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快活(1)

村里有一个穷人，叫阿福。阿福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村口的小路上，脸色会变幻出红、黄、紫三种不同的色彩。

天刚亮，我背着书包上学去，会在三条小路的交汇处遇到阿福。我叫一声福伯伯，他便会停了脚步，将扛着的木头换个肩，露出一口黄牙，笑着问我：“今天妈妈有没有给钱啊？”我点点头，让开路，他便说声“乖孩子！”哼着曲儿一脚轻一脚重地扛着木头往前走。

阿福的小木屋在山上，周围种的松树得两个人才抱得过来的，松针铺成了地毯沿着小路伸向山头。有一天，我上山砍柴，阿福正在路上，肩上扛着木头，我说：“福伯伯，怎么不休息呀，都下午了。”阿福扭过头看看我：“呵呵，小娃子，福伯不累啊！往里靠靠，福伯先走咯！”还抽手扯了扯我的小发鬏，乐呵呵下山去了。

阿福有两座山，种满了松树和油桐。照顾这满山的树便是阿福的第一乐事，用他粗糙的手抚摸过像龙鳞一般的树皮，阿福会傻傻地笑起来，面色由黄转红，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在剧烈地呼吸。他向别人夸耀他的树就像一个父亲在夸耀自己的孩子。人们常常见到他跟他那些宝贝们在轻声说着话，就笑话他，可他却说，要是不常和它们说话啊，它们就长得不精神。

多数时候，阿福的脸色都是黄黄的。他有一身绿衣裳，一双解放鞋，每天山上山下地穿梭，衣裳和鞋子都泛白了，还穿，解放鞋还带了大小许多补丁，他依然虎虎地走在人前人后。常有人拿这个取笑他，从前他不反驳，后来说多了，他便说：“我高兴，穿这么久都不烂的鞋你有么？”

丰收季节的田间地头，阿福的身影无处不在。总在帮着村里人手不够的人家收稻谷。有一次阿福扛着百来斤的稻谷上坡，后面跟了主人家的孩子。孩子顽皮，扔了颗石子，正打中阿福抬起的右脚，他一个重心不稳摔回了水田，脸上沾了黑褐的烂泥浆，手里还紧紧地攥着谷袋口子。阿福挣扎着要站起来，可脚沉陷在泥沼里，提了一只脚另一只脚又陷得更深了。众人见了先是一惊，后见他没事便又哄笑起来，阿福好不容易拔了脚站直了，却又抓了把泥顺手就抹在了主人家孩子的脸上，嘴里嚷嚷着：“你个小娃子，好玩么，这下漂亮了咯！”众人见了，笑得更欢了，那孩子羞得直用衣裳擦脸，阿福这边就又扛起了谷袋子，唱起了“说走咱就走呀，你有我有全都有哇！”一路往村里去了。

阿福的脸很少变成紫色，只有别人不经他同意偷砍了他的树时，他才会紫着脸跟人理论，直到那人求饶认错，他才转红了脸，再不提起。

有阿福在的日子，每天都是红色的，每天都是带油桐花香的。

学校：广西大化县高级中学

导师：韦 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