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节不保的“廉洁副厅长”

自认为退休后就进了“保险箱”,疯狂利用自己在职时的职权大发不义之财,不料仍然落得个晚年在监狱度过的下场。陆汉超的落马,彻底揭开了广西民政系统腐败窝案的内幕。

2009年8月,已退休在家5年的广西壮族自治区民政厅(以下简称“广西民政厅”)原副厅长陆汉超因受贿100万元,被广西崇左市中级法院依法判处有期徒刑8年。这是继广西民政厅厅长张廷登因腐败被抓后广西民政系统倒下的又一个高官。

神秘举报信牵出民政高官

2007年初,一封封群众举报信如雪花般飞到了广西壮族自治区检察院举报中心。举报信的内容基本相同,都是反映广西民政厅某些领导的经济问题。

尽管是匿名举报,而且举报信涉及的内容比较笼统,但是举报如此集中,反映问题的严重性,还是引起了广西检察院有关领导的高度重视。很快,检察院成立了由检察长担任组长、反贪局副局长和侦查指挥中心4名办案骨干组成的专案组。

3个多月的连续作战后,一家名为南宁市飞达经贸公司的企业进入了检察机关的视野。

专案组发现,2002年3月,广西民政厅在买地建设社会福利服务中心大楼过程中有不法交易行为。广西福彩中心向南宁市飞达经贸公司购买位于南宁市经济技术开发区土地一块,面积22906.12平方米,价格61万元/亩。为此,广西福彩中心共支付土地款2158万余元,这一价格高出当时的市场价很多。

专案组立即传讯南宁市飞达经贸公司的法人代表黄垒。黄垒承认,在土地交易过程中,他送给民政厅机关后勤服务中心副主任陈伟登30万元回扣的犯罪事实。专案组立即对陈伟登立案侦查。

陈伟登的供述印证了专案组干警们先前的预感。民政厅机关后勤服务中心主任黄德生、福彩中心副主任何新益、民政厅原副厅长陆汉超等贪官的身影相继浮出水面。

崇左市中级法院的判决为我们勾勒出了黄德生、陈伟登、陆汉超等贪官合谋进行灰色交易的整个过程。

2000年初,广西区民政厅立项建设“南宁大沙田老年公寓”,项目总投资达3588万元。陆汉超负责抓这项工作,具体实施部门是后勤服务中心。

2002年初,陈伟登就得知民政厅想买地建社会福利服务中心大楼的消息。于是他就对黄德生说:“我认识一家公司的老板,他在白沙大道正好有一块地想卖,约35亩,给价才61万元一亩。”黄德生遂向陆汉超汇报了这事,极力怂恿买这块地。陆汉超就将这事交给陈伟登去办。

在陈伟登的奔走下,这块地很快成交了。

收到第一批购地款后,2002年4月的一天上午,黄垒按照约定将第一笔30万元回扣款交给陈伟登。陈伟登得钱后,当天晚上即去了黄德生家,将其中的20万元交给黄德生。陈伟登一走,黄德生也出了门,他去的是陆汉超家,看到只有陆汉超一个人在家,黄德生便拿出用报纸包好的10万元放到沙发上。

2002年7月,黄垒再次将剩余的40万元回扣款通过转账方式交给陈伟登,陈伟登提现后自己留下20万元,另20万元交给黄德生。看到上次陆汉超收钱没对钱的数量发表“意见”,黄德生决定这次自己多拿点,留下了13万元。将2万元送给广西福彩中心副主任何新益,剩余5万元则给了陆汉超。

随着案件调查的深入,专案组对福利印刷情况的调查也取得突破性进展。负责单印刷的人叫胡军。专案组迅速对胡军进行询问。

胡军到案后,经办案人员的法律政策教育,很快便承认了向陆汉超行贿数十万元的事实。

胡军原本是一名生意人,主营矿山机械业务。他之所以能承揽福利单印刷,完全是因为他有个好姐夫――陆汉超。

据胡军供述,1999年底的一天,他和陆汉超夫妇一起到南宁国际大酒店喝早茶。在那里,遇到了时任广西福利中心主任的张子恒。此时,恰逢广西要发行福利。对印刷业务早已经垂涎三尺的胡军借机向姐夫表明了自己想接单的想法。

