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传统民居装饰艺术品鉴

内容摘要：潮汕地区的传统民居在中国地方传统民居中占有着一定的位置。它与中原建筑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又是中原优秀建筑艺术的延续和发展，其装饰技术精湛，特色鲜明。文章就其装饰艺术做了介绍，力求让读者多了解一点博大精深的中华居住文化，希望为中华文化遗产的保护和发展做出贡献。

关键词：装饰 彩绘 木雕 石雕 灰塑 嵌瓷

中国历史悠久，地方建筑灿若星河，各具特色，潮汕传统民居便是这其中的一朵奇葩，古语“京都帝王府，潮汕百姓家”，赞誉的就是潮汕民居。潮汕民居的单元建筑主要是下山虎、四点金，扩展建筑群有驷马拖车、百鸟朝凤等。建筑群中的主体是四点金或变体的四点金，极尽豪华气派，往往作为宗庙家祠。清府县志载：“望族营建屋庐，必建家庙，尤加壮丽。”“雕梁画栋，池台竹树，必极工巧。大宗小宗，竞建祠堂，争夸壮丽，不惜赀费。”下面，笔者对潮汕传统民居的装饰艺术做一些探讨。

一、潮汕传统民居的装饰工艺

潮汕传统民居的装饰工艺种类繁多，包括彩绘、木雕、石雕、灰塑、嵌瓷，等等，这些装饰工艺使得建筑物内外金碧辉煌，光彩夺目；装饰涵盖面广，大凡石木部件、门窗户扇、墙头屋脊、外墙檐下……无不施以装饰。其装饰艺术既有中原地区传统的特色，又有鲜明的区域特色，与其他地方的民居相比有显著的个性特征。

（一）内容丰富、色彩艳丽的彩绘

中国传统民居的彩绘装饰起源很早。“居蔡，山节藻，何如其知也?”（《论语・公冶长》）“蔡”是一种用来占卜的神龟的名字，“山节藻”是说这房子的斗拱雕刻成高山的形状，梁上的短柱也画上了藻草的图案。可见，春秋时期的住宅已经使用彩绘装饰。

中国传统彩绘主要有三种，包括和玺彩绘、旋子彩绘以及苏式彩绘。和玺彩绘主要以象征权威的龙凤为题材，大量使用金粉，色泽浓重、鲜艳、华丽，仅为帝王宫殿所采用，充分显示封建帝王的权威；旋子彩绘大多以牡丹花变形的旋子花纹为题材，画法讲究，为官宦府邸所采用；苏式彩绘则是以山水、花鸟等为题材，构图灵活，内容丰富，园林建筑、江南民宅多采用。潮汕民居彩绘主要采用苏式彩绘，而且始终保留着传统内容。各式花纹图案中，间插着花果草虫、鱼鸟走兽、山水人物的图画，并赋予其吉祥含义，诸如，蝙蝠表示“福”、桃子表示“寿”、鹿表示“禄”，等等；后来，又把潮剧故事搬上墙体，作为主题彩绘，后主墙通常是“郭子仪拜寿”，侧面墙有“穆桂英挂帅”“水漫金山”等，显示了潮汕民居的区域特色；到清末民初，轮船、火车、西洋仕女这类新鲜事物也出现在潮汕民居墙头的装饰壁画中，反映出海洋文化对潮汕民居的影响，也体现了潮汕人与时俱进的精神。

彩绘颜色也受礼制的限制。《礼记》中记载，周朝宫殿建筑物设色，“楹天子丹，诸侯黑，大夫苍，士。”并且在宫廷地面上敷以“丹地”①，至于诸侯和卿大夫居室的屋面墙壁则使用“垩”②。明代则规定“亲王宫饰朱红，室饰大青绿”。色彩艳丽的彩绘，与四季常绿的潮汕大地相映成趣，和谐统一，构成了美丽的景观，也体现了潮汕人的审美情趣。彩绘的颜料大多是自然矿物材料，包括石绿、石青、朱砂，虽经日曝雨淋，却经久不褪色，远远胜过现代的丙烯颜料。彩绘工匠往往是座上佳宾，主人以美酒佳肴款待。工匠的创作一笔一划，一丝不苟，匠心独运，为彩绘艺术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也得到了社会应有的尊重。

