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龚琳娜:寻找真实的声音

时间:2022-08-05 10:59:49

龚琳娜出了本新书:《我走我的路》。

一个非常霸气的书名,和她不走寻常路的演唱方式正相契合。

她坚持说他们在做的不是新民乐,而是中国新艺术音乐:“不是新民乐,还是有不同,有很多创新,不光是民乐。”

直观的印象,就是她著名的“忐忑三部曲”(《忐忑》、《法海你不懂爱》和《金箍棒》)。诙谐、鬼马,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怪异,确实是不走寻常路。《忐忑》一出,各种模仿帝争相模仿,连带着让龚琳娜也一举成名。在此之前,她也有来自家人的不理解和压力,但是在老锣的陪伴和鼓励下,她走过了最艰难的日子,迎来了事业的春天。

《我走我的路》详细记录了她和老锣的爱情和音乐发展历程,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她自我爆料自己早年曾经假唱!成名之前,并没有多少人记得,可是龚琳娜却非要自揭伤疤,说明她是一个特别轴的人吗?

在笔者面前的龚琳娜谈及此事也很坦然,她说她对假唱深恶痛绝,她坚信,音乐,只有真实才会感人,而在这个环境里,太多人做假,越来越没有真实的声音!他们不光不假唱,还坚持现场乐队,不唱卡拉OK,这都显示了龚琳娜作为一个音乐家的坚持与底线,做真音乐,让真实的音乐来打动你,是她一直的追求。

Q&A

H-河西

G-龚琳娜

我和我的德国“战友”老锣

H:2002年,怎么加入“五行”乐队的?

G: 2002年,我刚和老锣认识。老锣想要在中国组建一支中国音乐家和德国音乐家合作的乐队,因为他觉得中国音乐应该国际化,需要不同文化的碰撞。老锣先和我、古筝邱霁、扬琴熊俊杰在中国这边录音,然后又在德国录了Martin Kalberer和Nora Thiele的打击乐和键盘,过了几个月,他录好之后,把录音发给我,对我说:“给乐队取个名吧?”我们就取了一个名叫“五行”,体现金木水火土中国的传统元素。

H:可是,是6个人啊。

G:对,几个人不重要,不是说5个人才叫“五行”乐队。当时我们就说要准备做中国新艺术音乐,就是从这个乐队开始的。你得有内容啊。

H:开始探索中国声乐之新路,和老锣合作之后的音乐,走的是“新民乐”的探索之路,在民乐内部的圈子里,会不会有些争议?

G:我们的是新艺术音乐,不是新民乐,还是有不同,有很多创新,不光是民乐。

我开始组建“五行”乐队的时候已经大学毕业了,不是在学校里,所以很多事情并没有和老师们有很多的交流,最重要的,还是要走自己的路。我的声乐老师邹文琴老师知道我是一个非常喜欢探索的人,所以他一直都非常支持我,虽然她有点担心,但她在我面前,一直都是支持我的。

H:也有很多民乐音乐人和摇滚音乐人在进行新民乐的探索,比如前“轮回”乐队的主唱吴彤、弹古筝的王勇,和他们有没有合作交流?对他们的音乐怎么看?

G:吴彤一开始在“轮回”乐队的时候,他们的音乐就很有特色。现在他已经回归民乐了,他和马友友等人合作《丝绸之路》等作品,都是想提升笙这种乐器在国际上的影响力。我觉得这是非常好的事。应该更多一些民乐的艺术家开放式的、多元式的合作。我们也都有交流。

H:这些年,中国的民乐在西方的地位是否有所提升?

G:那肯定还是非常边缘的位置。本来西方人对中国音乐的了解就特别特别少,他们常常是在中国餐馆听到一些流行歌,对他们来说,这些都不是真正让他们感到真正震撼的音乐。再加上中国民乐这两年没有真正在艺术质量上有什么突破。这些年流行起来的民乐组合,很多都靠的是外在的美,比如外形靓丽啊、表演动感啊来吸引观众,而不是真正在音乐作品上下功夫。以前有《梁祝》,它用音乐来叙述一个中国传统的爱情故事,用音乐来涵纳中国文化,所以它很成功。我们也在将很多中国古典诗词重新谱曲,希望能达到像舒伯特的艺术歌曲那样的艺术高度。我坚信,只有作品好了,再有代表人物,中国音乐在国际上才会被人们尊重和欣赏。

人们常说:“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我不太赞同,我觉得民族的就是民族的,有其地域的限制。我们还是要很努力,因为中国音乐人们还没有真正听到它的美,去珍惜它,看到它的价值。我希望我能多做一点事。我现在就在把全国各地的声乐技巧都汇拢来,演唱技巧千万不能丢掉!

