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里生活在别处

清晨4点的时候，希拉里・克林顿的飞机降落在安德鲁空军基地，上午10点钟她已在总统办公室跟奥巴马开会了。在前一天晚上从突尼斯回国的途中，她已经和总统达成了一致：联合国安理会同意在利比亚设立禁飞区，这意味着，现在是决定美国是否发动第三次中东战争的时候了，尽管政府没人敢这么说。卡扎菲不断发出大屠杀的威协，发誓对利比亚东部城市班加西的人民(他称之为“耗子”)“绝不手软”。白宫内，总统奥巴马很快决定了美国的空袭行动，但他和国务卿都强烈认为应该由英国和法国主导此次行动。他们都知道，除了让国务卿希拉里坐下来与英国首相卡梅伦和法国总统萨科奇进行面谈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对不起，希拉里，但是你得再次飞越大西洋。”奥巴马说，他也即将启程去巴西。所以从突尼斯回国仅仅停留了几个小时后，希拉里又再次飞往巴黎。

那时的情况很明显，2011年的阿拉伯地区动荡不仅在中东引发混乱，也让奥巴马政府忙碌不堪。从上世纪80年代晚期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以来，这还是美国政府第一次面对完全出乎自己掌控的一系列国外动荡。

起初，希拉里看起来有着超人的洞察力：1月份，突尼斯街头的抗议者还不是很多的时候，她就在卡塔尔的一次会议中谴责了其破败的独裁政权，说这个地区的统治基础正在坍塌。结果几天后，示威者就挤满了开罗的塔利尔广场，要求更多自由的呼声很快就席卷了约旦、也门、巴林、阿曼、利比亚，甚至最终波及到了叙利亚。

但就算希拉里女士能洞察形势，领先一步，她有时也不免滞后――纷至沓来的骚乱事件将她团团围住，既令人兴奋也使人疲惫。2月初，希拉里说穆巴拉克的统治是“稳固的”，结果17天之后，他就下台了。当感觉到白宫同僚在公开声明中对逼迫穆巴拉克下台出手太重时，她向奥巴马提出抗议，然而后者不为所动。不过在更大范围内，尤其是在孤立伊朗政府的事情上，总统和国务卿的意见完全相同。他们很快就认识到，就算有人批评他们的外交政策缺乏连贯性并且不够真诚，但想用一套单一的外交政策来解决所有这些问题是不可能的。理论，在他们看来，是给空谈的人准备的。

希拉里曾是白宫首先在非公开场合提出设立禁飞区事项的人。但当她在内阁的主要同盟――国防部长盖茨公开宣称设立禁飞区意味着对地面设施的打击，并且卷入利比亚战争是个糟糕的决定之后，希拉里也退却了。白宫一直寻找武装起义者的方法，但拒绝设立禁飞区。“许多人在散发设立禁飞区的标语。他们说起禁飞区就像是视频游戏。”白宫总参谋长达利不屑一顾地说。

但是希拉里决定在3月12日再次提出自己的方案，阿拉伯国家联盟在这之前投票赞成联合国安理会采取行动――这是一项非同寻常的决定，因为它打破了阿拉伯国家一直以来的坚固联盟，并向他们一直斥为殖民主义者的国家寻求帮助。“他们的陈述打动了她，使她决定采取行动。”希拉里的一位核心助手说。

很快有这样一种说法传播开来：管理层中的女性――希拉里・克林顿、美国驻联合国大使苏珊・赖斯和国家安全助理萨曼莎・鲍威尔(她的一本讲述种族大屠杀的普利策获奖图书对奥巴马影响很大)――主导了这次辩论的结果。“那种认为是这些女性敦促男性做出参战决定的说法是很荒唐的。”安妮一玛丽・施洛特说，她刚从政策规划部主任的职务上离任。“几个月以来，人们一直把我们看作是软弱的自由主义者，只关心那些次要事务。比如女性问题。而现在，我们又成了亚马逊女武神般的好战分子，放过我们吧。”实际上，总统奥巴马没被任何人所左右，而是一如既往地坚持自己的观点。

