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NH比GDP更重要——不丹王国的幸福之路

时间:2022-08-08 07:01:42

作者为不丹王国首相吉格梅·廷莱,在联合国及许多国家充满自信地描绘人类幸福的蓝图,被称为“GNH幸福”的传教士。

不丹走上GNH这条路,始于20世纪70年代初,不丹第四任国王殿下指出:“GNH比GDP更重要。”

他对GDP才是检验社会进步唯一尺度的普遍观念提出疑问。他指出,他的人民的共同福祉比经济成长更重要,而经济成长是GDP唯一评量的活动。

他深信,福祉只有在人们感到幸福时大家才会看得到。他抱持的信念是,身为国王的职责和政府的职责,就是要创造能够让人民得以追求和增添幸福的有利条件。他强调,要达成这个目标,可以通过周延的发展步调,让身心的需求得到平衡,二者相互鼓励;而不是像GDP引领下的成长,结果是以精神与心智的空洞为代价。

这是一个清新大胆而又意义深远的质疑。他的质疑之所以中肯,可以从过去40年来的全球发展经验中看出来。大多数新兴起的繁荣社会都无法提供满足于主观的福祉,特别是在工业化的富有国家。事实上,这些国家的幸福水平都已经沉滞,失去活力了。

在我的国家,调整走向周延与永续发展的路线图,正在GNH的引领下进行,其间涵盖我们第四任国王的整个任内。国王殿下相信,订定任何国家目标,首先要务是公共审议、公共对话和公共意见,所以他要让GNH取得民众的共识和赞同,主要不是靠说服,而是引发民众的反省。这种信念和做法顺理成章地引领国王和人民,让国家走上一条民主之路,为的是追求一个民智开启的更高目标。接着,国王殿下在他51岁时宣布退位,以便为完全民主化铺路。他跟继位者携手合作,在2008年,给国家一个民主君主立宪体制。就这样,不丹人的民主就在GNH的孕育下诞生。

第五任国王吉格梅·凯萨尔·纳姆耶尔·旺楚克殿下在2006年即位,给予GNH更进一步的激励。此外,我们的宪法明定,国家与政府应受GNH哲学的指导。很自然地,我所领导的头一届民选政府,在上任时就承诺将继续走GNH的路。

最近,我们更努力地想要转换并发展组织机构,以便在结构上调整到,能够让GNH概念应用在政策规划、计划的设计和应用上。众所周知,政府结构和功能设计原本是为了反映受GDP制约的发展规范,并据此再设置跟农业、贸易、工业、金融和财政等相对应的各个部门。

社会对GNH的追求,应该反映在政府的组织架构中。为的是要让政府部门的成立,必须要跟那些可以推进和创造GNH有利条件的功能和领域相呼应。这类部门比较典型的包括心理健康署、小区活力署、文化恢复署和生态健全署等。

顺应GNH目的而建立的新的组织结构和决策过程,持续在不丹有所进展。这个国家的社会经济计划办公室,之前称为计划委员会,现已更名为GNH委员会,它的角色完全变更,以便让策略性的计划能够步调一致,支持并达成GNH的价值。每一个政策、方案或是计划,如今都必须具有某些GNH的价值。最起码,它必须是无碍于GNH的。

如何让GNH被政体吸收同化,以及它该如何应用,大多有赖政府很有技巧地将他们的资源投入更高的目标。最主要的方法就是将集体自觉向上提升。依我的看法,如此一来,将会让我们有能力以脱胎换骨的方式,塑造我们的政治经济,我们的法律基础,以及我们的健康与教育制度的本质。

位居GNH核心的是集体幸福。由于幸福受到参考比对的影响,也就是说,它与一个人跟他人或是跟过去的经验,有部分的关联。更重要的是,它的特征是跟人际关系有关。因为跟他人关系的好坏深浅,对我们幸福与否的影响,远多于相对拥有一件商品。

一个人可以比他的邻居更富有,但除了稍纵即逝的快乐之外,只要跟更富有的人相比,他就会又恢复不幸福的感觉,依此类推。相互比较的成功不会带来真正的幸福。深层意义的满足所带来的真实幸福,会超越拥有商品的快乐门槛。

