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白鸽子

时间:2022-08-07 05:18:25

鸽子,白鸽子

鸽子的翅膀轻盈,托举着递向远方的梦和祝福。鸽子被少年寄予对笔友的模糊的渴望,对出海不归的父亲的疑惑,以及中年人对生病女儿的康复心愿。这样一只《鸽子,白鸽子》,当它穿越海洋,飞翔于海岛和外界之间时,会经历什么样的故事呢?

那是一只鸽子,白鸽子。

天光透亮的时候,它从隐隐约约的陆地方向飞来,起初只是一个逗点,渐渐变大,近了,近了,海柱便看见了它白色的翅膀。

飞到小岛上空时,那只白鸽子打了几个旋儿,然后轻灵地落在那座琉璃瓦的高屋上。

高屋是疗养院,是岛上最好的建筑物,听说里边住了好多搞学问的人。海柱一次也没有进去过。

那只白鸽子就落在连阳光都打滑的光溜溜的屋脊上,每天都来得十分准时。它来干什么呢?海柱想不明白。

岛是座孤岛,离大陆有两个小时的航程。岛上没有手机信号,更没有可以上网的宽带,但岛上有柔软的海滩,有峻峭的礁石。一到夏天,游客云集,把小岛挤得更小了。

海柱家的石头房子坐落在岛东的月牙湾,涨潮的时候,汹涌的浪头离屋墙只有五十米远。夜里,睡在土炕上听着涛声,能感受到大海呼吸的节奏。石头房子宛若一条老船,在大海里漂泊的感觉入梦真好。

但旅游旺季打破了海柱守望的一份安宁。海柱妈把屋门大敞开,门旁立根木杆,挑起一只火红的幌子,开起“海味饭馆”来。海柱成了饭馆的伙计,他的两片厚嘴唇变得更厚了,因为他总是噘着嘴。

客人叫他:“小伙计,上盘炒鱿鱼卷儿。”

海柱不吭声,爱理不理的样子。

客人逗他:“就你这服务态度,还不让老板娘炒鱿鱼呀!”

海柱没好气地应:“我就想被炒鱿鱼。”转身又冲油烟滚滚的厨房喊:“妈,炒鱿鱼卷儿!”

客人没被不礼貌惹恼,反倒瞧着海柱倔巴巴的模样,开心地笑了。

真是个没意思的暑假,海柱想。

本来,他是想在假期里去陆地的。岛上唯一的小学与城里的南关小学搞起了“手拉手”活动,和海柱手拉手的同学叫佟欣欣,两个人已通了十几封信,成了未见面的朋友。佟欣欣的字写得干净清秀,不像海柱的字拖泥带水,好像多爪鱼爬的一样。这让海柱每次写信时都很怯手,他发誓要把字练好。字帖就是佟欣欣的信笺。两个人的字越写越相像,友谊已经很深厚了。

终于,春光明媚的一天,海柱在信纸上写道:“佟欣欣,我热情地邀请你到我们岛一游……”佟欣欣很快回信了,说:“我不能上岛,因为我离不开轮椅……”海柱这才知道佟欣欣是个没有双腿的孩子,对她漂亮的字,那么好的学习成绩,那么丰富的知识更加佩服。佟欣欣也好想见到海柱,便在信尾热情地写道:“欢迎你到城里来,我领你去龙湾公园,去体育场看球赛,去滨海影院看时装表演……”海柱高兴极了,马上回信说:“我一定到城里去过暑假,我还没有登上过大陆呢。”

可是,暑假全让妈妈的饭馆生意给占领了。海柱向往城市,便每天清晨早早爬起来,向陆地的方向遥望。

于是,他就发现了那只鸽子,白鸽子……

早晨的海湾美丽寂静。没有客人吃饭,无事可做,观察那只白鸽子就成为海柱不可缺少的内容。

疗养院里住着什么人呢?那鸽子是军鸽,信鸽,还是气象鸽呢?海柱努力去猜测。

妈妈在门口喊站在礁石上的儿子:“柱儿,过会儿该来客人了,快干活吧!”

海柱慢腾腾地挪回来。

妈妈手脚麻利地忙活着说道:“你应该好好干,帮妈多挣点钱。晚去城里几天又能怎样?你念中学不就去陆地了吗?念书没钱能行吗?你爹,你爹他又不在了……”

一提到爹,海柱就变乖了。爹在那年春天出海捕爬虾,遇上风暴,船和人都再没回来。

妈见海柱发蔫,轻叹一声,不再说话。她知道海柱是个懂事的孩子。

海湾上,喧哗嘈杂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暴风雨肆虐了一夜。

清晨,海柱按时醒来。窗外,却灰蒙蒙一片。他看看表,五点十五分,赶忙爬起来,跑到屋外那块礁石上。

天空中浓云滚滚,往日湛蓝的大海变得黄浊浊的。陆地罩在烟雾里,没有踪影。海柱有些担心:那只白鸽子会准时飞来吗?