女性政策制定者的任务是帮助动员联盟行动起来。赖斯为联合国通过1973号决议争取最广泛的支持，而希拉里则确保中国和俄罗斯对决议行使弃权而不是否决票。

希拉里的许多时间都是在飞机上度过的。但是在3月份那至关重要的6天里，飞机上的安全带就像她随身佩戴的饰品一样，时刻伴着她，经历了从华盛顿到巴黎到开罗到突尼斯，之后回到华盛顿，然后飞回巴黎，最终再回到华盛顿的近2万英里的行程。3月14日和15日，她和萨科奇会面。这位法国总统对支持攻打卡扎菲不遗余力――当时卡扎菲刚刚扭转了颓势，转守为攻。在听取了利比亚反政府武装领导人的建议后，希拉里同意美国在联合国支持的情况下进行干预。在美国大使馆里的电视上看到的独裁者的暴行更坚定了她的决心。她也明白了为何比尔-克林顿认为自己在任期内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没有阻止在卢旺达进行的大屠杀。

希拉里和萨科奇的私人关系强化了美法联盟。2010年，希拉里在迈上爱丽舍宫的台阶时掉落了一只鞋子，萨科齐扶住了她。(“我也许不是灰姑娘，但你一定就是我的王子!”希拉里在照片上写下这样一句话，这张照片现在就在萨科奇的办公室里。)如今，在这种甜蜜的外交关系中，法国总统将外交中常用的致意问候提升了一大步，在两人的谈话中，他说，“希拉里，我一直都很喜欢和你在―起。”他对她说，“你坚定又聪明，是个很好的人。”

3月15日离开巴黎后，希拉里带着一点不安与担心去了开罗，那里的许多年轻抗议者仍然因为她支持穆巴拉克而拒绝和她见面。在商讨民主重建问题开始以前，还有一些人在四季酒店的会议室直接对她表达不满，这之后气氛才转变过来。第二天她在塔利尔广场停留的10－15分钟(在那里她受到人们诚挚的问候)和3月17日在突尼斯的顺路停留使得她那小小的安全护卫队高度紧张；她的保镖们觉得当地政府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3月18日一早她回到了华盛顿，之后又再次飞越大西洋。她在3月19日早上6点钟抵达巴黎，开始谋求联盟的支援。

“动态军事行为”(这是“战争”一词的滑稽委婉语)从一开始就被搞糟了，而且使人误解。在萨科奇宣布法国飞机已抵达利比亚上空之前，希拉里没有透露任何消息。因为她在巴黎的新闻会上经常提到“他们”在美国的“协助下”，这给人的感觉是，这场干预是由别的国家来引导的。3月19日晚上在希拉里安全返回华盛顿的途中，全世界才知道进攻的核心――112个对利比亚的目标进行直接攻击的巡航导弹，大部分是美国发出的。而10天之后她才会去伦敦安排由北约主导的军事行动。

国务卿女士

对奥巴马来说，阿拉伯地区动荡及其后果仅是他任期记录中的关键事件之一。但是，对希拉里・克林顿来说，如何处理这个地区带来的一系列挑战很可能会决定她的历史定位。许多外交官都很焦急，他们熟悉的世界已经混乱不堪。但是他们同样也知道，未来几个月将是希拉里的时机，她有能力将这些星星点点的涟漪变成改革和重建的浪潮。

但是希拉里致力于推动西方国家参与利比亚战争的外交努力出现在

一个格外糟糕的时期。仅仅2个月前，由阿桑奇创立的维基解密在网上贴出美国政府的许多机密文件。那些对于外国首脑的直率评价在全世界广为流传，使得美国驻墨西哥和厄瓜多尔的大使被迫离任，许多后续的影响尚在显现。希拉里告诉工作人员，她不能理解，一个有心理问题和异装癖男友的美军士兵曼宁，仅仅通过一张伪装成LadyGaga歌曲的光盘下载了大量文件，就能引起美国政府如此史无前例的尴尬。

