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绕 第4期

阳光暖暖地洒在溪畔,西施轻倚着门,遥遥望着渐行渐近的一行人。人们说,那长长一队人马是越王闻听她的美貌,派来接她的。

小小的村落,从未见过此等大事,窄窄的道路两旁挤满了人群,争着抢着过来看。

浩浩荡荡的队伍缓缓停在村西,西施站直身子,仰起头看着那骑在马背上的男子。那人一身官服,端坐马上,俯首看着她,眼神闪烁,或是惊讶,或是怜惜。

一

范蠡站在房门外看着西施练习舞蹈,长袖袭地,衣裙飞舞,汗水微微浸湿了霓裳,她的舞步仍未停歇。这三个年来,他看着她从最初的笨拙僵硬到如今轻盈曼妙,看着她日复一日咬牙忍着酸痛坚持练习,不禁渐渐喜欢上这样一个坚强的柔弱女子。

然而她再怎么完美,始终只能是“礼物”。 那是她一生无法改变的命运。

“施姑娘,”范蠡轻唤,“我等不日便可进京觐见王上了。”西施抬首望着他,忽觉恍惚:“有多久了……”范蠡看着她,缓缓答道:“自臣接姑娘来此,已近三年。”

西施走出房门,站在他身侧,仰起头,透过手指缝望着高挂的艳阳,怅然若失:“真快啊……”

范蠡微微颔首,站在她旁边,沉默。

二

西施和郑旦跪在大堂前施礼。勾践唤她们起身,道:“汝等前往吴国,服侍吴王夫差,当极尽所能,讨其欢愉,令其不理朝政,以助吾国复兴……”

三

“西施姑娘,可否出发了?”范蠡站在闭着的房门外恭候。

西施推门而出淡然笑道:“范大人,民女已准备好了。”

范蠡看着沐浴在月华中的西施,喃喃地说:“你――不恨吗?”

“贫女无能,而今只能以身献国,此已是万幸,不敢奢求太多,又何敢谈恨呢?”

是否月光太过清冷,洒在地面上,洒在他们身上,心上,触手成冰。

四

吴国。空寂的大殿。范蠡跪在大殿中央,缓缓道:“东海微臣勾践,感大王之恩德,搜遍境内,得善歌舞者,以供洒扫之役。”跪在其后的西施已能感受到吴王夫差贪婪的眼神。

五

“妹妹,你不开心吗?”郑旦牵着她的手,轻声问。

西施默默低下头,片刻,小声问:“姐姐,你说我们完成任务后会怎样?”

郑旦缓缓闭上双眼,轻吐一口气,唇畔挂上淡淡的笑:“谁知道呢……无非就是被越王纳入后宫,又或者再送给其他诸侯或是功臣……”女子总是期待美貌,却不知这美貌是福是祸。她们因为太过美丽,被当作礼物赠予他人,因为太过美丽,被当作祸水,她们又何尝不羡慕那些平凡的女子,能够和所爱的人静静地过完一生。

六

十五年后,越人复伐吴。

西施与郑旦立于堂下。

“你们自行逃命吧。”吴王挥挥手,让她们离去。

西施仰头望着王座上的夫差,忽然觉得悲哀。

郑旦拉拉她的衣袖,见她没反应,便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

夫差看着西施,淡淡一笑:“你怎么不走?”

西施看着他,黯然说道:“大王,对我来说,活着只是被当做一份礼物,那么,死又何妨?不过是摆脱了这样的命运。”那一夜,西施与吴王相视而笑,饮尽杯中毒。冲天的大火烧尽了吴宫。

七

范蠡站在那小屋前,看着清溪轻轻盘绕,绕住了他的情,绕住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