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于散文集《手写体》评论

时间:2022-08-12 11:54:28

张于散文集《手写体》评论

风格独特 意蕴丰厚

张守仁

美酒要慢饮,佳茗宜细品。古典雅音,你只有静下心来,闭目倾听,才能深刻体会悠远的琴弦声里所包含的那种丰厚的内涵。好书绝不是快餐食品,速读、浮光掠影地浏览,你几乎得不到什么印象。只有慢读、细品,沉溺其中,才能获得艺术上的享受。

这是我读了张于的散文集《手写体》之后的感想。张于是个有才华、有追求、想像丰富、学养厚实的艺术家。散文写作只是他包括绘画、诗歌、书法在内的多方面艺术实践活动的一个方面。

任何作家、艺术家都离不开他出生、成长的家乡。家乡是作家精神的根,是他学习语言、认知世界的始初地,是他父辈流血、流汗的场所,因而也是他写作最丰富、最熟悉的资源。家乡的一切,永远像太阳一样,照耀着、温暖着写作者的文学历程。读了《手写体》,我形象地、艺术地感受到了重庆这座山城、水城、雾都之城的历史和今天。通过这本书,通过书中描写的文艺家们在珞尔迦之夜的朗诵,使我对重庆有了新的认识,认识到它不仅是西南的经济重镇,还和北京、上海、天津一样,同时是一座文学之城、艺术之城。

《手写体》的美,在于它创作的独特性,包括语言风格的独特、想像的独特、文艺氛围浓郁的独特。我想说这本集子是当代散文界的一个新品种,是一种新的艺术散文。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语言是文学的审美对象。散文之美,首先是语言。《手写体》语言的独特,在于它的简洁、新颖、朴素、形象,更在于它的浓度、密度、饱满、结实。张于像农民精心选种那样选择、提炼、打磨他的每一个词语。正如他自己所说:“每一粒新词就是子夜的流萤。”在他的文本中,隽语频出,精彩纷呈,如说“鱼是水的浮雕”,描写雨滴“蜷曲着翻身下土”,叙写山人“看破了粉艳的花瓣”。张于笔下没有“春暖花开”这样烂熟的句子,而说玉兰、碧桃、丁香是“春天的钤印”,是“春天刻下的一枚枚印章”,既形象又生动。我们在他的随笔中见不到熟语、套语、常用语、不必要的外来语,充盈着的是野草一样朴素、露珠一样清新、山泉一样洁净的鲜活词语。他追求一种有难度、有境界的写作。

《手写体》的独特,还表现在作者的想像异常丰富。张于在《我坐夜车穿过这座城市》中,匆匆瞥见深夜车站上有一个卖竹笛的人。由匆匆一瞥展开想像,想像卖笛者用几毛钱一根的竹笛,维持着艰难的生计;想像着几个好事而无聊的少年凑上前去摆弄几下,但他们不懂竹笛,不过玩玩而已;想像着他吹着笛子走在城市的街道上,呜呜的笛音,不时被强烈的摇滚乐和拖强拉调的流行歌曲所打断;想像着这位民间音乐的最后传承者,用布满老茧和伤口的手,扶住车站上的站牌,孤独地目送着扭头而去的夜车……

张于这本散文集最独特的地方,就在于整本书弥漫着浓郁的文艺氛围。作为一个艺术家,他既传统又现代。他喜爱《高山流水》这种具有高古之风的雅曲,认为散文应具有古琴曲那样的意蕴和弦外之音。他沉迷于书法、印章和国画,在大自然的水纹和山脉的走向中体现着无穷的变幻。而从书中那些充满色块的画幅上,你能看出他对现代艺术的钟情。作为一个作家,他有一双画家的眼睛,他观察生活时,善于捕捉对象的线条、色彩、光影和构图。作为一个诗人,他是中外真正好诗的知音,这从他文中充满感情地提到的珞尔迦、普希金、阿赫玛托娃、俳句大师一茶、南宋词人姜夔等人就可以体会得到。张于还是民间文化、民间智慧的钟爱者。他对农谚、物候、民谣、传说、寓言、童话、乡俗均有浓厚的兴趣。最后作为散文家,他善于捕捉人物内心的涟漪、感情的波澜以及让人难忘的细节……