一些盟国的领导人对此并不在意。“别担心 。”一个领导人告诉希拉里，“你应该看看我们怎么评价你。”但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却不那么宽宏大量。2008年，这位媒体大亨和亿万富翁曾声称奥巴马“年轻英俊，有着健康的古铜色皮肤”，但是在维基泄密之后，他开始扮演受害者的角色。人们并不知道，他是真的因为那些泄密文件中将他说成是一个“在体力和政治上都软弱”的人而感到烦恼，还同时在借机对意大利媒体报道的他和一个未成年摩洛哥舞娘的丑闻表达愤怒。但是无论如何，他向希拉里发泄抱怨了一通。

据第一手资料透露，在会议室附近的走廊上，贝卢斯科尼告诉希拉里，“媒体都向我涌来。他们认为美国说我空虚自大，彻夜作乐。我很疲倦，希拉里，非常疲倦。我和比尔(克林顿)、乔治(小布什)和巴拉克(奥巴马)的关系都这么好，他们怎么能这样说我?”希拉里解释说，正如贝卢斯科尼所了解的那样，那些信息是由低层官员写下的。“两尔维奥，我们已经是15年的老朋友了。我一直都了解你。在那些真真假假的说法中，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你。”大部分时间她让他尽情发泄怒火。她的政治家的背景以及与贝卢斯科尼和其余受到伤害的人的关系缓解了美国和这些人因维基泄密而形成的紧张态势。

在谨慎处理这些纷杂事件的同时，希拉里在个人事务方面却毫发无损而且滴水不漏。很少有人注意到的是，在美国公众心中，她已经从谣言和诽谤中伤的对象变为了举足轻重、少有争议的人物。这里有一些结构上的原因：国务卿的位置通常远离那些肮脏污秽的政治活动，也就是说，至少在理论上，国务卿是不趟浑水的。很明显，右翼势力一次只能选择一两个人进行攻击，从2008年起，那个目标一直是奥巴马或佩洛西美国前众议院议长，而不是希拉里。

希拉里已经连续9年在民意测验中当选全美最令人羡慕的女性了。但是要成为一名伟大的国务卿，需要的不仅仅是精力、头脑和名人效应。艾奇逊帮助欧洲在二战以后重建；基辛格在接受正式任命以前，就一直履行尼克松政府的国务卿职责，是美中建交的先锋，但有人认为鲍威尔卸任后获得了比任前更好的名声吗?奥布莱特和赖斯打破了性别限制，也很有能力，但却没有留下历史印记。

对任何一位国务卿来说，获得成功的前提是和总统保持良好的关系。“很难和总统有深入的接触。”她的一位高级幕僚承认，“她很难打破和总统之间彬彬有礼的状态。”这不是指两人之间关系冷淡或者协作不佳。这位幕僚继续说，“两人之间维持相互尊重的局面，但总有隔阂。”就在4年前，希拉里说她在内初选的主要竞争对手是“不负责任而且非常幼稚的”，当时奥巴马承诺，无论如何会在任期第一年内和伊朗、朝鲜以及其他一些政府的领导人会面。她没有忘记最终到底谁是对的。

希拉里自己说，她跟总统的关系“不仅工作中配合良好，而且私下也非常友好”。当然，“友好”是华盛顿流行的一种说辞，那里给人们提出的交朋友的建议就是养一只狗。当被问及具体事例的时候，希拉里停下来想了想，然后举出了一次非常公开的场景为例：2009年的一个春日，天气很好，总统建议他们外出散步，于是摄影机记下了他们在南草坪的野餐桌旁聊天的画面。“那正是我所希望的关系，自然而然而且真心实意，我们度过了愉快的时光。”她说。她的另外一个例子是和总统在医疗改革方案最终通过时的一个大大的拥抱。

希拉里告诉一位朋友，她在2008年11月份接受国务卿这一职务，是因为当时当选总统的奥巴马绕过了一大群围绕他的竞选人员，过来与她紧紧握手，不仅胳膊，她的手指、脚尖、身上的每块骨头都感受到了那种力量。

从希拉里还是阿肯色州州长夫人的时候起，《名利场》杂志就无数次采访过她，结果总是令人沮丧。对她的采访总是不太适宜发表出来：她直白坦率、充满讽刺、察人甚深，包括对自己的丈夫也是如此。当她谈到事情的要点并发出具有感染力的笑声的时候，你可以知道为什么她的朋友们认为她是一个好的伙伴。而要找到公开发表的采访更难，特别是她处于现在的工作中，任何一个错置的词语都会引发一场国际事件。并非她不信任记者，否则她不会在私下表现得如此坦白，但是对媒体这一群体的不信任――那种一再受到防害的感觉一早已使她变得小心翼翼，并处于防守状态。

