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借鸡下蛋”还是合同诈骗

178亿的“钢厂”――幌子

2008年3月至2009年5月间，互联网上有一则消息称，徐州西南钢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西南公司）将投资178亿元人民币，在徐州柳泉镇建一座550立方米高炉炼钢厂，现有基础工程对外发包……

对这样一个新投资的大型企业，基础建设工程少说也得过亿，这么一块“大肥肉”，一时间引得全国各地数十家建筑商蜂拥彭城。陈有才（化名），宜兴人，十多年来一直在徐州承揽建筑业务，是第一个通过熟人关系联系上西南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王万虎的。据陈有才回忆，一开始代表王万虎与之谈判的主要是西南公司副总经理刘慎东。刘慎东说：“这个项目是国家重点工程，老板境外有的是钱，我们公司已与柳泉镇政府签订了相关协议，工程马上启动，看在熟人关系的分上，先给你8000万元的围墙和管网工程，但你必须先预缴60万元的工程履约金，不用怕，下面还有工程，有你赚钱的机会。”

说着，刘慎东还出示了徐州市环保部门出具的环境影响报告书的批复、经贸委给的备案通知书、西南公司与柳泉镇政府签订的投资协议书、履约金收据、北京九九投资公司投资协议书等资料。这一切表明：178亿元投资的“钢厂”项目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双方谈判很顺利并很快签了“三通一平”（水通、路通、电通、场地平整）工程承包合同，合同中还约定了开工时间。捡到一个“大单”，陈有才自是欢喜，很爽快地将60万元工程履约金给付到位，还给了工程中间介绍人6万元好处费。

眼瞅着双方约定的进场施工时间到了，而西南公司方面却迟迟不给入场通知书。陈有才多次催促却被告知工程已转至徐州市贾汪区青山泉镇，进场时间也没了准儿。之后，王万虎、刘慎东不是不接电话，就是躲着不见。令陈有才始料未及的是，最后一次去找王万虎时却发现西南公司已不知去向。从业多年的陈有才感觉不妙，就以涉嫌合同诈骗为由报了警。

经初查，公安方面以西南公司只是换了经营场所未履行告知义务,系一般经济纠纷为由给出了不予立案的通知。陈有才傻了：到法院，连王万虎等人都找不到，即便打起官司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有结果。难道事情就只能这么耗着？

时间到了2009年6月9日。经咨询法务人员，陈有才来到徐州市云龙区检察院检务接待大厅要求检察院行使立案监督职权，帮其追回这60万元履约保证金。随后，徐州市云龙区检察院介入调查，这一查着实让陈有才倒吸了一口凉气：西南公司是一个虚假设立的公司，178亿元投资子虚乌有，550立方米高炉钢厂招商项目亦不属于王万虎，之前刘慎东出示的相关部门文件均系伪造，与西南公司签订了工程承包合同并交纳了履约保证金的建筑商也不止陈有才一家。陈愕然道，当初刘慎东给出的那一系列证明资料很合逻辑，也不像是假的，为此自己还去柳泉镇看了现场。转眼间，这怎么就是一个假工程了呢？

2009年6月11日，云龙区检察院向警方发了《说明不立案理由通知书》，并将介入调查所获相关材料与警方充分交换了意见，并最终促成警方当日对此案做出立案侦查的决定。当日，王万虎在其位于徐州市内的租住屋内被抓获。刚到案的王万虎似乎还没有从自己编织的谎言中醒来，坚持认为自己是正当的企业人士，手上有40亿美元外币投资，而这些投资均是来源于菲律宾威廉王子名下，只是还没有到位，忽悠起来没了边际，着实可笑。当被问及西南钢厂如何设立的时候，王万虎再也编不下去了。

两个投资公司――圈套

王万虎今年56岁，当过兵，做过工人，跑过小买卖，虽然都不是挣大钱的行当，但维持日常生活开支绰绰有余。平时没啥爱好，就喜欢凑三五好友一起喝个小酒，吹吹牛啥的。十多年前，因感情不和跟前妻离了婚，儿子被判给了他，父子俩一起过，儿子小的时候，给饭吃，交学费，老王都能对付。可这两年，眼看着儿子到了成家年龄，婚房告急，而商品房的价格是一天一价地涨，这钱从何而来呀？这成了老王的一块心病。

2008年春节刚过。一天，老王又与老友聚会，席间谈及怎么才能挣大钱。这些年一直干钢材生意的刘慎东（男，今年52岁）说，最近钢材价格飞涨，做钢材肯定赚钱，就是没本钱。老王听了心想：这刘老弟可说了句大实话。一向爱显摆的老王竟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行，钱不是问题，项目你去找。”