按照有关纪律,是严禁领导干部让子女、亲属在自己管辖的领域经商办企业的,然而陆汉超与妻妹一家的关系非同一般。听胡军这么一说,陆汉超没怎么考虑便答应了。

于是,陆汉超特别介绍胡军给张子恒认识:“这是我妹夫,做印刷生意的,你有什么好门路,关照一下他。”

有了这次相遇“垫底”,几天后胡军大胆地去找张子恒。顶头上司的亲戚来谈生意,张子恒哪敢不“帮衬”,同时他也知道,这是跟领导搞好关系的一次重要机会。很快两人达成了协议,单交由胡军承印,每张单印制费2分2厘。

从2000年至2007年,胡军承揽印刷单获利达1000多万元,成为他做生意的主要收入。

胡军赚得盆盈钵满,他也懂得“吃水不忘挖井人”。从2001年开始,每年春节,胡军到陆汉超家走亲戚时,都带20万元给陆汉超表示感谢,碍于亲戚的情面,陆汉超一次也没有接,但也没有把话说死,他说:“我现在还不缺钱,你先放着吧,以后再说。”

陆汉超老是不收钱,让胡军很是过意不去。2002年7月16日,胡军在东方园以陆汉超女儿的名义买下了一套约90平方米的房子,当胡军将钥匙交到陆汉超手上时,他连声表示感谢。

在大量的证人证言和重要书证面前,陆汉超贪官的形象渐渐清晰起来。

贪腐厅长曾以“清正廉洁”著称

其实,在走上犯罪道路之前,在广西政界,陆汉超给人的印象一直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清正廉洁。

陆汉超出身于农家。大学毕业后到部队工作过,当过教师、团干部及百色团地委书记。1985年调至广西区民政厅任副处长,1996年升任副厅长。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陆汉超很有平民意识,他爱下乡,而且轻车简从,直接走到群众中,与群众促膝谈心,很受老百姓喜爱。

1998年兴安县月光洞村发生严重水灾,村民的房子倒塌严重,80%的村民无家可归。洪水退后,为稳定民心,使灾民有房子住,陆汉超指导该村灾民开展了重建家园的工作。新村建成后,住上了崭新舒适的房子、过上了好生活的村民,为感激陆汉超“建房”之大恩大德,1999年春节前,特派3位代表,提着鸡、冬笋等土特产到区民政厅,感谢陆副厅长,慰问陆副厅长。

陆副厅长被此举深深地感动了:“我只不过为灾民群众办了这么一件芝麻绿豆之事,灾民们却忘不了我。”按世俗的做法,陆汉超完全可以私自收下礼物。他觉得村民千里迢迢将这么多的礼物送至此,若不收下,灾民代表也不好交代。于是,他收下了礼物,不过不是世俗那种做法,而是叫民政厅工作人员将农民代表送来的土特产,卖给附近的饭店,将换来的500元钱,买了许多糖果给3位农民代表,让他们回村分发给村里各家各户。当村民们尝到陆汉超“送”的糖果时,真是感慨万千。

由于年过五旬才当上副厅长,陆汉超也很懂得珍惜这个位置,他工作勤勤恳恳,从严要求自己。由于分管基建工作,他少不了与一些包工头打交道,曾有一名包工头想让他多批点工程资金,并暗示有好处费,陆汉超严辞拒绝了,此举让他赢得了清正廉洁的名声。

有一年,广西民政厅兴建门楼基础工程,负责抓基建的一位职工想从中要回扣,与建筑队一同合谋,要陆汉超签字付给工程队34万元。而陆汉超在进行该工程之前做过检查,叫人录过像,从资料看最多只需要20万元。同时,又请银行决算,结果显示,只需支付17多万元就已足够了,比他估计的还要少。所以,他拒绝签字,并且还对那名职工进行教育。同时,也为国家挽回了17万元的损失。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曾经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廉洁的公务员在临近退休的最后几年,还是没能经受得住金钱的诱惑,被几个心怀鬼胎的下属拉下了水。

“大沙田老年公寓”是一项大型公益工程,陆汉超很希望把它做好做扎实。可说来让人难以相信,他作为一名分管基建的副厅长,竟与搞工程的老板们不大熟悉,一时竟不知该找哪支工程队来做。招标前的一天,他问后勤服务中心主任黄德生:“你认不认识一些工程队?物色一下看找一支好的工程队来做。”

