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伟:“榨取”造型的价值

时间:2022-08-05 09:25:28

即便在上海住了六年,2008年后又一直在北京定居,但王兴伟仍然操持了一口标准的东北话。如果你想从王兴伟的言谈中找到一丝直白的幽默感,那么也许你会有些失望,因为他将所有强烈的情绪与诉说都一股脑儿倾注到了他的绘画里――黑色幽默、趣味、情节、角色、有意识的转换和图像的重复等等,这些都构成了王兴伟独一无二的绘画风格,即便,他认为自己是没有绘画风格的,因为“有一些所说的风格那只是绘画的一种基本样式”。一直持续到8月中旬的王兴伟个人回顾展“王兴伟”,在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一经展出便引来观者如潮,展览以其独特的“正面、侧面、背面”的策展理念,展出了艺术家自1993年至今二十年间创作的大量杰出绘画作品。正如批评家卢迎华所言:“他能从一系列古典和流行的艺术历史资源、‘畸趣’( kitsch)和传统的图像、原型意象和个人幻想中汲取养分,自由创作。”王兴伟自由创作的二十余年来,为我们铺陈开了一场华丽而复杂的剧目,这里的每一个角色都一无二,也都在担负着一段完整的叙事。

王兴伟认为,作为一名艺术家,唯一要做的就是把画画好。他也确实这样做了,1969年出生于沈阳的王兴伟开创了一种极具说服力的绘画观。和同时代的其他中国画家一样,王兴伟继承了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大传统。他不仅掌握了这种绘画模式的语法和词汇,更对自己所继承的视觉语言始终保持反思的警觉,在使用过程中不断翻新。1990年代当时还在沈阳和海城工作、生活的王兴伟被荷兰策展人戴汉志(Hans van Dijk)所发现,并很快融入了以戴汉志、艾未未和艺术文件仓库为核心的北京的艺术圈。在他风格成熟后的二十余年来,王兴伟创造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艺术宇宙,图像的碰撞、重复和延续以一系列丰富灵活的方式被不断阐释。

元素 组合

王兴伟并没有刻意去扮演多种角色,但一眼看去,他却可以被当作是安格尔、康定斯基、杜桑、兰陂卡,同时也可以是一个超现实主义者、照相写实主义者、插画家等。“王兴伟让我想起了过去工厂里的那些技艺精湛的师傅,他们能将旧机器的不同部件拼装起来,根据它们的功能需要做成新的机器。在过去,一些能工巧匠确实有这个水平,不过现在这样的工厂都不存在了。可能王兴伟喜欢以这种方式游戏。”画家谢南星将王兴伟比作能工巧匠,但其实他更像是排列组合的高手,在他的绘画中历史人物、海员、护士、士兵、童话故事的场景、企鹅、熊猫、下水井和一堆西瓜等,任何王兴伟认为符合叙事和形式要求的事物,都成为他绘画中的组合“元素”。

他在选择作品内容时多为随性为之,他认为控制形象和控制语言非常接近,“画画对我来说就跟平时说话一样。这就好像你不会为了说话而苦恼。有时候你只不过是没什么可说的,而当你有话可说时就会很自然把自己的东西表达出来,大家都不会觉得说话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吧。”画画对于王兴伟来说就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表达方式,就好像我们平时讲话不会特意为了运用什么语法而去头疼一样,他下去画笔的一刻也不会想绘画技法的问题。“比如你生气的时候,可能会选择更狠一点的词,你高兴的时候或者平静的时候会选不那么极端的词,画画的情绪也是一样的。”王兴伟说。

王兴伟拼凑或延续了一些现有的视觉语言,但打破其原有结构,在创作中保持着与个人历史的对话。自九十年代初,王兴伟开始在他的绘画中将对西方当代风格的引用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传统结合起来,并用中国当代艺术的文化语境中反复出现的图示组成看似无限微妙变化的画面。他的作品以复杂多变的情感和狡黠而闻名,自由挪用不同传统中的内容和风格,用它们塑造极富创意和戏剧性的场景――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一种“现成品”的创作方式。正如批评家张离所讲:“王兴伟不关心制服身份代表了什么或象征着什么,他只是让他编造的人物寄生在制服的外壳里,让他们继续扮演他编排的剧集中的人物,并且演绎新的故事。”而王兴伟则用一句简单的比喻道出了他的“参透”:“我想把画家当成是一个送信的人,他不应该对信的内容过分好奇。”

戏剧 叙事

站在王兴伟的画作前,像是在看一场虚拟的戏剧,却又好像在亲身经历着画中的角色与场景。王兴伟总是有办法让观者瞬间就被画作吸引,批评家卢迎华认为,在王兴伟的作品中保留着足够完整的叙事部分,这一点隐匿在他设计精巧的美学风格中;作品构建平衡而和谐,臻于完美。正是这种和谐让我们想到了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作品构图在那个时期非常重要――“结构是在质量上受不同时刻支配后和为完成这种合成而牺牲主题的多种形式的合成”――令我们凝视在王兴伟画前的,正是艺术家展现的这种“合成”。

