扩大内需的相关问题进行全面的阐述。期间本刊记者也就诸多问题做了提问。

周刊：央行之前已经连续多次降低存贷款利率，这一次又突然宣布降息，而且调整幅度如此之大，是出于何种考虑呢？

张平：世界金融危机的影响还没有完全见底，从全世界的趋势来看，现在影响还在不断扩大和蔓延，给中国的影响也在不断加深。为了抑制经济增长过速下滑的局面，我们必须采取力度比较大、效果比较显著的措施，这次大幅度降息就是我们刺激经济增长的政策措施的一部分。

周刊：在发改委看来，目前我们国内的经济形势确实如此严峻吗？到了需要如此大幅度降息刺激的手段吗？

张平：中央政府确定的宏观经济政策是“灵活审慎”，要根据经济发展的状况，适时地采取必要政策，所以根据当前经济发展态势，我们采取了降息这样一个刺激经济增长的必要措施。

周刊：这次降息对那些企业得到的帮助最大呢？

张平： 到11月份国内有一些经济的指标确实出现了加速下滑的态势。一部分企业生产经营出现困难，特别是一些以生产出口产品为主的这类企业，有些甚至出现停产、半停产的状态。这其中很多是劳动密集型企业，他们这样的处境自然也会影响到就业。现在某些地方已经出现了农民工返乡的现象。降息能够促进资金流动性，帮助很多企业摆脱目前的困境。

周刊：本次降息与之前“4万亿”刺激措施是什么样的关联关系呢？有没有降低政府融资成本的考量？

张平：鉴于这次世界金融危机对我国的经济发展的影响，来势猛、变化快、影响深，所以在采取应对措施的时候，中央就提出了一系列的刺激经济促进增长的措施，这也包括媒体所讲的“4万亿”。与此同时也有一个明确的要求“出手要快、出拳要重、措施要准、工作要实”。“出手要快”就是要尽快地采取措施，尽快地见到效果。所以中央在今年四季度安排了1000亿的投资作为扩大内需的一项重要举措，希望能够尽快地拉动经济增长。

周刊：那四季度这1000个亿是怎样安排和分配的呢？现在进展又如何？

张平：这1000亿的投资方向包括了保障性安居工程、农村民生工程和农业基础设施，铁路、公路、机场等基础设施建设，教育、卫生等社会事业，生态环境建设，自主创新和结构调整，以及灾后的恢复重建。尚未下达计划的部分，各有关部门正在抓紧安排工作，我们力争尽快下达，尽快地安排到项目，尽快发挥对经济的拉动作用。按照“快、重、准、实”的要求，发改委会同有关部门和单位，以及有关省、市、区，在“十一五”规划安排的项目中，以及前期工作已经完成的项目中，我们选择了一些项目，作为1000亿投资的方向。在各个部门的配合和努力下，到目前为止，这1000亿的投资已经大体落实到项目，现在已经下达的计划超过了40%。

周刊：中央最近一直在强调这次拉动内需与以往不同，强调关注民生，并以此为契机进行深层的经济结构调整。您能阐述一下吗？

张平：的确是这样。这次拉动内需的模式与之前的亚洲金融危机时的那一轮有着很大的区别。这一次在解决民生方面的投入力度是前所未有的。之前中央下达了3年内全国范围内投资9000亿建保障性住房；在农村民生工程和农村基础设施大体是3700亿；医疗卫生、文化教育事业是400亿；生态环境这方面的投资是3500亿；还有地震灾区的大规模重建，光重灾区就要1万个亿。中央同时在加大社会保障体系的建立和完善，以此从根本改变我国高储蓄率的现状。争取使我们从外需拉动型，向内需推动型经济转变。

周刊：很多人担心在拉动内需的大旗下，各地方都会借机大干快上项目，又会象以往那样行成大量的重复投资，甚至形象工程等。在这方面发改委有那些考虑？

张平：我想借这个机会，就会不会形成重复建设的问题再做一个解释。这一次由政府主导的投资规划中，没有形成大规模生产能力的投资，更没有“两高一资”的投资。因此请大家放心，这些投资不会形成重复建设，更不会形成低水平的重复建设。

周刊：中央这次4万亿投资的主要方向有那些呢？

张平：这一次的投资方向是在国务院的指导下，由发改委会同各部门和专业机构进行了广泛调研的。第一是民生工程；第二是农村农业农民的需要；第三是基础设施的建设；第四是医疗卫生、文化教育的投资；第五是生态保护、保护环境的建设；第六是用于自主创新和结构调整的投资。

周刊：您之前去了江西调研地方对保障性住房投资的落实情况，而且近期将有多路调研组奔赴各地督促落实中央9000亿保障住房计划的落地情况。你能谈谈调研中反映出的情况和问题吗？