（二）精巧绝伦、寓意深刻的木雕

木雕用于住宅的装饰，起源也很早。上面引用孔子的那句话，就提到木雕。木雕工艺有浮雕、通雕、圆雕。潮汕传统民居的木雕装饰，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现存最古老的一处是潮州府城许驸马府斗拱上的卷云。大量使用木雕装饰的，是清代民居。通廊、拜亭和厅堂檐下，梁架斗拱、门窗户扇，最是木雕艺人大显身手的好地方。以樟木或杉木为原坯，加以生漆和金箔的金漆木雕，或黑漆装金、或五彩装金，使得整个厅堂显得金碧辉煌。这就是闻名遐迩的潮州金漆木雕。现存的金漆木雕代表作最早的有开元寺的大殿龛桌和圆雕贴金千佛塔；较完整的建筑有晚清时期的潮州己略黄公祠等。

己略黄公祠的木雕可以说是潮汕传统民居木雕一绝。里面的金漆木雕饰品从造型到内涵皆与众不同，主要体现在“三斗（木载）五木瓜十八块花坯”上。我们常见的祠堂，花坯主要是以八宝四艺、八吉祥、文房四宝等传统吉祥图案为主，斗与石柱结合处之边角，也多用“鱼龙变化”。但己略黄公祠却一改这些传统做法，用历史典故、历史人物、神话传说作为木雕的主要题材，如将相和、洛神、三顾茅庐、八仙过海、水漫金山、刘备招亲、完璧归赵等，再添上民间喜爱的花、鸟、虫、鱼、山、石及日用的花瓶、床桌等题材，巧妙组合，拙中藏巧，朴中显美，组成独特的吉祥语，如平安大吉、冠带流传、红顶花翎、尚书红杏、富贵平安、四季平安、连年有鱼等。多数祠堂在斗上饰有狮子，己略黄公祠斗上的狮子更是独一无二，它们细小的毛发由千姿百态的人物构成，并包含“师以载道”“名师高徒”的寓意，显示了潮汕人尊师重道的传统思想。

（三）工艺精湛、形象生动的石雕

潮汕传统民居石雕装饰的演进，大抵跟木雕相同。明代以前，古朴凝重，之后，极尽精雕细刻。从浮雕、沉雕，发展到多层镂空雕刻。从熙公祠的石雕，无疑是清末民初石雕当中的代表之作。里面的多数石雕以镂空形式出现，而且细腻、鲜活，形象逼真、生动。在那个机械落后的时代，每一件作品的产生都必然是工匠们千辛万苦的结晶，尤其是分别以士农工商、渔樵耕读、花鸟虫鱼为题材的青石彩绘通雕，巧妙地运用了传统的“之”字形构图，在有限的空间表现了丰富多彩的故事内容，其艺术造诣之高，堪称石雕工艺中的罕见精品，集中展示了从熙公祠精致石雕装饰的高超技艺。由于石头性质硬而脆，一次性完成并非易事。譬如“士农工商”中，牧童手中拉紧的牛绳，长10厘米，直径仅有4毫米，镂空雕刻，绳索纹理清晰。据说，这幅主题石雕，先后有几幅因为接近完工时这条牛绳被弄断而作废，师傅也只能辞工不做，这正是“一条牛绳，激死（气死）三个师傅”的由来。

（四）材料独特、质地经久的灰塑

灰塑是用贝灰为材料的建筑装饰艺术。贝灰是由贝壳烧制而成的建筑材料，拌上稻草、纸张反复锤制成筋灰。筋灰干后，质硬而有韧性，历经上百年而质不褪。筋灰施工成型容易，最简单的灰塑是起线，进而是各种线条状的花纹图案，比较复杂的，则有草木山水、鸟兽人物、书法艺术。灰塑晒干后，往往再加彩绘。灰塑的装饰部位，首先是大厅，一般主题都是蟠桃盛会或者郭子仪的五代同堂。另外有门额窗框、屋脊垂带、山墙厝角。门额窗框一般采用简单的花纹图饰，山墙厝角则有固定的五行样式，屋脊垂带的位置显眼，多塑草木山水、鸟兽人物。大型民居的照壁，也多用灰塑浮雕，这也应该是潮汕民居所仅见。由于灰塑成本低、成型容易，又能达到一定的立体效果，所以为潮汕民宅所广泛采用。

（五）色彩明艳、永不褪色的嵌瓷

嵌瓷工艺是潮汕建筑艺人的发明创造。潮州被誉为瓷都，这里，废弃的碎瓷片很多，五色缤纷，晶莹光润，又不褪色，有人发现，用这种瓷片来代替彩绘有更加富丽辉煌的效果，于是，这种工艺很快风行起来，并与灰塑结合，增加了浮雕嵌和圆身嵌等工艺。平嵌工艺，是在墙体未干时，打好画稿，选取彩色剪裁成型的瓷片，直接嵌贴。浮雕嵌和圆身嵌实际上是灰塑做好素坯之后，趁灰泥未干，嵌贴瓷片而成，只有人物的面部，仍保留灰塑粉彩的工艺。嵌瓷被誉为“永远亮丽的造型艺术”，与潮州木雕、潮州石雕并称潮州古建筑的三大装饰工艺。嵌瓷的丰富内容更表达了潮汕人民的美好吉祥意愿和审美心理追求。

