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卷耳》

时间:2022-08-13 01:51:55

作者简介:杨宁(1987-)男,汉族,山东莱州人,西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摘 要:《卷耳》是《诗经》中抒写怀人情感的名作之一,其妙处尤其表现在它匠心独运的篇章结构上。旧说如“后妃怀文王”、“文王怀贤”、“妻子怀念征夫”、“征夫怀念妻子”之类的主题都莫衷一是,难以让人信服,仁者见仁的观点也给此诗增加了几分神秘感。本文从篇章结构和诗中所涉及的七个“我”两个层面进行品读,浅述其篇章结构的妙处并从句法角度揭示“我”的所指意义。

关键词:篇章结构;思念;想象;作者;句法意义

中图分类号:H3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26X(2013)07-0000-01

一、品味篇章结构之奇妙

行文须先立骨。“文骨”则是文章的篇章结构,它不仅彰显了文章的脉络布局,更是托起文心的支柱。离开了结构,文章即是一盘散沙,而“文骨”奇特,则会让文章耐人寻味。从表层看,《卷耳》一诗结构平淡无奇,单章四句,共四章,这是《诗经》中比较常见的外在形式。然而深入其中,我们发现,第一章与后面三章似有所不同,颇具奇妙,主要表现在叙述主体的差异上。

日本学者青木正儿认为,《卷耳》一诗实则由两首“残简”合二为一诗。其意为,《诗经》在流传的过程中,有的诗会因种种原因变得残缺不全,而后人在整理《诗经》时,会把一些残缺不全的诗进行归并整理成一首诗,而《卷耳》的第一章和后三章均属于“残简”。对于此,笔者不能苟同,只因篇章结构的特殊性就怀疑其是断简残篇,这是站不住脚的。《诗经》虽是先秦时代的作品,论成熟,虽然不能与后世的唐诗宋词相比,但其文学艺术却已成型并影响深远,正如章学诚所说的“后世之文……其源多出于诗经”。

而清代崔述则说:“《卷耳》一诗,首章自叙其情,下为揣摩之状”[1]。崔述在《读风偶识》中谈到,这首诗本为女子而作,首章是女子抒发自己对男子的思念之情,后三章则是其想象中的情景:男子亦是思念深切,以酒解忧。由此思思相扣,给本诗奠定了一种“忧思难忘”的基调。不过,崔述在文中只是讲出了一种可能性,而另一种可能性便是此诗由男子所作,首章是他想象中的情景,而后三章则是男子自叙其情。从后三章的章节字数和情感递进来看,笔者认为这种可能性颇大,而且这种艺术结构极大地影响了后世诗歌的创作。南朝徐陵的《关山月》云:“关山三五月,客子忆秦川。 思妇高楼上,当窗应未眠。 星旗映疏勒,云阵上祁连。 战气今如此,从军复几年?”[2]唐朝杜甫的《月夜》云:“今夜州月,闺中只独看。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3]。从这些诗作中,我们看到诗人们将自己无限的思念与想象结合,给读者营造了一种身在远方、影在眼前的幻境,将诗歌中的思念之情抒发得恰到好处,从而将诗歌的意境推上了一个更高的层次。

同时,笔者也认为《卷耳》一诗的作者并不一定是诗中显露的女方或男方,极有可能存在第三者,也就是说,此诗的第一章和后三章是第别人托言而作。而第一章和后三章似又构成了“设悬”和“解悬”的关系:第一章给读者留下疑问,女子为什么“怀人”,所怀何人。后三章做出了答复,原来通过男子托言,我们得知女子是思念情人而“不盈顷筐”。从表面上看,诗人在这悬疑的一设一解中以事寄情,表达了对某人的思念之情。可是,更深一层,诗人是通过男女双方的托言,表达某种不满和控诉:由于当时的历史背景,或者战乱不断,男子出征远方而不得归,或者等级森严,男女有情却被阻断。那种不良的社会状态让一对相爱的人相思却不能相见。