由于幸福跟人际关系的关联,远远超过跟他人相比之下,在金钱、地位、阶级或是财产上的相对优势。创造或是改善可供促进人际关系的条件,值得我们投入很多的时间和资源。人们被分享喜悦的人簇拥时,会觉得更幸福。依此类推,如果一个人得独自承受痛苦和哭泣,不幸的痛苦就会更难以承受。孤寂与分离会放大一个人的悲惨,这往往也是逼使人们走向绝路的原因。幸福在人际关系维系良好和开花结果时来临,并在人际关系因为信任、爱情与关怀遭受挫败时散去。

虽然人际关系大多是个人的特征、性格、行为和社交技巧的产物,但它是可以被物质环境制约的。保有弹性和持久的人际关系,建立培养这种积极人际关系的组织与环境,是渴望提升人民福祉的国家的一个重大的挑战与责任。在这方面,我相信人际关系在乡村的环境,最容易蓬勃发展,因为相互依存是乡村的生活方式,而且,在乡村的人们不得不跟大自然和谐共存。

乡村都市化的趋势无法阻挡,令人觉得不知所措。在20世纪里,全球都市化的程度前所未见,全球有将近50%的人口住在都市环境里。当我们的社交网络从小的、乡村的小区,转换到一个更都市化的生活方式,支撑小区活力的那些价值,明显地呈现混乱和崩解。

都市成长是无法避免的事。尤其是都市化,或称乡村都市化,是国家未能预先筹划以达到完整、平衡与公平的发展,并由这种情况所驱使的一种逃避现象。一旦乡村人口因为缺少机会,看到明显的不公平,发觉自己成为城市美好生活假象的俘虏时,他们就会有被剥夺感和挫折感。

在城市和它的周边,有着各式各样经济活动的地方。但是,这些标志伟大工程和象征繁荣的摩天大楼,在它们的阴影中却包藏了一段不那么光彩的故事:幻想破灭、绝望、犯罪和脏乱等。

这就是人口集中和消费主义在城市最能够蓬勃发展的结果。喂食都市数百万人口的食物,可能走了最远的路,有最长的“食物里程”,这往往不只是从这个城市到国内另外一个地区,而是从一个城市到全球最远的角落。

对市政府的主管们来说,处理数量惊人的都市废弃物,是一个噩梦般的挑战,这些废弃物中大多都是有危险性的东西,都市栖居地这个水泥与金属的生态,是无法代谢的。最重要的,都市生活必须承担社交联结与小区联系崩解的后果。吊诡之处就在这里,人群中的孤寂就活生生地在现实当中发生。

为了强化都市结构、都市服务体系和都市生态的质量,很多工作正在进行,但也有更多的事有待办理。我们必须花费更多的资源,用在改进都市生活的努力上。

对于多数人而言,五种感官的快乐感觉是幸福和满足的来源。不过,幸福如果是靠外在刺激而来的,就不只是短暂的,多数甚至是危险的,除非它跟内省或是沉思取得平衡,通过对我们心灵真实本质的了解,产生满足与幸福的内在来源。消费主义社会里市场的本质,就是要让来自外在刺激的短暂快乐源源不断地产生和滋长。这样的结果就是消耗越来越多的地球有限资源,用来生产那些我们其实越来越用不到的东西,以便有越来越多诱人的商品可供消费和浪费。

最终,即使作为贪得无厌的消费主义者,我们作为聪明的人类,仍将必须跟现实妥协,为我们自己的生存和幸福找到一个充分的条件,还有,如果我们还有一点道德良知的话,也要为了我们的后代和人类本身着想。我们会领悟到,超过了某一种富裕程度,获取更多东西并不会带来更多的幸福。我们将会明白,我们的贪婪正在毁灭维持我们生命的生态。我们物质财富的来源并非取之不尽,大自然能够提供这些资源的能力正在快速衰竭。我们的物质需求与消费的程度,必须取决于我们目标程度的特定生态能量有多少,也取决于明智与负责地评定出什么是个人足够的程度。

经济和生态之间的平衡是GNH的主要考虑。

(摘自外文出版社《幸福是什么?》 作者:[不丹]吉格梅·廷莱 译者:陈俊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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