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所望的穷人

张志豪的卡里还有1万多块钱，另外有五六千块的货款没有收回。距离5月的那场婚礼过去了两个月，还是那么穷，甚至更穷了。按说结过婚的人士，在最初的半年里都应该比过去阔绰一点吧，办酒席能剩出一点份子钱，双方长辈要给一点心意，当然这一切张志豪都没有。但债主并没有催债，两人也没有挥霍。

前几天吴玉虹生日，他买了一束花，自己去年穿了整个夏天的凉鞋坏了，今年买了一双100元的正在清仓的外贸货，从各方面来看还是很节制的。而且跟从前相比，老婆吴玉虹也开始有了正式收入。婚前她的父母答应说，以后在家里的小工厂做事，会按月支付薪水的。薪水的确支付了，但是第二天就被父母借走了。他们家据说遇到了一点困难，给另一个外请的工人支付薪水都应付不过来了，所以就要借着周转一下。另外岳父岳母又通过吴玉虹找张志豪商量，从张志豪手里借走了8000块―这个难关看来不大不小，既小到几千块也管用，又大到可以找人开口。

虽然每个人都有他们困顿的时候，不过也降临得太快了一点。张志豪估摸着岳父母一家可能是要给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大舅子筹钱。大舅子没有读过什么书，属牛的，跟着父母做事，见的市面就是通州区这么大吧。另外曾经有个只是办了酒席，没有领证的“前妻”，这姑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不到两个月就跑了。

为了让未婚却有个5岁大的小孩的儿子有点资本，吴玉虹的父母这些年拼了命地接活，终于也配置齐了车和房。尽管是位于河北廊坊的房子，但对于从西北过来讨生活的人，这已经算体面的资产了。

可话说回来，原来都传岳父一年能挣二三十万，怎么为了8000块就周转不开了？张志豪也搞不懂他们的事情。大概因为大舅子现在新处了一个对象，如果结婚，得筹钱吧。这个未来的“嫂子”也是西北人，没有正式工作，给人当保姆。最大的爱好是说话，说起来跟谁都熟，什么都认识。说自己一件外套六七千，跟雇主关系特别好，有的人听不下去就直接走了，有的人就只是笑笑，并不戳穿它。在张志豪结婚的时候，大舅子和他的话唠女友在婚礼现场操着很大的嗓门表达了不满。因为接亲时的一些不周，怠慢了娘家人，大舅子要为他的家族挽回荣耀。虽然这个事情被岳父喝止了，但多少伤了一点张志豪的心。他是个守旧的人，自己人生最关键的一天出了这样的事，很难假装笑笑就过去。

后来大舅子和话唠又跟没事人一样回了北京。两人又因为其他事情吵架闹分手，话唠提出了20万的分手费，并且宣布怀孕了。这种拙劣的狗血故事没有悬念地闯进了张志豪的岳父家。但这件事的结果是，这个女人并没有负气离开，据说把孩子拿掉了，然后天天坐在张家大大方方地白吃白喝。张家父母一边憋着气一边无可奈何。养个不带劲的儿子可不就是这样。苦日子还在后头。张志豪倒是也看清楚了一点，这个家的东西都是大舅子的，自己最好不要跟他们掺和。他跟吴玉虹说，以后老爷子老太太的事他会管会照顾，但大舅子出啥事都不会管。这也是给自己撑腰的气话，管不管，由得了你？这不，马上就“周转”到了自己身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舅子和那个话唠将在秋天结婚，到时自然又得捐出一大笔钱。是，自己结婚的时候，人家没有出一分钱，但是人家结婚，人家会问你要的。

“你自己还有父母要照顾，不要一有点积蓄就被借走了。”也有朋友悄悄嘱咐，张志豪听了心里也有点堵，还是婚前，大舅子买房时，就找他借过2万没有还呢。当然，这种事情，也不能老想。最重要的，想也没用。所以没过两天，接到同学求助电话后，张志豪取出了他仅剩的一万五千块。他在汽车厂打工的同学正在参加部门的活动，而在富士康打工的妻子忽然肚痛，宫外孕需要动手术，身上卡包都没带，张志豪是这人唯一能立即想到的人。不负所望，钱送到了，手术也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