向上。向上。然后离开

作为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在任上的2年半时间里已飞行了50多万英里，访问过80个国家。她的专机外表看起来和“空军一号”一样，但是内部要简陋一些。这是4架波音757中的一架，飞机改装后，后部有15个为记者预留的普通沙发座席，中部区域是商务舱等级，有25个座位和桌子，工作人员可以在此工作。她的空间在飞机前部，靠近许多通信设备。她在飞机上的大部分时光都呆在一个小小的私人房间里，里面有一张桌子、一个普通的折叠沙发床和一个用于安全会议的平板电视。

在空中飞行的数干个小时中，希拉里会脱下她标志性的套装(黄色是她最喜欢的衣服颜色，也是她装饰家居所选的颜色)而换上便装。机上的各餐多半是水果和蔬菜(她特别喜欢辣椒)或者一杯苏格兰威士忌或血腥玛丽鸡尾酒。“别给我甜食!”她在走进空乘工作间前大声地告诉服务员，那时候她手里已经拿着一个巧克力蛋糕：“我知道，我一直表现不好。”有时候她会来一个插着蜡烛的纸杯蛋糕，因为希拉里总是很认真地给工作人员庆祝生日。她也不看电影(尽管她非常喜欢梅丽尔・斯特里普，特别是《走出非洲》)，通常阅读比她在华盛顿时看的还要多的简报，从iPad上浏览新闻，或者看几页悬疑推理故事。但是很多时间她都在睡觉休息，她从不用安眠药物，能一直睡到飞机降落。“如果她在飞行途中睡不着。”她的新闻秘书雷因斯说，“她就不能正常工作。”

她在旅途中发生的一些有趣故事，都曾跟她的好朋友――有着40多年经验的外交大师霍尔布鲁克有关。(去年12月，霍尔布鲁克在希拉里办公室开会时突然晕倒，人们火速将他送往医院，不久他就因主动脉破裂去世。)在肯尼迪中心为霍尔布鲁克举办的悼念仪式更像是一场烤肉聚餐会。希拉里回忆说，曾经有一次在巴基斯坦，霍尔布鲁克因为在阐述一个观点时太过精神集中，一直跟着希拉里进了洗手间。在飞机上的时候，

他会试坐每一个座位，看看哪个最舒服，然后追着座位的主人，要求换座位。每次他进洗手间，换上亮黄色的睡衣出来时，他看起来活像一个超大号的复活节兔子，那会令希拉里感到特别开心。“在听到丘吉尔的座右铭‘永不，永不，永不，永不放弃’时，他认为丘吉尔没有做到全心全意。”希拉里回忆说。希拉里认为这句名言也准确地描述了自己对于坚持的看法。

飞行中，人们常会看到国务卿的头发上别着一个用来夹文件的黑色夹子。这很管用。她的造型师戈茨为她在华盛顿做好头发，但在旅途中――除非大使的妻子能推荐一个比较好的发型师――她就得一切自理。许多年来希拉里一直自己化妆，这很容易，因为她的皮肤很好。而她的基因也似乎非常优良。希拉里的母亲多萝西・罗德姆已经92岁了，但看起来只有80岁左右。希拉里也63岁了，但是看上去也要年轻一些。

所有这些都和政治息息相关。因为这意味着在2016年，希拉里68岁的时候，人们不会认为她太老而不适合竞选总统。从今年年初开始，希拉里就一直说她最迟会在2013年初离开办公室，从公众生活中退隐。在巴林，就在中东骚乱以前，她在这个问题上给出比以前更直接的回答：“我的职业生涯一直令人着迷且使人获益，我认为国务卿将会是我的最后一个公职，之后我可能会回到一些公益事业中去，特别是有关妇女和儿童的事务，有可能会在全球开展活动。”