H:2002年遇上老锣,让你的人生发生了重大转变,你觉得老锣是这世界上最懂你的人吗?

G:我觉得老锣是个特别好的音乐制作人,如果不是我而是其他的音乐家,他也会看到他们身上的潜能,只是他碰到我的时候,他正渴望创新,我义无反顾和他一起做新艺术音乐,他就更多地给我写歌而已。这些年,老锣也给我们乐队里吹笙和演奏手风琴的乐手写作品,他特别能把中国民族乐器的潜能发挥出来,这一点是很了不起的。当然他是对我的艺术起到了决定性影响的那个人,当然我也觉得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中国音乐制作人,他会帮助所有的音乐家。

H: 我有时候觉得他不太像德国人,很严谨,但是也很可爱。

G:老锣很会做音乐,也很会生活。我以前总觉得作曲家都喜欢抽烟熬夜,中午才起床,桌子上一堆谱子,都是那样的忙,都不会做饭。而老锣恰恰相反,他晚上一定不熬夜,早上早起,很会生活,家里非常整齐,他所有的谱子从来不会乱放。他也很会做饭,也很爱孩子,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男人,还有他对中国音乐的责任感,这很重要。

H:你们之间算不算一见钟情?

G:一见钟情真是谈不上。我第一次见他,他在舞台上弹琴,我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很有意思。我们的感情是逐步升温的,到现在越来越有谈恋爱的感觉,是因为我们对中国音乐的这种热爱,以此为人生理想,两个人有点像战友,一起走一条自己的路,这种感觉让我们为彼此深深吸引。

“忐忑”三部曲:实验性与回到传统

H: 《忐忑》这首歌没有歌词非常另类,老锣怎么创作它的?你一开始唱的时候会不会也很崩溃?

G: 当时他要给我写一场音乐会的歌,他特别希望有一首歌能在现场给人惊喜,他就想到中国的戏曲元素。他刚写给我的时候,这首歌还没有名字,只是一首谱子,所有歌词都是用拼音标记的,没有具体的意思。和我之前唱的歌都太不一样了,我开始练的时候嗓子都搅在一起,我自己也觉得很忐忑,所以我就说这歌叫“忐忑”吧。这首歌完全颠覆了我们以前的声乐技巧、唱歌的习惯,可是你仔细想一想,这里面所用的字与锣鼓以及曲子,还是非常符合中国传统五声音阶的走向的,秦腔似的,有一点戏曲的味道在里面,在这个意义上又很传统,可是整个逻辑结构又很有实验性。这首歌一气呵成,听的人会很过瘾,可是唱的人呢?特别难!上下的跳跃、转音、高音很高,这对我们来说,是很大的挑战。以前在学校没碰到过这样的歌,以前总认为唱高音是难度,而在这首歌里,速度才是真正的困难所在。

H:你刚开始唱这首歌的时候,歌词能记住?

G:因为我开始练的时候,就是这个歌词。它和旋律是不可分的,他为什么写“啊啊喔”,而不是写“啊啊啊”?就是觉得用“喔”这个音更好、更舒服。所以词对我来说没有什么难度,但是这个音要唱好,难度要大得多。

H:老锣对中国的民间故事是不是也特别喜爱?

G:我们要走一条中国新艺术音乐之路,这条路一定要建立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上。神话故事是中国传统文化非常重要的一部分,除此之外,古诗词也是我们的文学宝库。所以我们的创作中也有很多是以我们自己的方式来演唱中国古诗词。还有民歌重新编曲,像《小河淌水》、《咕噜山歌》,民歌也是我们的宝藏,对我和老锣来说,我们的路就是要建立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上,这是我们的根。所以已经不仅仅是兴趣问题了。

H:又是怎么写《法海你不懂爱》和《金箍棒》的?

