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向里斯本

与罗马一样，葡萄牙首都里斯本也是一座“七丘之城”。作为欧洲大陆最西端的城市，它是山的终结，海的起点。走进这个7座小丘起伏相连的城市，摩尔式的建筑仍在、悠扬的法朵仍在、航海家达·迦马的梦仍在，大航海时代的黄金记忆似乎从未远离，航海英豪们霸王卸甲的叹息仿佛还回荡在山水之间。

乘28路电车穿过历史

我在西班牙的查马丁站登上开往里斯本的夜火车，在装饰古典的餐车中喝了一杯红酒，美美品尝了一顿大餐之后，回到自己的包厢。车厢里飘着悠扬的乐曲，伴着火车咯噔咯噔的节奏，我仿佛正置身于时光列车之中，穿过伊比利亚半岛的夜色，回到几个世纪前葡萄牙的黄金时代。

到了里斯本，才发现能够带人走进历史的不只是火车，还有大名鼎鼎的28路电车。

在里斯本，捧着旅行手册按图索骥意义真的不大，城里几乎找不到一条水平的大街，按地图走过一个街区，本以为街口应该是一个平直的拐弯，事实上却是一道倾斜呈至少45。的斜坡，体力消耗瞬间提升。在这里开车也是一个挑战，窄窄的巷子只够一辆车通行，石子路上隔几步就是一个“坡起”，司机不仅眼神要灵活，脚下更得敏捷。里斯本人大多开的是手动档的车，因为这样的路面对自动档的车来说既毁车又费油。所以，初到里斯本的话，最好的观光选择就是搭乘28路电车。它经过里斯本的老城区，会上上下下爬过至少3个小丘，一圈转下来，可以算是和这个城市打了一个圆满的招呼。

经过一个斜坡时，正好看到一辆电车进站，黄色的车身十分复古，它的脚下铁轨纵横交错，上方电缆交叉密布，“辫子”划过电缆时，迸出星星火花，发出滋滋的声响。电车停下来，慢悠悠地吞吐着乘客，本以为它略停一下就会开往下一站，便举起相机等着拍下它开动的瞬间，结果10分钟过去了，电车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也许，对这个古老的家伙来说，时间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150年来，从没重要过。

作为欧洲最早的电车，28路至今仍是里斯本的骄傲。里斯本是有资格怀旧的，15世纪，葡萄牙曾是世界的中心，大航海时代的领航者。里斯本街头有不少苍凉的角落，剥落的雕像在曾经繁华的废墟中静默。

刻下大航海时代的荣耀

贝伦（Belém），在葡萄牙语中是耶稣诞生地的意思。贝伦区是里斯本的必游之地，这里记载了葡萄牙大航海时代的辉煌，这份荣耀，至今仍然可以从正在广场上为外国游客讲解的导游们的脸上找到。

我们的导游身姿挺得笔直，率领我们走到特茹（Rio　Tajo）河岸边，一座形状宛如古老帆船的白色大理石纪念碑扼守在河口。当年，达·伽马打通欧亚海上通商之路的船队就是从这里起航的，那条路被称为“海角航线”（the　cape　route），连接了大西洋、印度洋和西太平洋。

这座纪念碑是1960年为纪念葡萄牙王子亨利而建，船头的雕像中，站在前面的就是这位致力于航海事业的王子，相传他曾设立航海学校、奖励航海事业，运用星相测定航线，并建造了新型帆船，使航海家们的远洋梦想成为可能。也是在他的支持和授意下，葡萄牙船队在非洲西海岸至几内亚一带，掠夺黄金、象牙和黑人奴隶，“战绩”辉煌。亨利后面的雕像是达·伽玛，此外还有发现美洲新大陆的哥伦布，手捧地球仪。帆船两侧还雕有许多不知名的航海者，犹如正在随船乘风破浪，颇有几分英雄纪念碑的色彩。

在帆船纪念碑前方的广场上，有一幅巨大的大理石镶嵌的地图，上面站着不少游客。地图上标示出了地理大发现时代葡萄牙人从伊比利亚半岛出征世界的每一条航线，以及所有曾经被葡萄牙占领过的地区，其中包括“Macau”——澳门。

黄金时代的见证者

葡萄牙有不少值得炫耀的回忆，沿着特茹河可以走到另一个历史见证者——贝伦塔的脚下。

15世纪末，里斯本已成为欧洲海洋探险的中心，25岁的西班牙人哥伦布来到里斯本，短短几年中发奋学习了葡萄牙语、地理学与航海知识；他读到《马可·波罗游记》，萌生了去东方探险的念头，向葡萄牙国王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航海计划，但未能成行；后来在西班牙国王的支持下，他开始了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航行。可以说，葡萄牙是激发哥伦布航海探险灵感的源头。5年后，葡萄牙国王批准葡萄牙人达·伽马远征，达·伽马率领一支船队，在海上搏击风浪26个月后到达印度，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满载而归，从此打开了欧洲与东方的贸易之门。另一个葡萄牙人麦哲伦，也是在里斯本学习航海知识，最后率领一支266人组成的探险队，经过3个月海上航行，证实了“地球是圆的”。