张于是一位具有众多文艺素养的作家。我作为一个散文的作者、翻译者、编辑者,曾为多位年轻的散文家写序,但对这本散文集,我没有能力进行俯瞰式的评点,因我没有他那样的文艺视野和艺术经验。

经过多年的散文研究,我认为好散文要体现九个字,那就是“要有我,写独特,独特写”。张于的作品,风格独特,文字讲究,意蕴丰厚。我欣赏他这种新的艺术散文。

写下最富有品质的时刻

陈晓明

文学写作在这个时代正在激烈地发生变化,原来作为文学主流的表意方式也在裂变。文学不再是单纯的文字,不再是固定的文体样式。当然,文学要面对读图时代的挑战,应战有各种方式,可以退回到文本最绝对的形式中去写作,可以把书写变成一种自由的表达形式。最近,我们看到了重庆作家张于的《手写体》(重庆出版社2007年6月出版)这本图文并茂的书,汇集了张于写作的文字和他作的油画,不只是书本身的文字――散文、随笔、诗、札记等令人惊异,同样惊人的是那些油画。一个人可以写出优美的文字,也可以作出富有才情的画,而像张于这样,把二者集于一身,印刷于一本书之内,这样的才华着实令人惊叹。

我对现代油画知之甚少,还是谈谈他的文字吧。

这些文字有如此真切的性情,自然平和中透示着个人的情趣。“夏天的最后几个日子已经临近,我记下这些怀水末梢的小事,如像一座园子,一块怪石,一条彻底弋游的从池里溢出的水迹,一个有心人的喃喃独白。”(第12页)这是一些精致的小故事,简略的生活片断,一些偶然或持续的心境,沉着、从容、悠然却又认真。

这些文字对事物有一种亲切的情感态度。《红椿!红椿!》写出了红椿树木的那种存在的姿态与命运,它如此亲切地与作家本人的情感融合在一起,或者说作家本人对事物的态度全然在那里面了。当然,作家的感情纤细中透示着刚强,对时间、季节的变换也总是敏感的思考。“当我们生于秋天,为何要死于秋天?”那是关于古人的《秋声赋》感想,也是关于自然事物在秋天的更具普遍性的哲理的追溯。

这些文字对个人的经验有着透彻的表达。《我坐夜车穿过这座城市》,写得如此清晰。透过刮雨器,看见城区的灯火,那些老巷也作为残存的历史,在这个现代化时期遭遇了挤压,而那三只红灯笼,那就是历史最后年月的记忆了。但这样的城市也是我的根,也是我安身立命之处。对城市的虔诚是一种幸福,不管我们对它多么不满,但那就是自身的历史。不用说,张于书写的这座城市就是重庆了。尽管有那么多人书写过重庆,张于的书写并不在乎这座城市的外貌,而在于他对这座城市的感受,它如此贴近它的方式。文中不经意地提到祖父,那就是一种历史了,我的生存经验中被历史化的要素。《放牛巷》也是写城市居住或者感受经验的作品,但这个城市是如此虚化,它几乎没有可感受的完整空间,但零散的叙述中却有如此多的城市碎片涌溢出来,让人想起本雅明的19世纪的拱廊计划。

这本书里还有不少文章是关于西方文学艺术的阅读随感,这些随感写得精致漂亮,同样的感受真切,那是直击艺术本身的言说。“版画的线条沉淀为光――掠美的月光从上面自然拂过,理性的人或沉稳的中年人常常在此驻足不前,玩味着其间的脉络和荡漾。”(第84页),这是在《平面》里关于平面艺术的谈论,显示出极好的艺术感受和独到的体验。这本插图丰富的书,里面谈到的现代艺术家和现代艺术作品不在少数,显示出了作者作为一个画家的独到慧眼和丰富精致的艺术感觉。这是其他人难以企及的,这样的艺术经验与这样的文字的结合,才会造就这样一本书,真正是图与文字的一次天衣无缝的结合。

