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婚集 第5期

时间:2022-08-13 12:29:06

弁言

有女钟元,二十学成,以勤补高内嫂之倡,而由吾兄子泉与邹颂丹先生作介,于民国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与许氏子景渊订婚。盖勤补内嫂实出许氏,而景渊尊人建人先生之兄瀑如先生与吾兄故理科会同学,本旧识。重闱甫堂系出长安桥钱,又吾宗也。父母爱子为计深远,君子之道,造端夫妇。订婚之日,余既于两姓亲属会宴之时,详晓两家子女以近今夫妇之道,苦男女居室之不易,惟识性为能同居,须相谅乃可永好。人性互有短长,宜知所以相成。旧时儿女婚姻,一凭父母作主,而夫妇未必仳离。现代青年结合,半皆自由恋爱,而男女中道相弃,物忌太过,美尽则绝。君子交淡,淡乃弥永;小人情甘,甘实难继。朋友之道,义通夫妇,冀缺野耨,夫妇宾敬。孟光富女,举案相庄,寓爱于敬,爱乃不敝。女子从一之谓贞,男子不二之谓义。义贞相守,金石同固,当已共喻其旨矣。兹由两姓家长詹于民国二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为吾女遣嫁之期,施衿结錞,谊当申戒,爰自订婚之始,以迄涓吉有日,议婚函札辑为一集,将以永证嘉盟,并诏两家子女,咸体父母之意,勿贻老人忧也。民国二十四年十二月吉日孙庵老人识。

目次

家兄子泉由沪寄函

又寄元女函

复家兄子泉函(寄沪)又第二函

致许景渊函

许景渊复函

致邹颂丹先生函

家兄子泉寄元女函

家兄子泉由沪寄函

又复元女函

订婚书(附)

家兄子泉由沪寄函

(民国二十三年十月二十四日)

馀弟手足:许景渊虽少年,而谈吐间颇英爽,酬对亦殊得体,已当面约定阳历十一月十一日返锡与元女晤谈。兄意人才第一要紧,其次职业与环境。如双方无意,即不必多费周折。(馀略)

又寄元女函

元女览:景渊汝已见过,一切不妨自己拿出眼光去看。景渊如有通信,亦尽可彼此提出意见。我与景渊约以三个月为犹豫期间,此事汝父似已同意,而汝母则待考量。我则以为人才最是要紧。汝父阅人已多,亦须汝自己拿出眼光。汝父近来老象渐见,儿女事亦须逐次料量。汝须善体此意。诸母不另写信,汝代候讯可也。

复家兄子泉函(寄沪)

接兄寄元女一信并唐先生函,已送去,勿念。十五日晨,邹君颂丹见过,云建人夫妇回锡意欲得一确音。据景渊告父母,渠已有相当认识,只须吾家无异议,请由父母作主代为解决,订婚以后尽可随时通信。目前似可不必多着痕迹,且亦无话可说。弟当复以即由景渊在沪迳函吾兄,表示前项主张,或请家长转函亦可。旋接兄信,当于晚间特邀,元女告以许宅求婚情形及吾兄弟对于景渊一再考查经过。渠初表示既经吾兄认为相当,只须双方父母亦均同意,渠无主张,通信一节,目前自可不必;旋又转言,常随父母,不肯远离,只能来赘,不愿出嫁。此系故出难题。弟经晓以将来,设有机会或可多随母住,目前亦尚无庸远虑。又言渠不善作家,并不耐琐细;自问学力亦不充分,生性虽非高傲,亦难多受委屈。此则自知之明。务须对方知者,不可稍事掩饰,免致或有后言,似已无绝对意见。至行事一切,弟已先将前印婚嫁意见,交由颂丹阅看,将来再参酌各方意见,如建人父子或有信来,即请吾兄酌夺,见告可也。

又第二函

(民国二十三年十一月十九日)

博哥鉴:日前发信后,当将原稿交由元女阅看,乃昨日归家元女又言,渠对于许氏无他意见,即景渊本身虽不能谓有认识,但家长既均认为笃实可靠,自亦绝端可信。惟景渊服务海关,将来他调远方,以后不能归宁父母,且景渊独子,供职外方,翁姑常须家居,负责亦觉太重,均不能不加以确切考虑,尚须予以犹豫时期。今日晨起,特行走访颂丹暨勤补内嫂,专以元女此意告之,特再奉达。馀不一一。

