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劳资冲突

时间:2022-08-14 09:45:37

在不久前结束的国际劳工大会上,就业、社会保障以及劳动者权益成为三大焦点议题。世界经济前景不明朗的当下,在危机中与各国民粹主义倾向一并抬头的是代表劳动者利益的政治力量的复兴。与此同时,全社会关注底层劳动、加强劳工立法和保护劳动权利的新趋势也开始显现。

事实上,就业、社会保障以及劳动者权益等问题,恰恰是100多年来国际劳工运动的关注核心。从这个意义上说,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社会学教授西尔弗的名著《劳工的力量》,正好以长时段、跨地域、分阶级的研究视野,对150年来与全球化相依相伴的劳工运动作了翔实细致的盘点分析,并探究了21世纪国际劳工运动可能出现的新形式。

在经济社会学家看来,全球化的发展促进了国际专业分工的形成,同时打破了国家、劳工与资本三方的力量均衡。在现实的资本全球化流动过程中,貌似“纯粹”的经济行为却带来了高度社会政治性的后果——全球劳资关系的重构,特别是劳动保护需要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冲突。

自由主义的福利理论强调以自由市场推动经济发展,通过增加就业、资本竞争来促进劳工工资与福利的提高。强调社会保护的福利理论则认为,只有强化劳工保护,才能增加劳工福利、稳定生产秩序,为经济发展创造良好环境。

许多学者甚至悲观地认为,“邪恶的”、高度流动的生产资本,在世界范围内引发了低收入国家工人之间的激烈竞争,削弱了劳工的谈判力量和福利,让各国展开了“竞次”赛跑,即在工资与工作条件方面争相冲向底线。这无疑将引起某种危机:劳工运动有可能消退衰落,连带着也使劳工研究丧失了紧迫性与现实感。

西尔弗通过挖掘资本流动的内在机理和时空路径来追踪劳工运动的高涨和衰退,针锋相对地提出与前述说法均不相同的观点:“资本转移到哪里,劳工与资本之间的冲突很快就会跟到哪里。”她以历史数据和实证分析揭示,150年来劳工运动的轨迹与国际范围内的地缘政治、经济发展、社会变迁、战争情势交织纠缠并互为因果。资本在行业、产品、技术上的转移,都与劳工运动密切相关。劳工运动的重心与主战场在随时间而转移的同时,也随着资本发展的地理分布、行业内部生产布局、主导产业部门的兴衰而转变。

资本总是找寻“更为廉价而驯服的劳动力”,但新的工人阶级和强大的劳工运动却又在资本喜好和产业扩张的每一个新生产地点与生产领域被创造出来。在西尔弗看来,这个周期性重复出现的历史模式,正是一部工人阶级随着资本主义周期彻底改造自身的世界劳工史。

西尔弗的另一理论贡献则是根据资本主义“创造性破坏”的特点,区分了两种不同类型的劳工抗争:“波兰尼式的”与“马克思式的”。前者属于被“消解”的工人阶级遭遇资本主义的“破坏性”而爆发的抗议,例如当前欧美国家的“反紧缩”抗议与“占领”运动。后者则是由资本主义的“创造性”一面所造就的新兴产业劳工的抗议,往往在正经历高速经济增长、快速工业化和无产阶级化的地区兴起,并常以第二代移民工人为大规模劳工斗争的骨干力量。伴随着汽车业地理转移而此起彼伏的世界各地工人运动就是最好的例证。

西尔弗认为,“波兰尼式的”劳工抗争可能是当前世界劳工抗争的主导形式。但在世界资本主义“向金融和投机领域转移的历史时期”,正如20世纪前半期那样,“马克思式”和“波兰尼式”的劳工抗争高潮事实上同时涌现。当空间调整消解南北之间的分隔时,技术调整、产品调整以及贸易保护主义则不断地重构南北之间的分隔。垄断性超额利润周而复始地在创新比较集中的高收入国家产生。与此同时,发达国家的工人更多地依靠本国政府实行的进口和移民限制来使其免遭发展中国家劳工的挑战。换言之,与发达国家相比,发展中国家的工人运动处境将更为艰难。

西尔弗断言,世界劳工抗争被嵌入到资本主义的双重危机中,钟摆的一侧是需求不足导致的利润率危机,另一侧则是大规模失业和民生凋敝导致的社会合法性危机。如果不能有意识地修改资本主义的发展模式,尤其是“在过去两个世纪席卷全球的、资本密集的、排斥劳动力的西方模式”,这场世界性的资本主义危机就难以化解。

我们都应该好好读一读这本劳工史,都应该支持、参与和推动建立在公平、公正、公义基础上的体面而有尊严的劳动。

《劳工的力量》,(美)贝弗里·西尔弗著,张璐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1月

作者为香港大学经济学博士、芝加哥大学社会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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