当然,最可贵的是那种态度,自然而平和、亲切而认真。阅读这样的文字,不只是感受文章或书写符号,而是感受作者的心灵全部,作者的生活最富有品质的那些时刻,这就是无私而真诚奉献的写作。

感伤而唯美的波希米亚写作

李建军

张于的《手写体》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文本。这不仅体现在文本结构上的图文并茂的“双重性”,尤其体现在精神上的飞扬、自由的姿态。

写作有两种,一种是静态的写作,一种是动态的写作,用尼采的话说,前者表现的是阿波罗精神,后者表现的是狄奥尼索斯精神。张于的写作大体上属于后一种。我注意到,在他的文字里,水、风、飞蛾、鸟和歌声,是反复出现的意象。他在序文中说了这样一句话:“鲜有人在意:文字是有体液和流速的――书写中的字型汩汩而去,笔迹就像是水迹。”在《时光的笑柄》中,张于甚至称自己是“一个‘弗吉尼亚时代’的虔诚追忆人,一个流水的布道者和‘飞蛾迷’”。他的文字充满了运动感和变化性。飘忽的思绪,缤纷的意象,闪回的语言,都给人一种流动和飞翔的感觉。张于此书的正标题是“手写体”,我觉得这三个字很有意味:它是一个和印刷体相对应的概念,如果说“印刷体”显示出一种规范的、静态的性质,那么,“手写体”则表现出反规范的、动态的性质,是一种更有个性、更自由的书写风格。

古典的感伤气质,是张于这部著作在精神上的一个特点。一切真正意义上的写作,都或多或少具有感伤的色彩。这是因为,感伤天然地包含着一种甜蜜而令人陶醉的诗意。张于的文字里也充满了感伤的情绪。这种情绪就像无边的雾岚,弥漫在张于的词语的丛林里。很多时候,张于倾向于从一个少年的角度,通过过去时态的叙事,打捞已经沉入时间之河的人生记忆,尤其是童年时代的记忆,正像他自己说的:“懵懵懂懂之中,一些伤感和无助慢慢地爬上心来,使我的铅笔越写越快,急迫地想抓住一个少年曾经有过的联想、记忆和梦。”我注意到,同《白露几日》《山婆婆与栗子》和《雀儿闹》等追忆童年的文字相对应,张于还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图象,一幅题为《回到童年》的抽象主义绘画――它是用铲刀刮出来的,复杂交错的线条狂飞乱舞。作者说,他的这种“涂鸦”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回到童年”。这也许是人类的一种永恒的心理冲动。然而,面对着漫长的时间阻隔,负载着种种无可言说的失落和痛苦,这样的“回家”之旅,必然是一次甜蜜而美好的感伤之旅。

唯美是反映在张于文字里的一个显而易见的倾向。虽然从整体上看,张于的语言有一种现代主义的气质,有一种飘忽的有时甚至令人捉摸不定的动态感,但是,同时我们又可以看到一种对古典主义的诗意境界的追求。例如,“我站在语言的痛苦的芒上,哀愁照亮了所有的发光体。”这种唯美的对诗意的追求,尤其体现在对物象的精细、准确、生动的描写上:“只有在青果的暗部和叶角的背面,才能偶尔找到一些短促的水珠。一只花脚小蜻蜓踏在一朵紫薇上,四只漂亮的翅膀已经被这个早晨濡湿了,一折一扇的,活像一只水里的标本。”这种活灵活现的描写反映出的不仅是一个画家对物象精细的观察,而且还有王尔德和福楼拜式的唯美的趣味倾向。

就总体的精神风貌来看,同绘画上表现出的现代主义气质相契合,张于的写作也表现出一种自由、奔放的激情,或者说,也体现出一种执著的波希米亚精神。正像张于通过细致、深刻的论述所说明的那样,“波希米亚”已经不再是一个地理意义上的名词,而成了一种精神气质和生活方式,甚至成了一种理解世界的方式和世界观:它表达着一种“强烈的边缘感”;它是一种“生活风格和社会境遇”;它意味着对个性尊严的极端尊重和坚决捍卫。卡夫卡说:“人活在世上,必须对某些永恒的东西有一种不变的信心。”张于用他的文字,用他的绘画,诠释了自己对“永恒的东西”的理解,对自由和美的热爱,对“波希米亚”精神的神圣的敬意和执著的守护。

