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古塔贝勒考证

时间:2022-08-13 11:09:17

[摘 要]爱新觉罗家族史上赫赫有名的“宁古塔贝勒”,其实不过是“六台子寨主”,比较正规的汉字对音应当是“宁公台贝子”,更接近史实的对音应当是“宁公台额真”。对此,论辩证如下。

[关键词]宁古塔贝勒;考证

宁古塔是中国清代统治东北边疆地区的重镇,是清代宁古塔将军治所和驻地,是清政府设在盛京(沈阳)以北统辖黑龙江,吉林广大地区的军事、政治和经济中心。清太祖努尔哈赤1616年建立后金政权时在此驻扎军队。地名由来传说不一,据《宁古塔记略》载:相传兄弟六人,占据此地,满语称“六”为“宁古”称“个”为“塔”,故名“宁古塔”。

首先需要说明的是:在明清文献中,记载着两个“宁古塔”。一个是居住在苏子河畔的“宁古塔贝勒”;另一个是牡丹江中游会宁附近的“宁古塔城”。两个“宁古塔”之间是否存在历史联系,即努尔哈赤家族的“宁古塔”是否来自渤海上京遗址附近的“宁古塔”,始终是个悬案。建州女真在沿呼尔哈河南迁的过程中,很可能曾经国会宁一点,惜乎文献无征。连一向热衷于浮夸、神化自己家史的清朝皇帝,虽记其始祖肇基于三姓,也从末明确说出自家就是从自金代上京。倒是魏源替两个宁古塔续上家谱:“始祖鄂多里城居俄莫惠之野,在宁古塔西南三百余里。故四祖虽迁建州,仍称宁古塔贝勒”。但据孟心史考证,鄂多里在今朝鲜境内。魏说不攻自破。而孟先生认为:宁古塔城不过是“入关以后,随事增饰”的产物,“以示其原有疆域之广”。即清入关前,历史上根本不存在“宁古塔”。究竟历史上有无宁古塔,两个宁古塔之间有无历史联系,还有待于学者们进一步考察。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即这两个词的字音及人们赋予的涵义确是相同的。清初有人甚至把“宁古塔”误“指为六祖发祥地”。因此,本文在讨论“宁古塔”贝勒的字音、词义时,将借用有关“宁古塔”城的材料。

“台”对于满洲统治者来说,决不是陌生的事物。明王朝继承元代对我国东北地区的统治,于洪武四年置定辽都卫于辽阳,后改辽东部司,永乐七年复置都司于奴尔干,对女真族实行招抚与暴力相结合的政策:封官以加强政治隶属关系:设马市、通朝贡以促进经济文化交融同时,缮甲兵、严烽堠以进行镇压和防御。随着往来的频繁和汉族、女真内部政治经济关系的发展变化,两族间的矛盾也日益增加。为了有效地控制和抵御女真族的骚扰,自正统以后,明政权不断增筑边墙和城堡墩台,据嘉靖重修《辽东志》卷三《兵食志》:辽东都司共设“边墩一千六十七座”。检该书所载分列各堡之下的墩台名数,实共1085座。其中以“台”称者,如长岭台、东安台等,计494座;以“墩”称者,如镇夷墩、镇安墩等,计264座;以“空”(即空心台、空心墩)称者,如靖镇空、靖安空等,计261座;其余径以本山、本岭、本沟等为名的,66座。以“台”为名的最多。这些林立于辽东周边的台、墩(方者日台,圆者曰墩,通称之曰台),“当初建时,量地缓冲,缓者五里一台,冲者二三里一台”,(《柳边纪略》卷一)。明政权于各台(墩)派驻“防守”官兵,又称“”(陈继儒《建州考》),台上置柴草、火种、滚木僵石,有警则“传烽”,敌至则守御,与各城堡互为犄角。在这些台、堡之间,均有“屯兵”、“按伏”之地及“通贼道路”,而各台、堡又分别以驻有重兵的各城为后盾,随时受到各镇的“兵马策应”(《辽东志》卷三)。因此,这些台(墩)成为明政权对周边少数民族进行侦察、报警和防守、出击的前沿阵地。平时,辽东各镇兵每年定期从这些台堡出边“烧荒”,给女真族人民的畜牧生产造成极大的困难,战时,以这些台堡为出发点,深入少数族地区进行剿杀。而当女真族进行零星袭扰抢掠时,这些台(墩)又专纳“行旅居民之遇敌者”(《柳边纪暗》卷一),“以收敛人奋为主”,“人畜尽入此墩 (台)”,成为附近汉族人民的庇护所。当女真族大举进犯时,这些台(墩)上的“”严瞭远哨,一发现敌情,就“顶明号火,传入境内”,并“坚阵待之境上”,阻遏敌军,以“待镇兵之集”。可见,辽东边台是明政权对付女真族的重要军事设施,而女真族军事上的失利,也往往与此有关。对以弓矢刀矛为主要武器的军队来说,居高临下的各种台墩以及城堡之上的“敌台”一类的工事,常常成了决定战争胜负的一个重要因素。

我们认为,明人之所以用“宁古塔”,大约出于下述两个原因:

第一,来自道听途说或虚假情报。的确,明朝曾有个别大吏,如熊廷弼就曾进行过实地调查,“虽逼近虎穴、人迹罕到之处,无所不遍历,无所不相度”,(修复屯田以助粮油疏》),但他也只是“逼近”,并未深入。而深入敌寨的通事们的情报又未必可信。其中有人,例如通事董因其甚至曾经“通同奴酋”,作出圈套,“阴导之凶悖,以恐吓我民”。当然,这只是个别的例子,但是根据《筹辽硕画》所附《辽东图》,我们可以判定那些通事们确实没有探明对方大本营所在地的名称。例如,该图于长白山、木真关之间,书“宁公塔察”字样,旁注“叙儿哈赤佐”并且绘—塔形。大家知道,赫图网喇附近根本没有塔。这极其有力地证明,明人记载的“宁古塔”显系来自道听途说。附带提供一个旁证:同书《东夷奴酋考》中竟谓宁古塔寨“城高七丈”。如所周知,天聪五年增筑的沈阳城,高不过三丈五尺(盛京通志,卷五)。因此,除非把宁古塔寨个别地段所傍依的陡壁也当作“城高”,否则,“城高七丈”是不可想象的。这条材料再一次证明,明人有关“宁古塔”的记载,并不符合实际情况。

第二,明人记载的“塔”如果来自道听途说,那么,又是如何“听”、“说”的呢?我们认为,满族人在口语中可能有时把ninggutai中的i发育轻弱,说得含糊不清,甚至有时可能省略掉,至少在汉人的听觉中是如此。例如,哈达首领蒙哥布禄之子武尔古岱urgudai,在上述《辽东图》中被书作“吾儿忽答”《建州私志》上亦作“吾儿忽答”。这里的dai(岱)被译为da(答)。又如,因叶赫老女而招致战祸的蒙古喀尔喀部的那个莽古尔岱mangguldai,《东夷考略》中作“蟒谷儿大”,《山中闻见录》中作“蟒骨儿大”。dai(岱)也被译作da(大)。再如,满族开国史上鼎鼎有名的四大贝勒之一的莽古尔泰manggultai《山中闻见录》中作“莽古大”《辽夷路》中作“忙哈大”。这里除把t译为d外,同样省掉了tai中的i。申忠一《建州纪程图记》中的“林古打”的“打’,也是属于这种类型。因此,ninggutai(宁古台)中的tai(台),在满人口语中、或汉人听觉中被说成或听成ta(塔),这应当是明人记载中出现“宁古塔”一词的线由。

因“塔’音而附会以“塔’意,又进而绘成“塔”形,以讹传讹。近人甚至有谓“此三宇(指宁古塔)乃古地名,非清语也”(《增定四库简明目录标注》卷七,《宁古塔纪略》条)。

塔,不但古色古香,而且气势雄伟、巍峨壮观,较之土台子或石头台子,不可同日而语。

熟悉汉族民情风习、政治文化的满洲统治者,当然理解这个汉字的涵义;而潜入辽东地区搜集情报的满族侦查员们也会把明人对自己根据地的称呼做为汇报材料。因此,精通于政治宣传而又热衷于吹嘘自己光辉家史的皇太极及其御用文人,自然乐于顺水推舟、欣然采纳明人赋予的美称,于是,原来只是分散在苏子河谷的六个台子转化为既古老且雄伟的宁古塔。因此,所谓“宁古塔”,实为“宁公台(六) (台)”,意译应作“六台”或“六台子”;所谓“宁古塔贝勒”,实为“宁公台贝子”,意译应作“六台子王”或“六台子贝勒”。

其实,这里的“贝勒”或“王”,也是溢美之词。例如,“六王”中“索多才智”,曾领导全族连灭硕色纳、加虎二姓的老四觉昌安,留给后人的不过十三付遗甲;“六王”中另一位比较知名的人物老三索长阿,其子阿哈纳在追求配偶时,甚至因为“家贫”而道拒绝。因此,从他们所拥有的经济实力看,与其称之为“贝勒”,不如称之为“额真”,即村主寨主之“主”,倒是比较符合他们当时的实际情况。因此我们认为,“宁古塔贝勒”不过是“六台子寨主”。

因探亲而长期留居或本人就出生在宁古塔城的杨宾、吴振臣,理应熟悉当地乡谈中的“宁公台”,而在文字中却循“塔为个”的“官话”,可能是出于流放犯子弟的处世心理。而方拱乾在饱经“绝城”风险之后,仍然敢于指出官定的“宁古塔”是个讹称。不过他先引用了一个“相传”的“宁公塔”做掩护,然后“一讹为宁公台,再讹为宁古塔矣”。“一讹为宁公台”是假,“再讹为宁古塔”才是他想说的真心话。虽然他声称“固无台无塔也”,但接着论“惟一阜如欧阳,不足登。”阜,土山也。防陀,陛也,高低不平的台阶也。他告诉人们,他所看到的只是矮矮的几个高低不平的土台儿。这段文字给我们留下了一条辨证“宁古塔贝勒”的极为可贵的线索。

参考文献:

[1]周永梅.张克宁古塔的源起与传说[J].牡丹江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5).

[2]张德玉,张正岩,李荣发,单铃.“宁古塔”与六祖城考辨[J].辽海文物学刊,1996(1).

[3]陈春霞,东青.清初宁古塔流人对渤海上京城遗址的调查与著录[J].北方文物,19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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