与留给公众的印象不同，希拉里并不精于计算。比如2000年的参议员竞选，实际上就是机缘巧合。但是人们也很难相信“希拉里”和“雄心”这两个词就此分离。2016年之前，很难再找到另一个能被党内不同意见所接受的更好、更合适的人了。但是有许多说法都很牵强。去年秋天，伍德沃德在CNN上说希拉里和副总统拜登互换工作的事情已经在讨论中了，白宫和国务院的共同反应就是对此嗤之以鼻。双方都不愿意进行交换。拜登负责伊拉克事务，开展了一系列外交活动。但他更关心的是和希拉里搞好关系。在2009年末的时候，他很担心他们长期的友谊受到阿富汗一巴基斯坦政策的影响。他不希望过多派遣部队，寄希望于猎食者无人驾驶飞机；而希拉里则希望一个无期限的、耗费巨大的反叛乱行动。最终总统派遣了比拜登所希望的更多的军队――10万人，但是从今年起划定了撤军的最后期限，在这一点上，希拉里和五角大楼都表示反对。为了缓和紧张关系，拜登和希拉里经常共进早餐和午餐，并称呼彼此为“亲爱的”。

不同的立场

希拉里常说目前的工作是她所有工作中最难的。不仅仅是因为频繁的出差，更是因为她所要处理的事情范围太广、变化太快。她发现国务卿的工作似乎比2008年的竞选活动更伤脑筋，那时候她的自主性更高，并且可以在一天中发表6次内容相同的演讲，并回答提前知道的问题。“每个月都有更多的疲劳和辛苦。”苏利文说。他是―位年轻的律师，也是前罗德奖学金获得者，目前是希拉里最亲密的顾问之一。“但她也变得更加精力充沛，应付自如。”她的许多朋友都同意，目前的工作最符合她的本质。“她很投入，很开心，精力集中，决心很大，但也因为频繁出差而感到疲劳。”农业部长韦尔萨克说。

尽管有些时候意见相左，但是总统和国务卿在工作中的思维有许多相同的地方一甚至有人说，他们之间的共同点比他们分别和比尔・克林顿在一起时的共同点更多。白宫的工作人员都注意到，在交谈的时候，奥巴马和希拉里都讲方法，有条理，更加可靠，他们是演绎型的思考者，会深入到一个问题中去。而前任总统却习惯东拉西扯，夸大其词，有着归纳型的思路，总是由这一点想到另一点。

当然，奥巴马和希拉里讲究秩序和自律的共同点并不能完全掩盖两人之间的差异。希拉里很早以前就告诫工作人员不要回忆2008年时的痛苦的初选，也不要批评奥巴马，他们也的确这样做了。但是晚上，当他们远离“七楼”(那是红木装饰的美国国务院，希拉里和其他位高权重的人在那里工作)的时候，助理们经常会抱怨希拉里充满创意的想法会被在外交上毫无经验、不懂得演戏技巧的白宫所阻挡。他们说希拉里是一位勇敢又果断的冒险者，而总统却反应缓慢，并且过度小心，毫无想象力。正如人们所料，奥巴马方面坚称这种说法是错误的。他们指出，两人之间最大的政策分歧在于阿富汗问题，而总统在这方面是非常大胆的。在埃及问题上，是希拉里从一开始就建议小心行事，而奥巴马则坚持美国应该立刻推动成立临时政府。他们还提供了一项国内政策来佐证：如果希拉里是总统，她会和伊曼纽尔一起，更早地就医改方案让步，那将会使方案成为一个缺乏远见的提案。

说希拉里是一个冒险家，这可以体现在一些关键的个人决定上。希拉里喜欢和很有才能、难以说服的人打交道；这不仅使她受到比尔・克林顿的吸引，也受到顾问霍尔布鲁克的吸引。奥巴马(那时的国家安全顾问是琼斯)曾经差点儿解雇了霍尔布鲁克。尽管希拉里告诉白宫她自己和霍尔布鲁克也有激烈的冲突(这一点她在霍尔布鲁克去世以后就不再提了)，但是奥巴马对待这位特使的方式还是激怒了克林顿夫妇。“我从不能理解那些不懂得欣赏他的人。”比尔・克林顿在为霍尔布鲁克举行的追悼会上这样说。这是对像奥巴马这样的人不那么含蓄的攻击，而奥巴马就在前台附近就座。奥巴马不加掩饰的不耐烦，加上多变的性格。使得他和前任的关系更加紧张。希拉里被夹在这两个对她而言最重要的男人中间，似乎无计可施。