梦幻般散文之境

胡 平

一边欣赏作者的画,一边阅读作者的散文,是种特殊的体验。我读的是张于的散文集《手写体》,书中嵌有不少油画,它们不是插图,而是作者平日美术创作的展览,这些油画表面上与文章无关,却又分明有关,帮助我们了解了作者敏感丰富的心灵,或者映射出散文创作的意境。

有一种人属于天然倾向的艺术家,就像张于。他的文与画中浸透着一种无以名状与无从诉说的力量,如熔岩在地底流淌般寻找着突破和喷发的去处,这来自他个体感性生命的冲动。文与画证实了他生命的存在,却永远不可能使他的灵魂完全安静下来。

卷一部分《花序》是散文集中最晦涩也最能体现张于艺术气质的部分,无论《鸟境》《禁声》《磨石小谣》或《扬琴》,皆具有散文的奇异化之美,表现手法是感受,而不是认识,于是远远离开了对日常生活的重复和传统读写的习惯。在散文的传统阅读中,我们习惯于作者对生活的模仿和呈现。作者照亮了生活,就像魔术师在一杯清水里滴入几滴莫名的液体,生活便顿时显现出令人惊讶的神奇色彩,这一过程我们称之为“认识”。张于不是这样,他的许多作品中,客观事物都或多或少发生了变形、扭曲或夸张,突现了作者个人独特的感受,包括优雅、忧郁、内心冲突的反应、自我怜悯的情结,以及突如其来的迷惘,等等。也许这些就是作品的主题,它们突破和重构了事物的表象,强调事物内在的结构,超越了对人的行为表层的描写而揭示其隐蔽的精神向度,摆脱了对瞬间现象的抒写而展示永恒的品质和真理。显然,张于的写作是紧紧盯住了内心生活的创作,他倾听的是自己内心需要的声音,传达的是潜在的真实。

他的画注释了他的散文。画作中几乎不存在对世界表象精细准确的刻画,而大胆使用了强烈的色彩,奔放粗野的线条,扭曲夸张的形体,甚至干脆是抽象出一些奇特的几何图形借以表达他对现实的观感。在这里,事物已被他从日常伦理中分离开来,点、线、面已仅仅追随于个人情绪流动的痕迹。

坦率说,这类创作永远不能成为散文和美术的主流,因为绝大多数人们认可的审美方式不会轻易改变。但这类创作依然有着不可或缺的特殊价值,主观派的心理真实仍然是一种真实并且是人类观照自身的一种视角。

《手写体》中最精彩的一些散文存在于卷三《对景》之中,如《莫迪里阿尼:神和人》《他俩不会告别》《楼梯上的陌生人――莫迪里阿尼》等描写现代派艺术大师的文字。这些作品叙述流畅,内容生动,笔端朴素而富于诗意。作者不无神往地娓娓讲述着大师们的命运遭际和艺术生涯,其真其切,令人感喟。

使普通读者最感亲切的一些篇章多收录在卷二《红椿》中,这些文字记载了作者对故乡、亲友、旧人等刻骨铭心的记忆。写到这些时,作者似乎完全忘记了艺术、风格和语言的思虑,直抒胸臆,读时可感到他内心阵阵的悸动。写到祖父不动声色地伫立在孙儿背后窥视习字,母亲带着儿子晨渡海棠,小歇烟雨路,驻足采石场前去看望父亲,都着墨不多,简略中更反衬出徘徊伤感的心绪。《大河里的小事》中,勾画了两个镇上的疯子,武疯子是个长年被铁锁箍在岩石上的壮汉,一个月夜里挣脱铁链,纵江而去,此时作者只淡淡点上一句:很难说壮汉的家人从此是多了一份牵挂或少了一份挂念。街面上女疯子总是独自奶着一个婴儿,家里四壁如洗,过往行人视若无睹,作者也只淡淡点上一句:从来没人问起,谁是孩子的父亲?这就是张于,他更注重形象的创造,意象的组合,多运用暗示和隐喻、象征和通感,使自己的文体具有深藏的层次,在含蓄与朦胧间营造梦幻般的散文之境。