稍稍迟了一点,那只白鸽子终于出现了。开始是一个逗点儿,逐渐变清晰。若不是海柱,别人也许会以为它是一缕云丝呢。飞到海岛的上空,白鸽子似乎过于疲惫,只盘旋一圈,就一头向那琉璃瓦的屋脊栽去。

海柱心头一紧:它受伤了,还是被暴雨淋病了?他刚要去看个究竟,妈在屋里又喊:“柱儿,快,雨来了!”

可不是吗,硬币大的雨点儿已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海柱跑进家门时,已被淋成落汤鸡了。

换了衣服,呆坐窗前,望着雨雾遮蔽的海滩,海柱想不出那只白鸽子怎么样了。

因为风雨,轮船停开了,没有人上岛来游玩,小饭馆难得清静。海柱关在屋里,先写了两个小时作业,然后便开始给佟欣欣写回信。他首先告诉佟欣欣:“有一只白鸽子,准时从陆地飞来,我不知它来干什么。”停了停,又写道:“我们要是有只信鸽该多好啊,让它往来于咱们之间,那样我们每天都能说话。”写到这儿,他被自己美好的想象逗笑了,笑出两排小白牙来。

中午时分,天晴透了。被雨水洗过的海岛,绿得新鲜湿润,海滩也变得干干净净。海柱出了门,他惦记着那只白鸽子,便向疗养院走去,顺便给佟欣欣寄信。

海柱离老远就看见疗养院门前站着好多人。他跑过去一看,有个戴眼镜的男人手上托着一只白鸽子,喃喃地自语着:“死了,它死了……”

海柱忽然觉得嗓子眼发咸。

“不就是一只鸽子吗?有什么可伤心的!”有人在一旁劝说。

“它不是一只普通的鸽子,是一只信鸽。”那男人说着,离开了众人,捧着鸽子,一步一步向海湾走去。人们跟着走,但终于有人觉得没啥意思,便收住脚步。快到海滩的时候,男人的身后只剩下一个人—忘了邮信的海柱。

那男人双手捧着鸽子,像捧着一朵白色的莲花。到了海滩,他蹲下身,轻轻放下鸽子,用手挖了个坑,把白鸽子小小的躯体放在坑里,鸽子的头朝着大陆的方向。

他刚要掩埋,海柱连忙阻止道:“别,让我摸摸它好吗?”

“噢。”男人愣了一下,抬头望着海柱。

“我认识这只鸽子,它每天都按时飞来。”海柱说。

男人像遇见知己一般,眼睛一亮,问:“你真的认识它?”

“我每天都站在那块礁石上看它。”海柱说。

“摸吧,摸吧。”男人说。

海柱的手有些抖,蹲下身子,手轻轻地碰到鸽子柔软的羽毛。鸽子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它是只守信用的鸽子。”海柱说。

“是啊,”那男人说,话里充满了哀伤,“我女儿生病住在医院里,我却不能回去陪她。她每天准时放飞这只鸽子,我们每天就是靠这只鸽子互相传话。”

海柱望着那张戴眼镜的面孔,仿佛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鸽子,今

天你不该飞

来,”男人叹息着说,“今天我女儿做手术,它是来给我报信的,女儿让我放心。可谁知它会在海上碰到暴风雨呢?”男人跪下来,开始轻轻掩埋那只白鸽子。海柱也动起手来。一会儿,海滩上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坟包。

“安息吧,鸽子。”男人站起来说。

“你女儿,一定会平安的。”海柱安慰他说。

“谢谢你。”男人对海柱说,他说得真诚又恳切。

大海正在涨潮,浪花逐渐登岸,几个大浪涌过来,抹平了那个小小的坟包。

他们默默地望着洁白的浪花。

浪花飞溅,像鸽群在跳跃。

海柱又在给佟欣欣写信,他一笔一画地写道:“鸽子,白鸽子,睡在了大海边,再也不会醒来了。”他抬起头,想了想,继续写道:“它已和大海融为一体,成为浪花和水滴。早晨,我仍然会看见它……”

窗外,波涛汹涌,小岛宛若一条茫茫大海中的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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