即便如此，她仍然努力维持自己和奥巴马的和平状态，这需要她必须和白宫保持良好的关系。

国务院和白宫之间最大的问题，曾表现在希拉里的总参谋长米尔斯和副国家安全顾问麦克道尔之间的冲突，后者和总统有着非常良好的私人关系。而现在，对工作人员来说，米尔斯和麦克道尔就像是一对经常进行无害争吵的老夫老妻。另一个引起关系紧张的的事情是希拉里一直希望总统更主动地与各国首脑接触。如果按照她的方式来，白宫在过去两年中将会有三倍于现在的招待外国首脑的宴会和双边会谈。那样也许会有助于美国修复和各国的友好关系，并建立更加牢固的联盟。

灵巧实力

担任国务卿并不像听起来那么有趣。想一想，每天都得说着“我们必须坚持在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所达成的基本原则的基础上，持续努力地解决纳卡问题”这样的话――这就是希拉里的生活。

在接受国务卿的职位之后，希拉里咨询了所有健在的国务卿和许多专家，探讨自己能做些什么。我问她得到了哪些建议，希望就此能更清楚地了解她如何定义成功。“他们告诉我，‘你既可以集中精力关注一些重大的问题，藉此名留青史，比如对华政策，或者你可以试着更好地管理国务院和美国国际开发署。’”――开发署负责

民间外援的事项，是国务院一个出名的功能失调的机构。“‘那样的话，所取得成果会和你希望最终取得的成就相一致。’”希拉里回忆说。“我说，‘我不知道如果不是两者兼顾，如何能够做到这其中任何一点。”’

希拉里已经取得了一些成功，尤其引人注意的是她在联合国安理会中利用美国的外交杠杆使俄罗斯同意对伊朗等国进行孤立。她和奥巴马使俄罗斯相信，向伊朗提供武器不符合俄罗斯的国家安全利益――这可真是一次困难极大的游说。自从2010年奥巴马搞糟跟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的关系以来，希拉里一直在努力安抚后者。“她是不可或缺的――唯一一个巴以冲突各方都信任的人。”比尔・克林顿时期的国家安全委员会顾问伯格说。

希拉里在“民间社会”所取得的一系列成果尤其引人注目。那是指在美国政府和外国政府常规接触以外的区域，打造和非政府组织的关系，这对稳定和发展都非常重要。就像她的丈夫一样，她利用自己的国际声誉，将各种力量聚集到一起，使政府和非政府组织合作了多个项目，否则这些项目根本就不会得到支持。

作为一名多面手，希拉里认为将注意力过分集中于一个区域中是非常有害的。“我们外部的世界是如此之大，如果你忽视其中一部分，你就会付出代价。”她说。所以她试着在处理热点地区的问题和更加日常性的管理决策之间达到平衡，她认为后者更能提升外交实力并可以增强防御力量。那样，美国就会形成一个更加全面的长短期平衡，由上而下、以人为本的三维外交政策。不过希拉里本人并不热衷于提及电视中常常提到的“灵巧实力”这一术语。

“‘灵巧实力’是使用美国的力量，来帮助阻止和解决冲突――而不仅仅是派遣部队。”她说，“‘灵巧实力’是我们的发展专家、外交官和军队领袖之间的密切合作。”希拉里提供了一个例子：在阿富汗，五角大楼设有一项基金，允许年轻的美国军官使用10万美元的自主基金，重建一所学校。相反，如果由一个外交官或发展方面的官员来建这样一所学校的话，他们将不得不花费数月的时间填写表格，最终或许也不能从国会得到拨款。“我们需要更加灵活的民间力量。”她最后总结说。

希拉里认为处理政府间的关系(这是数百年来外交政策的中心所在)和促进社会进步是完全不同的，后者的结果较难预测但却意义深远。很明显，她希望能够同时进行这两项工作，但是这种想法往往会由于危机的出现而不能实现。