老王交代，那时就是说说，没当回事，可没曾想，刘慎东竟真打听出了门路――铜山县柳泉镇要建一个550立方米高炉钢厂，正在招商，而且有把握通过关系拿到这个项目。本想搪塞了事的老王转而一想，拿到项目一转手，这不就是钱嘛。说干就干，拿到项目要紧。老王一边与刘慎东商议如何拿到柳泉镇钢厂项目，一边四处打听承包工程的工程队。老王急着找工程队也是有想法的，现在张嘴办事就要舍得钱上，必须“先搞点运转资金出来”。经人介绍，老王认识了新沂一建设工程队工头魏成岗（男，今年33岁），并于2008年3月份与后者见了面，一来想从魏那里融一点资，二来想让魏帮忙介绍几个工程队。

一开始，老王就声称自己手头有几百亿的外币投资项目想与其合作，还拿出了从柳泉镇政府复印来的工程审批文件等资料。看着眼前其貌不扬的王万虎，魏成岗提出引进这么大额的外资必须有在香港注册的公司，否则资金无法转入。这给王万虎出了难题，首次出来“忽悠”就遇到了内行，老王心里有些打退堂鼓，想以没有注册为由搪塞过去，没想魏成岗却表示可以帮助王万虎找人在香港注册公司，只是要花些“费用”。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老王与刘慎东强打着精神四处举债，凑够了2万元交给了魏，让其先去试试。

魏还真是个能人，不到一个月就把香港公司注册完毕，公司名称为中国东方钢铁有限公司。之后魏又提出国内还得有个公司，否则没办法与承包建筑商签订合同。看到魏很懂行，老王也懒得过问，就全权委托魏来办理公司注册事宜，并承诺给予其部分股份。其实魏也不是什么神通广大之人，经讯问得知，他是通过报纸登载的广告找到专门给人家虚假注资注册公司，以高额报酬注册到中国东方钢铁有限公司和西南公司两家虚假的公司。

据魏成岗供述，自己之所以这么“热心”，主要是想到将来“钢厂”建成后可以搞些项目做。仅凭着这两家公司的登记许可证、营业执照与“数百亿外资”，找王万虎要项目的人就踏破了门。这又让王万虎有了“新”的发财思路――“圈”项目履约保证金。之后，王万虎先后从柳泉镇、青山泉镇签到了投资协议书，还拿到了550立方米高炉钢厂的立项相关手续。为了取得项目承包人的信任，在王万虎的授意下，刘慎东比照从柳泉镇套得的550立方米高炉钢厂立项手续，伪造了另外一套西南公司550立方米高炉钢厂获批手续，包括陈有才及其他受害人看到的西南公司与上述两镇政府签订的投资协议书和投资履约金收据。

为掩人耳目，王万虎等人还像模像样地招兵买马，聘用了副总经理、人力资源部长、会计等工作人员，临时搭起了“草台班子”。有了“梧桐树”就等“凤凰落”。此后，老王、刘慎东就是通过这两家公司先后签到了8家建筑公司，成功骗得了390万元履约保证金的。但令所有的签约建筑商没有想到的是，西南公司与两镇签订的投资协议是真，但却均是没有生效的协议。

是“借鸡下蛋”还是“合同诈骗”

从表面来看，王万虎在没有资金的情况下，依靠以虚构事实骗得390万元履约保证金进行了“经营”，虽然钢厂工程未启动，但要是钢厂项目整体能转让成功，那么王就可以履行工程承包合同，即便项目暂时没能转让成功，顶多也是承担违约责任，系一般合同纠纷，实践中被称为“借鸡下蛋”，这是影响公安方面最初迟迟没能立案的主要原因。

由于合同诈骗与合同纠纷有许多相似之处――“制造虚假的事实，使用了欺骗手段”和非法（违反《刑法》和《民法》之别）获取了财物。故依据《刑法》，非法占有目的的有无成为认定本案罪与非罪的关键界限。检察机关认为，事前王万虎在没有任何履行能力的情况下，与8家建筑公司签订了工程发包合同，而且内容相似，工程金额大多在3000万元左右，甚至有过亿元的，显然没有履约的诚意，也不可能履行；在陆续签订几个工程合同后，王万虎继续采用诈欺的行为，一边拖延履行期限，躲避受害人的催促和追讨，一边继续“套取”其他建筑公司的履约保证金，骗得的保证金除了“草台班子”日常开支外，其余全部被其挥霍殆尽；在工程发包合同签订后，王万虎也不存在真实履行合同的行为，即使有与南京的投资公司联系转让钢厂项目的行为，但是由于钢厂项目根本不存在而不可能转让，故其“积极联系”的行为已无法对抗其后来行为的刑事违法性。由此可判断，王万虎主观上具有非法占有他人钱财的故意，其行为应构成合同诈骗罪。王万虎伙同刘慎东、魏成岗假借他人注册资金、隐瞒无资金的事实，欺骗工商登记部门，注册成立西南公司的行为与上述骗取受害人履约保证金的行为系《刑法》上手段行为与目的行为的关系，属牵连犯。

2009年11月12日，魏成岗因犯虚报注册资本罪，被一审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2010年4月13日，被告王万虎因涉嫌合同诈骗罪被一审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罚金50万元。2010年5月12日，刘慎东因犯虚报注册资本罪、合同诈骗罪，被一审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八年，并处罚金2.省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