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悖论和猫眼

五对男女爱情故事的穿插，构成“复调”的电影。这合符电影的本质。

电影的一个本质，依法国人巴赞言，是“物质世界的复原”。

五个故事，复原了五组不同物质环境下的人的活动，虽然不见得要把镜头拉得很长，但肯定不违背电影“再现”的本质。

电影的另一个本质，依俄苏人爱森斯坦、普多夫金的“蒙太奇”论，五组故事发生在五个并行发展的时空中，是典型的“平行蒙太奇”叙事。

“小宋佳”和“李晨”、“葛优”和“邬君梅”、“耿乐”和“梅婷”、“郭涛”和“元秋”、“段奕宏”和“李小璐”，这五对男女的故事，交相编织，并行不悖，哪样艺术能做到？只有电影能！

五个故事，正好。再加一两个故事，头绪就多了，观众会看不懂。减一两个故事呢？信息量就少了。电影因其必须在大约一个半小时左右把观众牢牢吸引住，加大信息量，是必须的。本片在这一点上似乎成功了。废墨看完最后一个镜头，还想看下去，没想到字幕已经出来，影片已经结束。这就像吃一样好吃的东西，还没吃够，东西就没了。于是，就有了回味。

导演马俪文集编剧和导演于一身，这使废墨不得不另眼相看。如果没有记错，马俪文的得金鸡奖的处女作，也是她的编剧。两导两编，足见马氏有相当的文学功力。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马氏已出陈凯歌和张艺谋之右。

张艺谋近年的所谓大片，之所以遭人诟病，就是文学性的软肋暴露无遗。因其美工出身，张艺谋总将大力气花在造型上，如若张艺谋将大气力花在文学上呢？依废墨愚见，定然事倍功半。可惜张氏先天不足。这一点，马氏比张艺谋强。

五个故事中，废墨最喜欢“郭涛”和老女人“元秋”的故事；最不喜欢“葛优”和“邬君梅”；至于李小璐、耿乐、李晨三对，由于反差较小，喜剧效果也大打折扣。

“郭涛”与“元秋”，最具笑料，本片的轻喜剧风格，可说是他们给贴的标签。

最难忘那两场戏。

一场是：“郭涛”把老女人“元秋”搓揉得义薄云天，哭着喊着追出去要给“郭涛”钱。“郭涛”感动得一把把“元秋”抱起来，径直上床，然后宽衣解带。两人临“战”前的那一份庄严，简直要使人喷饭。

还有一场，是“郭涛”婴儿般依偎在“元秋”的身边。病床是那么小，躲着一个老女人，一个小男人，就像一对母女，但他们却是情人。搞笑得很！但却不俗。

“郭－元”故事也编得出人意外。可能大部分观众的思路，都会想到“郭”是骗子，“元”最终会是一副哭丧脸，因为这个老女人的辛苦钱悉数被“郭”骗尽。没想到，“郭”有情有义，而“元”也心甘情愿地为之花钱。

如果钱能买来真爱，那么，为什么不买？这是“元”的行为和心理根据。看起来，这一幕与真爱和金钱无关的高论十分相左。其实，金钱如粪土，仁义值千金，这两句话，已经显出其中明显的悖论关系。仁义既然值千金，金钱又怎么能成粪土呢？这话同样可以反过来说，金钱是粪土了，那么仁义呢？不也是粪土了吗？所以，仁义是值钱的，跟爱情一样，不是不可以买的。

扯远了，再绕回来。之所以不喜欢“葛优”和“邬君梅”，倒不是因为邬君梅的表演有什么不好，而是因为葛优确实缺少突破和进步，尽管他出人意外地留着艺术家般的长发。

倒是段奕宏有了明显的突破和进步。

他曾经有那么的一种目光，废墨为此还专门写过一篇文章，叫作《段奕宏的眼光》。

什么眼光？直截地说，就是凶光，目露凶光。然而，在本片里，这种目光荡然无存。

谁都知道猫的目光会变，那是因为它的瞳孔会收缩。难道段奕宏换了猫眼不成？

一个性格演员的性格，由目光变化而转变，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了不起的突变。

祝贺小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