一项正常的工作,黄德生却从中看到了“商机”。经过黄德生、陈伟登等人的操作,“老朋友”梁某的工程队挂靠的南宁某建设工程公司在招标中顺利中标。

工程开工后,为表示感谢,梁天按照约定陆续兑现回扣款。

2001年上半年的一天晚上,黄德生来到了陆汉超的家中,聊了一些工程方面的事后,从手包里拿出一包用牛皮纸包好的东西,说:“陆副厅长,这是10万元,你收下吧。”

陆汉超下意识地直摆双手:“这个我不能要。”

“这是梁某的一点心意,他说您身体不好,应该多买点营养品调理调理。某某领导也收下了,没事的,你放心,有什么问题我负责。”

黄德生的话说到了陆汉超的软肋,这段时间,陆汉超的烦心事不少,一来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血压骤升,老让他担忧;二来女儿要去美国留学,这是一笔庞大的开支,上哪儿筹这笔钱也让他犯愁。他想,既然黄德生说由他负责,以后有什么事也与他无关。犹豫了一下后,就将钱收下了。

陆汉超在战战兢兢中度过了几个月,然而什么事也没发生,他的心态也就渐渐平静下来,对黄德生不断拿来的钱,也越来越坦然地接受了。

2001年至2003年间,梁某陆续交给陈伟登回扣款共计180万元。得款后,陈伟登自己留了60万元,另120万元他分6次交给黄德生。黄德生得款也自留60万元,其余60万元他分6次拿到陆汉超家中送给陆汉超,陆汉超全部收下了。

退休也难逃被抓的厄运

2004年6月,陆汉超从广西区民政厅副厅长、党组成员的职位上退休了。由于在退休前几年大捞了一把,退休后的一段时间,他过着十分逍遥自在的日子。

但这种逍遥很快变成了惶恐不安。

从2007年开始,广西纪检、检察机关对广西民政厅及下属单位的腐败窝案进行调查,后勤服务中心主任黄德生、副主任陈伟登,福利中心主任何新益等人相继被纪检机关采取强制措施。听到这些消息,陆汉超坐不住了,整天惶惶不可终日。

陆汉超意识到自己的事迟早会浮出水面,他害怕被关进监牢,过起了居无定所、东躲的日子。一会儿在这个亲戚家住两天,一会儿又去另外一个朋友家住两夜,一会儿又跑回大化县老家藏些天。这样的日子让百病缠身的他苦不堪言,脖子上长出了一个大肿块,然而内心的害怕仍然驱使他不停地东躲。

确如他所料,纪检办案人员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但难觅他的踪迹。2008年元旦,办案人员得到一个消息,住在南宁市古城路的陆汉超一个重要亲戚举办宴会。陆汉超应该会出现!办案人员大胆猜测,迅速作了部署。

下午,办案人员敲开了陆汉超亲戚家门,一个背对着门的矮个子老头映入眼帘,与陆汉超极为相像。“陆汉超!”办案人员喊了一声,一屋子人扭头看办案人员,唯独这老头一动不动,办案人员心中有数了,不再多说,将他带上了车。

此人正是陆汉超,失去自由后的陆汉超变得老实了。2008年1月4日,他写下了《关于与黄德生同志经济往来的交代和检讨》等材料,供述了自己在2000年至2003年,收受包工头梁某和卖地商黄某贿赂的事实,及他为亲戚谋利益的情况。

“作为分管这项工作的领导,明知所收的回扣是违法的,但没有坚决制止,自己还几次收受,这充分反映了在金钱的诱惑面前,我是经不起考验的。收了这些不义之财,刚开始还存在侥幸心理,心安理得。随着时间的推移,国家法制建设的不断完善,我的思想负担也越来越重了,总感到身上背了炸药包,随时都会爆炸。现在东窗事发,炸药包果然爆炸了,它炸掉了我美好的人生,炸掉了我应享有的幸福晚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你干了违法违纪的事,不管你手法多隐蔽,手段多高明,迟早都会败露,都会受到法律的惩罚!”他这样忏悔道。

广西崇左市中级法院经审理后,认定陆汉超受贿75万元现金和一套价值22万余元的房子,判处其有期徒刑8年。

贪官退休后一样逃不过“被抓”的厄运,这既是法律神圣不可侵犯的必然要求,也是“手莫伸,伸手必被捉”的必然结果。陆汉超用自己的经历再次为这句话作出了最好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