致许景渊函

景渊贤侄台览:屡承过舍,未获畅谈,并失招待,至为歉怅。日前令亲颂丹先生见过,述及令祖母太夫人暨尊(甫堂)之意,于仆无所不可,而室人尚有异议,若仆之意只须男女本人确能认识清楚,不致稍贻后悔,迟早固无问题。吾贤与小女觌晤多次,通信半年,未卜有何认识?平仲善交,尤在久敬。识性同居,亦古名言。君子知人之长,尤贵悉其所短。知长乃能善用,知短期其相谅。莫知子恶,自古为然。小女生性短长,极盼详实见教。庶几知己知彼,藉可永卜嘉好。此意请不必令小女知之。仆亦暂不令小女知也。秋后如至相当时机(须在中秋以后),可由吾贤便中于通函时一征小女意见但不宜过着痕迹,倘有端倪,并即见告,俾室人等可事准备。闻吾贤小考在即,此事或俟考后从容再覆,尽可不必亟亟。吾贤年事正强,假令小有病痛,只宜加意眠食,不可过信医药。古人不药为中,此亦良有见地。鄙见附质,幸告堂上以为何如也?

许景渊复函

(民国二十四年七月十一日)

世伯大人:尊前敬肃者,星期趋谒,适值公出,未获一聆教诲,深以为憾。返沪后,以关务栗碌,考事繁琐,致疏禀候,度荷原宥。一昨拜读手谕,敬悉种切所教,知己知彼、识性同居诸义,至理名言,自当拳拳服膺。侄性愚昧,自维一己之短长犹苦不能自知,遑论知人?虽与元妹过从半载,实不敢言己能认识,惟于往来函札中观察所得,深觉元妹胸怀高洁,识见明达,在在令人心折。想以自幼受伯伯、三伯伯之陶冶,故能才德兼具。惟侄自惭庸俗,弥增愧汗耳!想元妹明察于侄之弱点,当已洞悉。不知伯伯亦曾询及否?曩闻三伯伯言元妹秉性稍刚,侄自病优柔寡断,诚能得稍刚者为侣,则潜移默化,于性格上或能有补。伯伯以为如何?至于婚期,侄意尚不必讨论,以此时正宜倾力工作,专心考试,似不宜有所旁骛。堂上意见,固宜尊重,但一以父母之命为归,恐亦不无流弊,不如听其自然进展。未识伯伯尊意如何?谕中嘱以秋后可于函中征元妹之意,侄意亦可不必,因元妹于函札中,已一再流露其眷恋庭闱,不愿远离膝下之意。故侄亦雅不愿以此琐琐之私,扰其清神,想至相当时机,元妹必有相当表示也。伯伯公务繁冗,望勿为儿女琐事过于操心,近来福体谅必康泰如常,未识伯母福体如何?深为孺系。所嘱勿过信医药等语,已转禀家父母,极表赞同。侄近来并不服药,身体上亦未见有何影响。考期将届,未能详覆,俟考毕当返锡面聆清诲也。

致邹颂丹先生函

(民国二十四年十月二十三日)

颂丹先生大鉴:寒宅年庚另录奉上,惟小女颇因此事与愚夫妇闹蹩。而室人更事未多,重以爱怜少女,不免吃惊打怪。拟俟其意气稍平再与详说。弟并有一函致景渊,告以如小女有信涉及婚事,尽可复以一切当尊重其意见,不必与之计较,并恐年轻人不经风浪,故更进以男儿志在四方,仍宜专心学业,家室、细故,不必置怀。日期最好请许宅于今年十一月及明岁五月各择一期,以便稍留馀地,不致过有困难。至将来结婚,弟意力主俭省。许宅应需之物,即请自行斟酌,弟不过问。弟俟日期确定,拟将新人必需衣物,略为置备,饰物无有,或遣家中仆役,或由许宅派人,陆续来舍运送,省去临时铺排。将来过门以后,再作如何添置,或临时亦须好看,统请许宅裁酌。亲长方面,如有不到之处,翁姑爱怜子妇,固无须愚夫妇预为踌躇也。室人意小有出入,闻已告勤补内嫂,但亦并不坚决。许宅认为可办则办,如有为难,决不勉强。弟日内拟再过访勤补内嫂,详罄鄙怀,请转告许老太太暨建人伉俪,并商尊阃夫人以为如何也。

家兄子泉寄元女函

(民国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日夜)

元女览:星期日到此,即写一信,想收到。今得汝父信"附致许翁信,阅悉已复。颂丹先生云:现在汝身体未复原,俟来年一听两家家长作主,即汝父信中语也。阿伯爱汝,不能不郑重相劝。现在汝曹父母俱存,兄弟无故,而景渊又青年有为,绝无嗜好,天之所以相待不薄。多愁多病,徒自苦耳!汝父对汝用心之苦,唯我知之。心宽则体自舒,即如阿伯十年以来,病痛相侵,眠食不安,而自以责任所在,不得不强自排解。汝父与我,皆意志坚强,而观汝曹颇脆薄,担不得心事,将来不免吃亏也。