在是否对利比亚进行轰炸的辩论中，倾向于社会进步方面问题的政策制定者是鹰派。他们的论点被批评者认为是表面上的人道主义，但实际上是战略安排。鹰派的想法是，美国必须“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并且和这个地区的年轻人的梦想连在一起。相反，保守派更关注紧张兮兮的联盟国家，比如沙特阿拉伯、土耳其和约旦。他们从维持稳定的角度看待这场骚乱，在轰炸利比亚问题上属于鸽派，认为行动会分散对伊朗的遏制这一更加重要的目标。他们的格言是：“小心未来曾预料的结果。”

尽管人们起初反对五角大楼的决定，但政府中的男一群力量的意见冲突得更加厉害。那不是国务院和白宫的较量，更不是女性对抗男性或者老一代对抗新一代。这的确是关于如何进步的问题。一些白宫里的男性关注“社会进步”，而一些国务院中的女性则站在“政府对政府”的层面进行思考。还有一些官员的立场在长时间的争论中变来变去。外交政策的老手中最普遍的情绪反映出比尔・克林顿常说的一句话：“冷战时期可要比现在简单多了。”

对希拉里来说，危机思维迟早必须为对国务院进行日常管理的现实让路。她的一项五年计划已经进行了一半，这项计划要将国务院中的外交人员的数量增加25％，同时将国际开发署的人员扩充两倍。

希拉里也为自己对下属的不断督促感到自豪。她对反馈非常重视――个局域网中的“国务卿回音箱”正是现代版的建议箱。她从一个致力于宣传“21世纪治国技巧”的高科技组织得到了很高的评价，比如她使用手机短信为海地地震的灾民募捐等。她在国务院的雇员中很受欢迎，因为她为他们带来了实质性的好处，比如落实同的各项权益(“马上去做!”她这样斥责那些拖沓的官僚)，并且为骑自行车和走路上班的^提供淋浴设备。过去，接待外国首脑的会议中除了矿泉水什么都没有。希拉里对此感到难以置信：“你们可以在全世界准备咖啡、茶和各种坚果，可是在华盛顿却只有―瓶水?”人们告诉她，“在这里就是这样。”希拉里冷冷地回敬说：“以后不会了。”

国务卿的会议总是言简意赅。“我们进行陈述，她用准确的词汇来推究盘问。”副国务卿帕特里克・肯尼迪说。美国国际发展署正在经历彻底变革，她听取每一项改革报告，讨论用于清洁饮用水的氯片怎样能被卡车运送到洪都拉斯这样的细节问题。

这样能使她不必经过国家领导人的层面，就可以推动民间社会和人权状况的进步。有时候提问者会用不连贯的英语错称她为“克林顿总统”，在亚洲，这尤其令那些害羞的听众尴尬。她会高兴地回答“希望如此!”或者“差不多了!”来缓和气氛，然后她会解释，被在竞选中击败自己的人领导，这本身就是民主的力量。几乎每次行程她都会安排和当地非政府组织机构的女性领导人会面，她们许多人排着队，用有限的英语告诉希拉里，她对她们是一个多么大的鼓励。“她对多年以前的事情有着惊人的记忆力。”东亚和太平洋事务助理秘书坎贝尔说。坎贝尔对希拉里在1995年和中国女性会面时的情节惊讶不已，“她记得的不仅仅是名字，还有那些她仅仅见过一次面的人的微小细节，而这些事前都没有准备。”

婚姻关系

国外似乎没有人对这件一直令美国人着迷的事感兴趣――克林顿夫妇的婚姻状况。事实上，他们目前的状态是非常平和的。“一直以来，他们作为一对夫妻，相处得比人们想象的更好。”一位近友透露说，“出现问题的时候，他们并不会刻意隐瞒。”当比尔的行为损害到两人的关系时，这位朋友继续说，他们之间仍有“一种很深层的谅解和依恋”。尽管心脏有问题，但比尔的健康状况良好。他减掉的体重――这要感谢素食――使他看起来消瘦了不少。关于外遇的谣言也早已平息。