G: 这两首歌都是在《忐忑》之后写的,《法海你不懂爱》是蛇年,老锣想写一首和蛇年有关的歌,因为他看到中国父母对孩子的婚姻有很多干涉。我们自己也遭遇过,他是个外国人,我跟他相爱后,也不假唱了,连铁饭碗工作都辞了,完全变成一个自由音乐人了,父母肯定是不理解的,这和法海不懂得妖和人为什么要恋爱是一样的。爱情是没有那么多的原因和道理的,所以这首歌影射的是当下很多父母对儿女婚姻的干预,在蛇年演唱符合这个主题,所以老锣写了这首歌。

音乐,只有真实才会感人

H:之前2014年出版过一本随笔集《自由女人》,是不是也很喜欢写作?

G: 我很喜欢写作,我有好多笔记本,我最喜欢的就是笔记本,我喜欢在不同的本子上记一些随笔,我每天练歌的感受也会写下来。

H:怎么写这本自传的?以一人一段的方式来写,形式上也很新颖,是什么样的考虑?

G:这挺有意思,中国新艺术音乐之路其实是我和老锣两个人的,我一个人出的书是《自由女人》,讲我怎么蜕变,那是我12年蜕变的过程。这本书,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想是不够的,我们想在这本书中记录我们的心路历程,我们的快乐、我们遇到的困难、我们的坚守,不能少了老锣,所以我们决定以这样的方式来写这本书。我希望读者能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同一件事,这很有意思。其实在这本书出版之前,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我也是看了这本书之后才知道,噢,他原来是这么想的。我的想法和他的角度肯定不同,这样的话,可能我们的读者对我们的了解会更全面。

H:自我爆料自己曾经假唱,说明假唱在这个行业中是非常普遍的事是吗?

G: 是的。我们对假唱深恶痛绝!我们坚信,音乐,只有真实才会感人,而在这个环境里,太多人做假,越来越没有真实的声音!我们不光不假唱,还坚持现场乐队,不唱卡拉OK。卡拉OK的伴奏带永远是一样的,没有生命活力,为什么中国音乐整体发展得比较弱?你看流行歌手选秀结束之后,有几个做过专场音乐会啊?如果你一首歌就出名了,没有专场演唱会的经验,那很难说他是个合格的歌手。你看国际上的那些大歌手,做了多少现场演唱会啊,歌唱家唱了多少场歌剧?所以我觉得音乐人要做真实的现场,音乐家要有全面音乐能力的体现,这样我们国家的音乐水准才会有所提升。

H:这事发生在你成名之前,都没什么人记得,为什么你一定要在自传中写这事,你是不是一个对自己要求特别严格的人?

G:我一直是对自己要求严格的人,老锣更加了,你知道他是德国人,那就更加严谨了,绝对不造假。每个音怎么唱,乐队的每个乐手该怎么弹,都要搞清楚,德国的哲学家、音乐家(贝多芬、巴赫)特别能经得起时间的检验,跟他们做事的严谨态度是一致的,在这方面,老锣特别德国。所以这和出不出名都没有关系,其实出了名更难,你要在这个环境里坚持自己的原则,是更难的。

坚持原唱,这是我们永远都不会妥协的!

H:你们还要带自己的乐队,是不是会遇到更多的困难?

G: 对呀,带乐队的话成本就很高嘛!我们赚了第一笔钱,全都花在给乐队买麦克风上了,我们给每个乐手的乐器专门的麦。我们的调音师每次都要带去五六个箱子,对我们自己来说也很麻烦。但是音乐就是这样的,做好的音乐,更多的时候,我们不把它视作一场秀,音乐是一种艺术,所以为什么我们的音乐叫中国新艺术音乐?艺术给我们定了一个标准,艺术一定要真实,你肯定要有创新,我很少去翻唱别人的老歌。现在很多选秀节目都是在翻唱老歌,老歌重新编曲以后改头换面,但还是老歌。这样对创新没有好处。所以现在的好歌新歌特别少,这会让人感觉非常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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