张平：我所去的江西在落实方面还是比较到位的，虽然由于房地产市场低迷，导致地方政府的土地出让金收入显著减少，使明年廉租房建设方面资金略显不足，但当地各级政府还是将建设保障性住房作为一项重要任务来抓。他们通过多种渠道和方式保证了保障性住房的建设进度。

既要照顾中低收入者的居住需求，又要考虑到建设廉租房所需资金、具体建设主体等实际问题，9000亿保障性住房投资如何落实，这考验着各方智慧。在调研中确实发现了一些问题。比如，地方政府的土地收入减少了，保障性住房的资金就会出现缺口；也有人担心保障性住房的大量出现会沉重打击当地的房地产市场；由于经济适用房性质的特殊性导致很多纠纷，以至有人建议取消经济适用房等等。

目前江西建设的保障性住房有经济适用房、廉租房以及针对农民的新市民住宅。其中经济适用房政府不负责资金投入。而廉租房却需要地方政府投入大量资金。例如赣州市，09年计划将建设6万平方米廉租房。2004年起赣州开始建设廉租房，每年列入财政预算。每年赣州市房管系统获得财政返还的3000万元税收收入，也用于廉租房建设。目前，赣州解决的廉租房比例很大。比如，仅赣州中心城区已建成和在建廉租住房18.01万平方米，已有9.7万平方米1458套分配到户，为326户低保家庭提供了租赁补贴。

周刊：保障性住房的政策是为大家所欢迎的，但是具体到一些地方的执行中却经常出问题。比如北京和广州出现市民弃购两限房的现象，你怎么看？

张平：保障性住房的作用是用来解决中低收入者住房问题的，这是政策的基本宗旨。各地方的具体情况不同，政策执行起来肯定会有一些差异。当然由于它的特定属性，使之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满意。它的设计、环境、设施，乃至可选择性，都不可能达到商品房的水平。住房问题就是这样，有购买能力的通过市场解决，保障性住房是用来解决那些购买能力比较差的市民的需求。

周刊： 目前“燃油税”是社会上最热门的话题了。关于燃油税的情况，您能透露一些情况吗？

张平：关于燃油税的问题，昨天国务院常务会议讨论了燃油税费改革的问题。这次燃油税改革的总体要求是“公平、规范、节约、减负”。公平，就是将来要体现多用油、多负担的原则；规范，就是把过去各类收费或公路的养护、管理，以及水路的养护、管理，有关的费用改成燃油消费税，也就是费改成税加以规范。因为多用油多交税，我们希望通过这样的措施能够促进对燃油的节约。

在当前的国际国内油价的水平下，实行税费改革以后各个方面的负担是减轻的，因为在我们的改革方案中，税和费的总量是平衡的，但是目前这样的价格水平，在费改税过程中是会减轻大家负担的，因为现在国际油价确实比国内低。国务院常务会议对发改委会同有关部门提出的税费改革的方案进行了讨论，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目前发改委正在会同有关部门对方案进行修改完善，修改完善以后将尽快地向社会公布，听取公众的意见。

周刊： 国际金融危机是促使中央采取如此大规模刺激经济手段的原因。可我们是不是仅仅为了平安度过金融危机才如此拉动内需呢？

张平：大家也能看到，我们国家的宏观经济调控一直在加强，整体的经济结构也在不断地进行调整。这次全球性的金融危机对我国的经济确实产生了很大的冲击，可同时也是一次难得的调整机遇。对外部市场的依赖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成为我们国民经济的硬伤。外部需求的急剧收缩让我们必须努力扩大国内的市场需求，这样我们的经济体系才会健康持续地发展。

周刊：这一轮拉动内需的决策中，关注民生似乎成为了最强音。您是否可以解释一下其中的经济含义？

张平：执政为民是我们政府的宗旨，那么关注民生也就是我们今后经济工作的重中之重了。国内居民消费不振，储蓄率长期居高不下。这不是经济健康所应有的表现。这样现象的产生与我们的社会保障体系不够完善，过去在民生方面欠账较多，是有直接关系的。刺激国内经济的手段不外乎是增加投资和刺激消费两个途径。增加投资，政府可以主导，但是，刺激消费是需要有两个前提的：一是国内居民敢花钱，第二是国内居民有钱花。只有加速建设全面的社会保障体系，完善事关居民生活的基础设施。居民今后的生活能够得到有效的保障，居民才敢于把钱拿出来消费。这就解决了国内居民敢花钱的问题；我们此次拉动内需特别强调了要大力增加就业机会，促进工资收入的提高。只有就业率不断提高，居民收入不断增加，才有可能真正地刺激消费。这才是拉动内需的根本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