两人共同的助手称，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克林顿夫妇每天都通电话。克林顿不用电子邮件(希拉里正相反，非常喜欢用黑莓)，这使得两人之间的即时交流有些困难。

查巴克(距纽约80公里的一个小镇)一直是他们共度时光的场所。周末的时候，如果两个人都在国内，她通常会在周五晚上从华盛顿乘坐巴士而不是公务飞机去那里，然后在周日晚上回到自己位于华盛顿西北部怀特黑文大道上的家中。他俩会和自己的狗―起散步很长时间，它是一只巧克力色的拉布拉多犬，也曾经在白宫陪伴过他们，是2002年在查巴克遭

遇车祸死去的那只“巴迪”宠物狗的后代。有时，他们兴致盎然地去纽约郊区看看房子，这让他们要搬家的谣言满天飞。克林顿夫妇经常邀请的客人包括亲密的工作人员和老朋友以及他们的家人。

只有少数工作人员受邀参加了他们的女儿切尔两去年7月在纽约州莱因贝克举行的婚礼，受到邀请的还包括那些一直支持希拉里的女性好友。“她最好的朋友是工作和切尔西，现在还有马克。”一位亲密的家庭成员说，她指的是切尔西的丈夫马克・梅兹文斯基。在婚礼举行前的一小会儿，比尔、希拉里、切尔西和马克一起在婚礼举办地阿斯特庭院的一个房间里呆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其他^，甚至马克的父母也不在。“以前是三个人，而现在是四个人。”―位朋友这样说。

永不，永不，永不，永不放弃

当一个年轻人在吉尔吉斯斯坦的市政厅会议上问希拉里穿的是哪位设计师的衣服时，她立刻反问：“你也会问一个男性同样的问题吗?”一群年轻人大笑着鼓掌。希拉里和丈夫喜欢在多米尼加共和国的一处旅游胜地度假，但她不会主动提起，更不会说是王薇薇设计了切尔西的结婚礼服。像奥尔布赖特和赖斯一样，希拉里希望女性问题被人们认真对待。“我们工作成员中的男性并不认为自己多么重要。”希拉里在2009年曾经这样说。她任命了她以前在白宫时的总参谋长弗维尔来担任全球妇女问题的巡回大使。甚至在中东和北非的狂飙突进的变革中，她也尽量在使自己步入公众视线的事业中――帮助妇女和儿童并加强民间社会的力量一留下自己的印记。这是和儿童保护基金会直接相关的事业，从她还是一名年轻的法学院学生时起，直到现在国务院，她都坚持这项工作。从小额贷款到食物供应再到教育，她都会一一过问。希拉里知道欠发达地区的女性通常会将援助资金用于家庭，而男性会花在自己身上，也就是挥霍于酒精和妓院。

看起来很小的改善也会带来巨大的回报。“我们看到的是，有30亿人还在露天生火做饭，或者在通风很差的房子里的狭小厨房中使用老旧低效的灶具。”希拉里对纽约慈善组织的人士说，“女性在做饭的时候，烟雾冲进她们的肺部，毒素毒害着她们和孩子们。”然后她接着说，世界卫生组织估计每年接近200万人――其中一半是儿童――死于肺炎和其他由此引起的疾病，这个数字是因疟疾而死亡人数的两倍还多。希拉里已经为解决这个问题工作了多年，现在有了更大的平台来推广新型灶具，每个只要2s美元。“这也许和蚊帐以及疫苗一样有变革性的意义。”她兴奋地说，“我们感到高兴，因为我们认为这是我们可以解决的问题。”

人们很少会看到希拉里这么兴奋。发展的挑战和全球冲突通常都难以处理，在凌晨3点飞越喀布尔或者开罗上空也的确令人感到疲惫沮丧。“你不能只看着这些冲突和事件说‘好了，已经解决了’。”希拉里在采访结束的时候笑着说，“因为许多此类问题根本就解决不了。”现在她又回到尽职尽责、负荷满满的工作状态中，而这种状态正巧最适合现在的希拉里――如今几乎每一个人都喜欢她。“你知道。”她说，“你只需要一直工作一直工作一直工作去解决问题。”谁能不同意这种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