家兄子泉由沪寄函

(民国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四日上午)

馀弟手足:邹颂丹信已复,详星期二致元女信。昨许建人电话约见,过午后四时来,直至夜深始去,可谓长谈。其言甚恳挚,据云渠太夫人闻吾家主张婚期延至明春,肝火大动,亟责其夫人云:儿子年已二十四,乃不为娶亲,一些不负责任云云。其夫人素有心气不足病,以此触发失眠症。景渊口不言而心中极无趣,回来退直还寓,惟默坐看书,间吟小诗;近来则还寓即蒙头睡,或旋行室中。渠为父母,又未便深问,上迫于老母之责备,下!儿子之心绪全无,实觉无以自处。现在上海寓迁法租界金神父路对面,即法公园,风景极佳,乃景渊以元身体不佳,由渠看定,以备与元女朝夕游散,仅渠父子携一佣人住,为元预备房间空闭,此实无味。如景渊行止不谨,令侄女别有意见,则亦未敢勉强,然自老母及愚夫妇无不竭诚欢迎,如身体弱,景渊姨父周君系美国爱丁堡医学博士,曾任协和研究教授,现以北平时局不靖,南还行医。景渊身体向由渠调护。以渠极爱景渊,元过门,尽可由渠负责看治。如元眷恋父母,结婚后尽可府上多住,一切无不如命,婚期最好不改。其言如此。据鄙意,做文章不妨有波折,以尽摇曳婀娜之致,如实做离题太远,绾合不易,便无趣。现在做儿女者,多不体谅父母,此亦风气使然。惟有我辈做父母者,低首下心,委曲调护,触砻所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鄙意婚事不成则已,如成,为元异日幸福计,最好不坚持成见。建人云别有信复吾弟。匆匆,即问俪绥。

又复元女函

(民国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晨七时)

元女览:昨午接汝信,汝事从长考虑,阿伯极慰。阿伯以教授为业,所见青年,不下数千人。景渊勤于所事,而以文史自怡,吾见亦罕。所见男女婚姻,或永以为好,或欢好不终,悲欢离合,所见亦多,而要未有孤行己意之能永以为好者。从前宣哥订婚,吾见季康与宣信云:“现在吾两人快乐无用,须两家父母兄弟皆大欢喜,吾两人之快乐,乃彻始彻终不受障碍。”此真聪明人语!现在许氏祖孙三代,皆极欢迎汝,只须汝一切受商量,勿自托大。许氏又碍汝父面,决无不敬汝爱汝之理。汝父母在,此等说话,非阿伯所宜出,然吾兄弟少小同心,今皆垂老。汝又素听我话,故亦不恤尽言,幸深思之也。

订婚书(附)

男子许景渊,年二十三岁,夏历十一月初二日未时生,北平税务专门学校毕业。

女子钱钟元,年二十一岁,夏历正月初十日申时生,无锡国学专修学校毕业。兹凭

邹颂丹、钱子泉两先生之介绍,得由家长之许可,征取双方之同意,特于民国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先行订婚,互立订婚书,各换名戒,并附照片,分存为证。

订婚人:男子许景渊

女子钱钟元

家 长: 许建人

钱孙卿

介绍人: 邹颂丹

钱子泉中华民国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订

跋之为言足也!老人既有所辑,以当施衿之戒,其说具详如前。而景渊亦言吾女性刚,自维优柔,能得为侣,或可相济。(见集载今年七月十一日复函)虽皆吾兄所言,然亦吾女自察己短,所谓不欲稍事掩饰者。而景渊能明夫妇相成之道,备审刚柔相济之理。吾意复何间然,犹愿吾女详察大禹《洪范》,沉潜刚克,高明柔克之义,矫其所短,慎其所长,虚心自处,勿稍托大,庶几一守吾兄之戒,(详集载今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复函)得纾老人忧矣。抑老人更有一言欲为景渊告者,吾兄素性严正,不轻许人子弟,而独于景渊,则备致期许,实所难能。如致元女书中,一则曰景渊青年有为,绝无嗜好,再则曰景渊勤于所事,而以文史自怡。(见集载今年十一月二十日及二十六日两函)吾女笃信阿伯,犹胜老父所言,故于婚事一诺无异。虽倡之者勤补内嫂,而成之者实吾兄。尚望景渊勉思所言,益自努力。所谓绝无嗜好,老人固契素怀,至若青年有为,则所谓有为者,但当忠于所事,实能尽其在我,勿慕虚荣,勿计近利,青年人所同。而有为实难言,必有不为而后有为。其幸勉旃。民国二十四年十二月吉日孙庵老人又跋。

(据无锡图书馆藏铅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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