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器中的翠鸟

时间:2022-08-12 06:07:42

清早接到西瓜的电话时,林子正对着洗脸台上的一片狼藉发呆。

他没想到自己离家一年多,一只翠鸟竟然顺着排气管爬进热水器加热仓,把它筑成了自己的窝。洗脸台及地上四散的羽毛和松针,热水器外罩网上交织的枯草和树叶,把加热仓塞得满满当当的杂草和羽毛,无不彰示着他遭到了一只鸟的入侵。

一个生物要进入你的生活,总不会让你察觉。就像西瓜在5岁那年,用一颗弹珠就悄无声息地收买了林子,并在之后的二十多年里,强迫他“分享”自己的每一段恋情。

淫贼

西瓜只在电话上说了一句话:“心情不好,出来喝酒,老地方见!”

老地方是滨江路上的一家小酒馆,几年前西瓜曾突发奇想要泡清秀的老板娘,未遂,这里从此却成了狐朋狗友们玩乐的基地。

林子出现在西瓜面前时,长桌上已经摆了两打啤酒,自己先喝上了,还假装没听见林子的嫌弃:“大清早就喝烂酒,真够纯爷们儿!”

西瓜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大清早就喝烂酒――泡妞惹到一身骚时。他什么都好,就是色之事上没节操。在这个问题上,林子有牌坊情结,认为恋爱要像狼,一生只遇一个心爱的人就够了。但西瓜不同,他从小就梦想当一个有后宫三千佳丽的皇帝,只可惜生不逢时,又不幸早婚,只好当了个背着老婆偷偷摸摸的淫贼,成天就琢磨着哪个女人需要安慰,然后把好事给做了。

林子这一帮朋友为此没少背过黑锅,看不惯西瓜这番失意情圣的模样,他忍不住翻出旧账:“又是哪个‘表妹’让你感到棘手了?”

“表妹?”

“前一阵,你让我开车送你表妹去机场。一路上那女孩都跟我说了,不是表妹,是女朋友,还要跟你结婚!你把我骗得可真疼。”

西瓜举起酒瓶和林子碰一下,一干而尽,“我早就没搭理她了,我们就睡了几次,明摆地玩玩嘛,她竟提出要结婚。”他用手揩干嘴角的泡沫,两眼怔怔地望着对方:“林子,这次我是真栽了。”

真爱

这个故事几乎每个人都听过,“浪子起初只想和一个女人玩玩,但他突然不想玩了,要回头是岸,被抛弃的浪子猛然发现真心,逢场作戏成了真情付出。”

“跟以前不同,这一个是真爱……我愿意为她离婚。”

西瓜第一次说出离婚两字,那语气不像开玩笑,林子也被感染得严肃起来。以前泡妞的事被他老婆知道,抱着孩子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要离婚,西瓜都咬紧牙关坚决不同意,这次的女主角是女神吗,竟然让西瓜魂都飞了?

艳事开始于一次西瓜去幼儿园接儿子时。女主角是儿子的老师,男人梦寐以求的S型身材加青春面孔,西瓜“一见钟情”,主动请缨承担接儿子回家的重担。历经几个月软磨硬泡,觅到一个机会跟那女人上了床,往后就一发不可收拾,酒店、车中、树林……最后睡到了那个女人的家里。

听到西瓜说睡在那个女人的家里,林子大吃一惊:“你色胆包天了!睡到她家里!她还没结婚么?”

“结婚了,当时她老公不在家,可是……后来又在了。”

西瓜那天本来没打算侵入别人家,只是和对方在微信里调调情,对方却暗示他:我老公要出差去外地,下午三点就要走。

不去的是王八蛋,西瓜不假思索出门了。

两人从饭厅缠绵到客厅,又从客厅滚到卧室的床上。激情之后,躺在那男人花钱购买的席梦思床上享受余温。讲到这里,西瓜脸色变了,吞下一口酒,喘口气接着说:“当时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异响,以为是老鼠。我嚓,没反应过来,一个男人就进来了……”

听见说异响,林子差点笑出来。他最开始回家那天,听见厨房有声响,也以为是老鼠。想到这里,他带着一点恶意地看西瓜:那个男人听见你们这对奸夫弄出的声响时,肯定不会以为是老鼠。

进来的男人是女教师的老公,因为到了火车站发现没带身份证于是匆匆赶回,然后发现自己被戴了绿帽子。

“太扯了,比你们更惊骇的应该是她老公吧,开门就见到乱七八糟的家,以为遭小偷了,不料还有更大的‘惊喜’――老婆和床都被人占了去。”

翻脸

西瓜的故事讲到这儿没声了,他闷头喝酒。沉寂了一阵,林子忍不住问:“然后呢?他跟你拼命了?”

西瓜红了眼,不知道是酒精的缘故还是情动的缘故,“那爷们儿挺冷静的,我也以为要打架了,结果他在门口站了半分钟就走开了,直到我出门,他都站在阳台上抽烟。”“当时我紧张得心都要蹦出来了,可他就那么让我走了。”

晚上,他接到女教师发来的短信:“我们谈了很多很多,我很对不起他,可他还是愿意原谅我一次。我不想离婚,让一切都过去吧,不想再见你……”

林子内心五味陈杂,他劝过西瓜很多次,每次都抱着“万一他醒悟了”的侥幸心,他总觉得西瓜每次“失恋”了独独叫自己出来喝酒,也许有那么点想被人劝回来的想法。“那你就正好别玩了,”林子老老实实地说,“你这狗吃屎的毛病早晚会闯祸,这事给你敲了警钟。那女人有这么一个好丈夫,而你也有老婆孩子,你们对得起谁呢?”

话到这里他突然感到有些愤怒,“你丫就是一牲口。装成一个痴情的种,那可是人家的老婆啊!人家没有提刀砍你,已经给足脸了,见好就滚蛋!还有,我他妈早就想说了,你干的都是他妈缺德的事儿。你要不从此把这种事断了,我真当没认识你这个人!”

送走

这算个什么事?林子瞪着窝窝囊囊缩在椅子里喝酒的西瓜,他还真像那只鸟,一只臭鸟将别人家里搞得乱七八糟,一个臭男人霸占了别人的老婆和床。鸟和人,真是太巧合了。他忍不住发笑,引得西瓜以一种疑惑的眼神盯着他。

“当你回到家,发现有一只鸟把你家的厨卫间搞得乱七八糟,还在你的热水器里筑巢,你会怎么办?”林子讲述了热水器中那只翠鸟的故事,“换做是你,该怎么办?”

“它傻,我可不傻,准备好啤酒,再一开热水龙头,就能吃烤鸟了。”

林子意味深长地盯着西瓜,“对,你就等着人家把你烤熟了吃。你钻人家屋子,睡人家老婆,她男人烧死你我都不可惜。我没你的胆儿,豁得出去在自己家烧一只鸟,最后烧得家破人亡。人家也珍惜他的家,不想毁掉夫妻情分。你老婆这样对你,你做得到放别人一马?”

西瓜摆弄着手中的酒瓶,不回话。林子懒得再理会他,他是该赶紧想个法子,把家里的傻帽翠鸟和平地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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