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瑞斯·切克尼: 蔓延的诗意

时间:2022-08-04 05:26:38

我着迷于那种简单的想法,即将所有的东西都归到单一结构的相同平面上;我再一次相信,当物理对象被推挤到观念领域时,就进入了一种更加抽象和诗意的境界。

――劳瑞斯・切克尼

走进劳瑞斯・切克尼(Loris Cecchini)最新个展的空间,仿佛置身于《纳尼亚传奇》中的银色世界,只是再向前一步,你会有更似是而非的感受,它们既不是对某类植物的生动模仿,也并非突显工业化的金属森林,而是徘徊在自然与人工之间,模糊了平淡无奇与戏剧性的边界,使矛盾的双方保持千丝万缕的联系。1969年出生于意大利的米兰的切克尼,现生活工作于柏林,他有着典型的意大利艺术家的传统气质,但又对当代材料和艺术语言及其着迷,他可以将冰冷的媒介转换成诗歌般浪漫与柔软的意境,蔓延在世界各地的展场。

会呼吸的诗意空间

798这批由旧厂房改造的包豪斯建筑空间有着得天独厚的展示条件,尤其是13米的高度和天光采光为大型雕塑、装置的展示提供可能。对于切克尼这一善于发掘空间自身魅力的艺术家来说,空间是重要的创作灵感来源。此次展厅内最大的装置便是展厅中心那根巨大的电线杆――城市景观中才存在的物体在黄灰色砖墙的包围下显得孤零零,它被几根银色的钢丝所牵制着,呈现倾斜的状态。更为有趣的是,在电线杆的底部、顶部,以及钢丝的底部、中部,三种类似植物形状的银色组件攀爬其上,仿佛正渐渐生长、蔓延。然而,在这个巨大之物即将被吞噬的时刻,一切又停止了,只留下静谧与玄思。这件作品名为《它一直都在这里》,与2006年展出的作品《万里无云》有相似之处――《万里无云》展现的是被五万个白色塑料球包裹的悬空的铝合金梯子。但实际上,《它一直都在这里》中的若干个类植物组件均是各自独立成型的作品:如由三边空骨形状零件焊接而成作品为《水骨》,由状似枝桠的空心金属组成的作品为《在各处的图解灌木》,由三边形凹状金属片组成的作品为《苜蓿交响的连续互动》。在这些充满动势的钢组件的旁边,静静陈列着三个团块状物体《突触模件以及显微学》,它们蹲坐在那里观摩前方正在发生的戏剧化时刻。同样在灰黄色墙面上,还蔓延分布着其它类似的组件,可以说这些类植物组件都由同样的材料制成,只是形态不同而已。共生在统一空间的银色组件们好似在私语互动,但又各自伸展增殖,仿佛欲占领整个空间,呈现出无生命的生命体存在,以及一种紧张又缓和、流动又静止的矛盾状态。

《涟漪》是分布于展厅各个墙面的系列作品,艺术家用电脑模拟出相邻波源的共振状态,得到计算机的测绘结果之后,运用聚酯树脂材料制成,为了达到与墙面整体结合而不显露痕迹的效果,艺术家用白色墙面涂料将其连接,看上去就像是墙面被某种声波自然激荡出的纹路。这种隐秘的波动效果与展厅内电线杆的动态交相呼应,墙面仿佛被生命体的交响所振动,从而产生自发的条件反射,让作品与作品之间涌动着一种气流。这样的作品组成方式,与建筑本身的特质息息相关,更是让画廊建筑本身成为作品的一部分,例如不同的墙面(灰黄色砖墙和白墙)都得到了合理的利用。艺术家运用不同结构层次诗意地阐述空间,同时也构建了一个可供想象的诗意空间。《自然地理的组态》、《敞开的图表》或许是此次展览中最为“冷静”或“理性”的作品,前者就挂在展厅入口的右手边,为即将开始的主题做铺垫,后者则在一楼展墙上悬挂着,显得并不起眼。它们类似于植物细胞图表,为那些银色组件作图示注解,由此为观众提供了进入艺术家思考的途径。