二、潮汕传统民居装饰艺术的保护与继承

潮汕传统民居舒适的人居环境为老百姓所喜爱，特色装饰长盛不衰，并保持着原生的状态，成为中国民居传统装饰艺术研究的活化石。特别是农村，排列整齐的下山虎、四点金随处可见，别致华丽；宗族家祠更是集族亲巨资，极尽豪华富丽。

（一）潮汕古民居的保护对民居装饰艺术传承的意义

古民居是人类世世代代生存、生活的主要场所，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它积累了劳动者丰富的建筑设计思想，带着浓厚的乡土气息，蕴涵着浓郁的历史文化价值。古民居是民族建筑的源头和根基，也是承载着各种历史信息的真实遗存。作为物质文化遗产，它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依附。古民居的保护，对于传统民居装饰艺术的传承有着重要的意义，潮汕古民居的保护意义尤其如此。

1.潮汕民居装饰工艺的口传性

由于行业保护的需要，潮汕民居装饰工艺以口口相传为主，较少能有文字记述，所以，现有的成功作品是装饰艺术的活教材。学徒们在拜师学艺的同时，可以有机会接触这些优秀作品，以博采众长。

2.潮汕民居装饰工艺的开放性

潮汕人支系复杂，其居所样式基本定型之后，便着重向中原地区学习装饰工艺及风格，包括彩绘及木雕等。同时，也向海外学习，瓷砖贴墙、水磨地面等显然都是舶来品。通过吸收、整合，形成了潮汕民居装饰的鲜明风格，通过去粗存精，显示出潮汕民居装饰艺术的魅力。

3.潮汕民居装饰工艺的玄秘性

潮汕民居讲究风水，除了选址、布局，在装饰工艺上也是如此。尺度上，利用九宫飞星，压白为吉；颜色上，红桁蓝桷，外冷内热；还有金字压角、灶位、出水口等，无不讲究五行术数。

4.潮汕民居装饰工艺的独创性

潮汕民居装饰在向外学习、遵循古制的同时，更注重创新，以葆其长久生命力，利用废弃瓷片成功创造了嵌瓷工艺就是明证。而且，不管任何装饰样式，工匠们在施工之时，总是边雕琢，边端详，一丝不苟，每一完工，都是不可复制的艺术品的诞生。显然，这种态度也激发了后代工匠的创作灵感。

（二）潮汕民居传统装饰艺匠的保护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发展，现代建筑已成了主要的居所，传统的潮汕民居装饰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工匠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窄。如何保护传统技艺及拥有传统技艺的工匠，值得我们思考。

1.政策保障

我们应该意识到，任何一种文化的消失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没有了潮汕民居传统装饰的能工巧匠，哪来潮汕民居装饰艺术的发展？笔者认为，鼓励修缮固有古建筑，兴建古色古香的潮汕特色民居，既符合当今保护文化遗产的需要，也解决了不少工匠的出路问题。

当地政府部门、有识之士也正在为保护家乡文化遗产而努力，普宁嵌瓷、潮州金漆木雕等已成为部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许多古建筑也已成了部级文物。潮汕古民居得以修缮保护的同时，其民居装饰艺术也得到了继承和发展。

2.能力迁移

其实，潮汕传统民居的装饰构件，都可以成为独立的艺术品。近几年来，木雕作品走俏市场，嵌瓷、石雕作品也被重视，灰塑、彩绘工艺，也可以通过改进在现代家居设计中大显身手。因此，正确引导工匠们走出困境，保留灿烂的文化遗产，实乃善举。

近年来，不少海内外成功的潮籍人士，不吝财力支持家乡建设，传统潮汕民居建筑是他们的首选，可见潮汕民居文化已深深烙进每个潮汕人的心里。

潮汕民居装饰艺术在经济大潮的冲击下，在夹缝中求生存。我们期望，在有识之士的推动下，潮汕民居装饰艺术，能得到更好的发展。

注释：

①丹地：一种红色的矿物质颜料。

②垩：也叫做 “蜃灰”，是用贝介类烧制而成的粉末。

参考文献：

[1]叶春生，林伦伦.潮汕民俗大典[M].广东人民出版社，2010.6.

[2]林凯龙.潮汕老屋[M].汕头大学出版社，2004.12.

作者单位：广州大学美术与设计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