二、解读七个“我”的所指意义

《卷耳》全篇不过七十言,然却用了七个“我”字。如此反复地使用第一人称,在古代诗歌中是比较罕见的。朱熹曾提出,《卷耳》一诗,首章为直叙,下三章为托言,此诗由“后妃自作,可以见其贞静专一矣”[4],间接说明其中的七个“我”皆指女子(后妃)一人。可是,笔者在分析本诗篇章结构时,曾提出此诗的作者有三种可能性――女子、男子和托言人。作者不同,这些“我”的意义自然有异。可见,朱熹此处的观点并不全面。若此诗为第三人托言而作,那么这七个“我”既可以托于女子,又可以托于男子,因此对“我”的意义判析也就存乎男女之别了。笔者将从“我”的句法意义入手,以诗中男、女的角度简述这七个“我”的所指意义。

第一,“嗟我怀人”中“我”与“怀人”构成主谓关系;“我马虺”“我马玄黄”“我马矣”中的“我”作“马”的定语,彼此构成偏正关系;“我姑酌彼金”“我姑酌彼兕觥”“我仆矣”中的“我”作主语,与后面成分构成主谓关系。从这些句法意义中来看,第一章中的“我”专指女子,这位女子或是一个真实的采卷耳的思春少女,或者是男子想象中的思妇,“嗟我怀人”的意思都是“我(女子)思念你(男子)啊”。而后三章中的“我”则专指男子,诗中所写的情景,或为女子想象或为真实存在,都表示男子的马渐渐难行,男子饮酒思归。女子采卷耳思念男子,男子亦是骑马登高思念对方,以酒解忧,这样比较符合彼此的角色身份。

第二, 首章中“我”与“怀人”构成倒置的动宾关系; 后三章,“我”依旧作“马”的定语,彼此构成偏正关系;“我姑酌”与“我仆”中的“我”仍作主语。在这层句法关系中,这七个“我”则专指男子一人。“嗟我怀人”是“嗟怀我人”的倒装,甚至可以看成是“嗟怀我之人”的省略。与“岁不我待”和“时不我与”中的“我”的成分相同,也就是说“我”做了“怀”的前置宾语,翻译过来即为“啊,思念我的人”。 “我”与“怀”构成动宾关系。尽管这不是传统的倒装句式,但是文学语言中的表现手法由来形式多样而且富于变化。先秦时代已离我们深远,其倒装的格式未必局限于今日所总结的文言文倒装句式体例中。

第三, “我”与“怀人”构成偏正关系,或者理解为“我之怀人”;后面六个“我”的句法意义与则前两点无异: “我”与“马”构成偏正关系,表示男子的马,“我姑酌”“我仆”中的“我”与后面部分构成主谓关系。这里的七个“我”同样是专指男子一人。“我”与“怀人”为偏正结构,“怀人”亦构成偏正关系,译为“思念的人”;而“我怀人”则是“我所思念的人”之意。联系到是《诗经》中的其他诗篇,如《七月》中有“嗟我妇子”“嗟我农夫”[5], 《沔水》中有“嗟我兄弟”[6],其句法结构皆与“嗟我怀人”有相同之处,从而肯定了笔者的这一观点。

三、结语

《卷耳》的篇章结构所暗含的是“言有尽而意无穷”,而通过句法意义的分析可以看出,这七个“我”的所指有别,关键点在于第一章中的“嗟我怀人”这一句上。独特的构架以及关于“七个‘我’”难以定论的句法意义,让这篇诗歌千百年来一直保持着其神秘性,也让诸多学者孜孜不倦地去解读。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诚然,对于此诗艺术结构与诗中“我”的解读,朱熹、施德普、钱钟书等大师都有独到的见解,可是求学之人若拾人牙慧则难成己见,对于大师的观点,此处不再赘述,谨呈已见望方家指正。

参考文献

[1] (清)崔述.《读风偶识》[M].学海出版社,1992再版.

[2] 昌渠选注.《魏晋南北朝诗选》[M].四川教育出版社,1987:194页.

[3] 元秀编选.《唐诗宋词三百首》[M].内蒙古远方出版社,2005:110页.

[4] 中国诗经学会.《诗经研究丛刊》[M].学苑出版社,2002:251页.

[5] 许威汉.《中国先秦文学及语言例论》[M].中州古籍出版社,1984:213页.

[6] 周满红等选注.《诗经楚辞选》[M].太白文艺出版社,2004:17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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