我相信他的美术和散文都是诗。

沉郁而稳重 自然而凄迷

王剑冰

张于曾说:“语言的世界是平的,而平面的图形又是另一个世界,它们用了不同的排列形式来完成相互的交叉。”这样或许就构成了张于多面性的生活方式。他必是有着不止一种激情,而且他把这种激情交叉地运用,不断地把视觉的影像变成色彩或者文字,以精神的向度追寻崇高和完美。

张于是一个画家,他的画泛浮着怪诞的美丽,张于又是一个作家,他的文章沉郁而稳重、自然而凄迷。这恰恰是打动我的原因,这或许不是他的责任和目的,但他确实以他的画作和文章,刺痛了我的情感。“小小的花!这已能唤起我用眼泪都不能测知的深的思想!”这是凡・高被一朵小花打动后的叫喊。读张于的画作和文字,有时也会发出这样的感叹。这样的感叹中其实还有一种忧伤的味道。张于对色彩的理解,同对文字的理解一样,有着一种机诡的、孤愁的、游移的感觉。这一如他对怪才山人的理解。寂寞的庭院里,走来了另一个寂寞的画家张于,他很容易地走入了山人的内心世界。这是一个文人对另一个文人的心灵的照射。我们可以看他的文字:“山人在病中画意渐浓,看见枯蝉默然飞去,新叶簌簌落下。他有一种被分开的感觉,生活就是坐禅,就是笔姿的开阖。山人作为曹洞宗的第39代传人,以病态的身姿去冲洗着宿墨,对于笔墨的练习,像是对于禅的循序渐进。他反问自己,是不是病中还有病?如果是误服了哑药,他的偈语式的诗歌何以作答?”一万余字,张于竟然花了两年的时间。可见张于并不是一个写作的张扬者,从这点或许能看到他的人生态度。

我喜欢张于的叙述方式,就像喜欢他在画布上的涂抹方式一样,当然我会长时间地盯着他的一幅画发些难以自解的臆想,但我却会顺着他乡路般散漫的文字,走入他所叙述的世界,关于山野、乡村、关于熟悉和不熟悉的人;关于对东方和西方画家的理解和不理解。丰子恺说:“文人对于自然的观察,不外取两种态度,即有情化的观察与印象的观察。有情化的观察,就是迁移自己的感情于自然之中,而把自然看作有生命的活物,或同类的人。印象的观察,就是看出对象的特点,而捉住其大体的印象。这与画家的观察态度完全相同。”张于是善于观察的,观察是他创作色彩和文字的一部分,而且这种观察早就影像于他的观念和精神中。有时这种观念和精神是难以理解的,带有某种超前性,就像感觉他的气质,对人有种推拒的力量。当然,我还是在《二二年十月九日示儿》这篇文章中触摸到了他温软的部分,这是一个有着丰盈情感的男人,你可能平时难于进入他的内心,而一旦进入,就会如打开一个储满蜜汁的黄橙。

在张于的散文中,有些长到万字以上,如参天巨树,有些则短到仅有两三百字,像树下散漫的小花。这是当前散文写作所支持的,散文没有严格的定义说要怎么写,或不要怎么写,散文最主要的东西是在文上,这个文不管有多散,不管有多长,有多短,但都必顺是“文”,文字的文,文章的文,文采的文,文心的文。没有文的散文就不称其是好的散文。张于也说:“散文在小说和诗歌之中充当着间奏部分,它宽泛、明亮,有尾随事物发展的耐力,有“乱”的一切要素。而“乱”所掌管着的一些爻辞的移动,忽略了节奏,并在一些声音的间歇处暗自偷气,借此计算一段意境的运行速度。散文和古琴应有同样的频率,其中也包括心境、自况、气韵、量度、怀想、暗示力、歧义性和表现主义气质。古琴弹射的每一个音都在生成、折叠成字码。”张于对散文的理解是通透而深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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