在王兴伟的导演下,人物被荒诞或无助的状况所困扰,这种精心的编排在于打破观众已有的逻辑思维。笑过或惊讶之后,观众开始新的联想,而这一刻,正是王兴伟作品本意显露的时候。如同喜剧小品快照,王兴伟的作品展现和质疑了悲喜剧般人生体验所特有的冲突,这一永恒而令人费解的状态。

从元素的挪用到人物的角色设定,再到画面场景的斟酌,王兴伟又扮演了导演的角色,就像卢迎华在《坏而美的画》一文中写到的:“他喜欢描绘的场景模棱两可、毫不相关、荒谬不羁或庸俗可笑,甚至有时令人反感。这些场景包括:粉红色灰暗灯光下狭小简陋的发廊;一个身着被撕烂和服的女人,双手反绑,席地而坐,面对一个坐在沙发上衣装整齐、对此漠不关心的男人;躺在地上的熊猫,四周围了一群旁观的企鹅;吊在悬崖边一棵树上的空姐;站在小池塘中的海员,腰上围着救生圈,虽然池塘的水还不到他的膝盖;一位坐在黑沙发上、身着性感紧身制服和黑色高跟鞋的护士,目露凶光;拥抱一只大蘑菇的男人;一名在飘着土豆形云彩背景下漫步的士兵。他作品中的故事天马行空,很出人意料,甚至根本未曾存在,但它们看起来都非常有趣,充满魅力,又十分超脱现实。如果王兴伟是个小说家,他铁定能写出非常棒的故事,虽然这些故事无法让读者信服。”卢迎华将王兴伟比喻成构筑光怪陆离故事脉络的小说家,而当记者问及王兴伟,如果把自己的作品比喻成一种文学体裁,他认为会是什么时,王兴伟觉得应该是“诗歌”,他认为不只是自己的绘画,所有的绘画都与形象语言非常接近。

作为开始的回顾

本次“王兴伟”展览的组织线索不是按照主题或时间顺序,而是画家(或观众)与描绘对象(或观看对象)之间的关系。74件作品被分成三大类:背面图、侧面图和正面图。展览三个单元的小标题同样非常简单:“背面、侧面和正面”。谈及为何选择这样的策展方式,王兴伟表示不想让此次回顾展变成了一场个人艺术创作的光辉历程展示,因为时间顺序的策展方式往往容易造成这样的错觉。

王兴伟认为这样一次美术馆级别的大型回顾展自己很愿意去配合,但是作为创作生涯来讲,他认为这次的展览会干扰到自己的创作。而这样的展览机会对于很多艺术家来说是十分难得的,因为对艺术家二十几年的艺术历程梳理并非易事,同时也涉及到很多作品要与国外藏家沟通,几经辗转才能拿回到中国展出,可是王兴伟却说了一句:“我被迫被回顾了。”

他认为这次个人回顾展,相当于回头为自己关上了过去的大门,这些作品都被封在了过去式里。而不管其中有些系列是否还有可能继续,都被迫因此终止了,“就觉得这个事上半场结束了,再开始就是下半场了。之前的东西都被清零,重新开始新一轮的结算。”王兴伟说。不过从一名艺术家整个大的职业生涯来讲,是否继续一个从前的系列,也只是多几张画,并不会造成很大的影响。我们暂且可以把这次展览看做王兴伟作为开始的回顾,将过去关起,然后面向新的未来。

当王兴伟再一次看到这些出自自己之手的作品,被以崭新的策展方式呈现在自己面前时,连他自己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因为这个东西你说你不熟悉,可它们又都是你画的;你说你熟悉,可有一些画被收藏后,我这么多年对它的记忆可能都停留在它的照片上,这样的感受已经根深蒂固了。而今再看到原画,我脑子里实际上看到的都是我对它记忆里的投射,所以现在也挺难客观地看这些画了。”不过令王兴伟欣慰的是,而今看到这些画作,他仍觉得整体水平比较平均。“平均是指,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画法,各种各样的角度,各个画作之间的创作时间也不一样,有的甚至相差了二十年。但感觉水平都差不多,没有早、晚和高、低的区别。”在二十几年的绘画经验中,能保持所有作品水准的整体性统一,并非易事。但王兴伟认为,自己至少再回头看从前的作品时,没有感到哪件作品的幼稚和不成熟,“即便是早期的作品,也并不是说我现在可以将它最主要的东西改变,因为它的自我意识都比较强烈,所以并不会因为我觉得我水平更高了或者说我能处理得更完美了,就能将其替代的。当时对于一个事情最强烈、最主要的因素还是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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