非物质的物质凝滞

意大利策展人马可・巴齐尼曾在切克尼2009年的回顾性个展的评论中,将切克尼的艺术形容为“非物质的物质凝滞”,可以说,“切克尼的艺术既不旨在乌托邦也不旨在抵抗;他对现实、社会主题和自己的作品既不视为戏剧性的产物,也不视为天启的产物。”相反地,“切克尼在找寻一种对于世界的逃离,由此他才可以存在于世界上;他就像站在入口处,却不穿过它,在变形之中追求一种停滞的状态。”切克尼的作品总给人一种纯粹的感觉,这与当今很多讨论社会议题的作品很不一样。在此,不得不提切克尼90年代末到21世纪初的成名之作《舞台迹象》系列,所有的物体形态都来自日常生活,例如自行车、暖气片、打字机、音响、电脑、剧场座椅等,只是艺术家用灰色的柔软材料对其进行了变形处理,犹如泄了气一般地瘫软在地或倚于墙上,一比一仿真比例让它们如同实物影子般存在于异度空间。

切克尼对于日常物品的解构最终在重构的基础上确立,尽管他自己总是宣称物质已丧失了它原本的意义,它们不再是任何东西,但在观者看来却实现了另一种物质存在。这跨越了露西・利帕德在70年代所提出的“艺术物体的去物质化”概念,与当代艺术中对技术手法本身的强调有关,因为上世纪美国的前卫艺术是以观念为主导的,而在当今许多艺术作品中,我们在去物质化的基础上还需强调对物质的再审视。在切克尼这里,我们看到的是泄了气的、单色调的物质存在,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对于复制物体的痴迷使他将物体视作非雕塑,坍塌的结构和灰色来源于对物体中立状态下的再次阅读,他希望产生另外一种观看方式,阐释日常认知、参考模式的缺失。可以说,他的作品是依赖于视觉感受的,他本身讨论的就是观看。此外,切克尼在此以手工的方式创造作品,利用硅树脂、聚氨酯等易塑形的材料捏制形式,以类似传统雕塑的手法呈现出不同于传统雕塑的视觉矛盾。鲍德里亚的思想给切克尼的创作带来很深的影响,他对模拟的痴迷或许也源于鲍氏的拟像理论。

切克尼此次个展中展出的作品,虽然没有直接地模仿物质,但却有着物质类型――植物的隐喻,以及对物质生长本质的揭示。其实,切克尼在2009年曾创作相似的作品,他曾这样阐释:“稳定性,以及材料的大致特征,总是让我不仅想到在抽象与自然之间自发的雕塑,也让我想到与室外建筑表面相互影响的巨大装置。这些作品使用单一的元素,就好像它们是通过一种类似植物的方式生长出来的,就像作品的组成部分减少到最小的物质部分,就像基因的算法谈到突变和增殖的进化原则一样。镀铬表面的不确定特征成为了一个关于处在持续变动下多重美学经验的隐喻。”可以说,新作是对这一想法的延续,并且实现了与空间的互动。

自然与人工

面对这些银色雕塑,我们当然可以赋予“植物”以象征涵义,但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它们作为钢组件具有独立的审美特质,其光滑冰冷的表面、自成一体不受牵绊的姿态、不论何时都能熠熠发光的银色等等,是自然状态下所罕见的。然而,作品名称中所隐含的植物名称,以及生物学概念又仿佛告知观者:这是艺术家的灵感来源所在。事实上,艺术作品的成型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它不仅需要一个好的想法,更需要将之付诸实践的技术。

上世纪90年代切克尼在米兰的美术学院毕业之后,便任职于蒙扎的一家大型摄影工作室,他经历了由传统摄影向数字摄影转变的技术过渡时期,也熟练掌握了早期摄影的技术。在他后来的装置作品中也能看到这种光学技术以及影像技术给他带来的影响。例如2004年的作品《独白模式(在公园中读书)》,以透明薄膜包裹形成独立的阅读空间,观者可以爬上楼梯,在树干中间搭建的临时空间中阅读书籍,薄膜的特殊材料让进入其中的观者可以明显感受到光学变形,产生幻觉感。其实,除了此次展览的作品《涟漪》依靠电脑建模完成之外,切克尼大多数作品在具体实施之前都曾绘制3D效果图,他可以在电脑上进行区域假定,在虚幻与现实间交流互换,大概这种技术体验也成为了生发作品的部分来源。

当然,我们无法说自然与人工,或科技与美学就是切克尼艺术的主旨,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当今的艺术中,好的技术表现能够为展示效果加分,甚至决定了最终的视觉效果。当科技的含量变重,异化感也逐渐增强,艺术自身的独立特质反而显现出来,这恐怕是当年提倡艺术不假借其它媒材的形式主义者所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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