大航海时代刚刚开启不久，1514年，葡萄牙国王诺昂二世便下令建造了一座矗立于水边的防御工事——贝伦塔，以保卫里斯本这一重要港口。在北非建造过许多防御工事的弗朗西斯科·德·阿鲁达被任命为总建筑师，整个塔身全部用大理石打造，也许是受到阿拉伯建筑风格的影响，外墙雕刻有繁复瑰丽的几何花纹，大气中带有几缕柔情。每当涨潮时分，远远望去，塔楼如同浮在河面上，美若仙境。

如今贝伦塔不再是防御工事，而是全世界游客与葡萄牙人一起缅怀过去的博物馆。穿过街边的大片绿地，走过河上的铁桥，经过白色古堡型的塔门，走进这座见证着葡萄牙500年浮沉的建筑，在窗户、圆梯、柱子上都能找到融合北非建筑特色的元素；塔内有多台大炮正对窗外，底层有一个上了锁的地下室，原为储藏室，后来成为关押罪犯的监狱。塔外有艺人身着航海服与来往的游客合影留念，黑披风、红衫、金晃晃的腰带，我拿出一些硬币放到他脚下，他用“枪”顶了顶帽子表示感谢，眼神中带着一种似乎是沉淀了几个世纪的优雅。

法朵中的追忆

在狭窄的小巷中迎来里斯本的夜色，远处传来阵阵哀怨的歌声，在海风和吉他的伴奏下特别使人心碎：“你又扬帆去远方，何时才归？我天天眼望大海，期盼你早回……”

我始终认为，只有经历过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大起大落，才会孕育出像法朵（Fado）这样直指心扉的艺术形式。

Fado一词据说源于拉丁文，意思是命运。作为葡萄牙的传统音乐，它由歌曲和器乐两部分组成，歌声充满悲切、哀怨之情，高音的葡萄牙吉他和中音的西班牙吉他合奏，创造出伊比利亚半岛独有的苍凉，甜蜜而忧伤。

这天晚上，我特地选了一家餐馆去聆听法朵，试着像当地人一样，用心去感知其中的深情。第一道菜用完，侍者取走餐具，法朵的歌者出现在餐厅中间，全场客人一齐转过身，静待演出开始。法朵演唱是一件严肃的事，听众必须严守规矩，不准边听歌边吃东西，歌者一开口，全场必须鸦雀无声，吵闹的听众会被架出场；如果中途离开，一定要等一曲结束后才能再次入场。

歌者的年纪并不大，但声音带有浓重的沧桑感。和西班牙的弗拉门戈类似，法朵的歌声也是用一种极压抑的力量发送出来的，嗓音不能太纯净优雅，最好有些沙哑，要能听得出岁月，听得出生命的各种刻痕，声音最放开的时候，感觉往往也最悲凉。我闭上眼睛，试着体会歌声中的深邃与荒凉。葡萄牙人天生就懂得悲情，并擅长将之转换成美，一如足球场上C罗华丽的长传和饱受争议后留下的背影，“灰烬与火光，痛苦与悲伤，这一切的存在，全被娓娓诉说。”

Tips

交通：中国与葡萄牙没有直达航班，到里斯本需要在欧洲其他城市转机。西班牙是唯一与葡萄牙接壤的国家，可以选择欧铁的两国通票。马德里至里斯本的火车“TrenHotel”，每晚22：25从马德里查马丁站出发，次日7：41抵达里斯本Santa　Apolonia站。如果在里斯本市中住宿，不必要买里斯本卡，或者地铁10次票之类的。因为里斯本市中心很小，步行的话更加适合游览当地的人文风情。

住宿：葡萄牙国家旅游部门出版的年度饭店指南载有全国饭店的资料。总的来说，饭店客房和服务标准较高，价格也较合理。比较便宜的饭店是最多下榻3天的国家资助的小饭店。此外，全国还有许多私人小饭店、野营地和拖车公园。年龄在14～30岁之间的人可向位于里斯本的Tourism　Estudantil，Rua　Fernano　Pedroso（靠近Praca　de　Londres）申请入住青年招待所。里斯本的公寓设施标准高，但价格也贵。

美食：葡萄牙蛋挞世界闻名，里斯本最著名的蛋挞出自一家近两百年历史的老店——贝伦区的Pastéis　de　Belém，店门外标注有大大的“1837”字样，门口永远排着长队。尝一下这里“古法秘方”的烘培成果，才会明白何谓“香醇浓郁”，味道与我在国内吃过的任何蛋挞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