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侦探(九)

时间:2022-07-31 07:33:51

“这话是什么意思?”气氛在那个时刻变得凝重,因为触动李内心的,正是弗吉尼亚的下落不明。

“你好像不相信我的话,那我再说清楚一点吧:弗吉尼亚离开了,她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虽然我不知道她的计划和打算,事情来得那么突然,但我能保证她是安全的。我的意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失踪案和绑架案,更不可能是谋杀,她完全是自愿离开。”

李不可能相信这些话,不论菲利普怎么解释,弗吉尼亚深深刻在他脑海里的不离不弃的印象就是无法消散:她绝不会就这么不辞而别。他说:“她出门在外,孤零零的一个人,你能保证她不会遇到危险吗?比起她的下落,我更在乎她的安全。”

“你在撒谎。”这一点李本人也觉察到了。

“好吧,弗吉尼亚不会离开我的。不论发生什么,除非我们两个都死了。或许她有什么要紧事,我们之间的自由空间是很大的。再等会儿吧,朋友,你是从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他笑了。

“你叫我朋友了,这让我很高兴,但我还是高兴不起来。你说得对,的确有什么要紧事发生,所以她离开了。”

“那不叫‘离开’,她只是去办事罢了。”

“别钻字眼,我的朋友,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心理医生这么告诉我们:不要惧怕生活!”

“那你告诉我,是什么要紧事发生了?”

菲利普咳了一声,他喝下了一口酒,然后说:“我听说,校长先生来探望你的时候,你特别提到不能让弗吉尼亚知道这件事,而且急匆匆地想要出院。你在怕什么?”

李嘟囔了一阵,有一些话仿佛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我没听清,因此我断定菲利普也没听清楚。但他最后几句话说得很大声,好像把自己的心里话都掏出来了:“你知道,我们要结婚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我们中国,红色代表喜庆,代表幸福,而中国传统的婚礼男女双方都要着红装,所以结婚是天大的喜事,就像是两个人结合在一起,重获新生——在这一点上,我觉得东西方的文化都是相通的。在喜庆的婚期到来之际,没人想惹上麻烦,或是被麻烦找上门。特别是疾病或者亲人的去世,都会让婚礼蒙上一层阴影。你知道癌症的厉害,得了这个病几乎就等于快办丧事了。不是我顽固守旧,这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都不是孤独地活在世上的,他们还有家人,再孤僻的人也有最亲近的父母。有时候个人不能控制事情的发展,他们还要受社会关系或者家庭关系的束缚。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弗吉尼亚的父亲——布莱克先生,我想你知道他(菲利普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他反对我们的交往,当然也反对我们的婚事,为此弗吉尼亚和她父亲决裂了,她搬到了我家。不过最近他松了口,我们才订了婚。我觉得,布莱克先生之所以同意把女儿交给我,是因为他看到了我的努力,我能让她过上新生活。而现在,你觉得他还能那么觉得吗?别说他了,连我都看不到未来。布莱克先生不能忍受她的女儿一结婚就成了寡妇,我同样不能忍受,所以现在我也无意和她结婚。但我还是不能离开她,我剩下的时间很有限了,我希望弗吉尼亚能陪我走完,我知道这也是她的选择。这就是我怕的,布莱克会让我最后的希望破灭。为了公平起见,我认为应该让弗吉尼亚自己做决定。”

菲利普沉默了一会儿,躬下背,说:“她……已经做了决定了。”

李有些无奈:“好吧,说吧,弗吉尼亚做了什么决定?”

“我已经告诉你了,她决定离开,离你而去。”

“为什么?”他满脸的不解,这次他情绪不再失控。

“我慢慢给你说,先喝口酒吧,”菲利普举起酒杯,想和李碰杯,但李没有接招,菲利普只得自己尴尬地喝了一口酒,“我记得你叮嘱我们不能把你昏倒住院的事告诉弗吉尼亚。一开始,我们的确没告诉她,因为我们以为你只是太累了,没什么大问题。后来检查结果出来了,我们当然就不能隐瞒了,这是对你的不负责,因为你得的是肝癌晚期。在美国,和你最亲近的人就是弗吉尼亚了,所以我们给她打了电话。这就是今天发生的事(他把头向左边转,看了看挂钟),十月二号,星期四。今天下午你还处于昏迷状态的时候,结果出来了,我们知道这事不能缓,所以就电话通知了弗吉尼亚。得知消息后,她在电话里语气颤抖,几度哭泣。”

“打电话的时候她在哪?”

“我不知道,我们打的她的手机。但她周围很安静,我觉得应该是在家里。”

“你们说了些什么?”

“我知道,我说的这些你是不会信的,但如果是弗吉尼亚亲口说的话,你总该信了吧?我们去了一趟电信公司,谎称学校出了个挪用公款的人,需要采集证据,说服了司法系统介入,所以录到了我和弗吉尼亚的通话。忘了告诉你了,我就是通知弗吉尼亚你病情的人,这也是学校的决定。这个卡带就是证据,弗吉尼亚的声音就在里面。”菲利普从衣服里掏出卡带晃了晃,一起拿出来的还有一台随声听。

菲利普把随声听立在桌上,把卡带塞进去,按下了按钮。他们都很安静,周围也沉浸在一片寂静中。

(杂音很吵,像是电视屏幕上雪花发出的噪音)

“你好(这个词语调明显加重,好像对方听不清似的),我是菲利普。”

“噢,我知道你,菲利普校长,李提到过你。请问是什么事?”

“很抱歉,弗吉尼亚小姐,但我必须开门见山了,是关于李教授的事。”

“什么事?”

“是这样的,他今天在开会时突然昏倒了,我们把他送到了医院。”

“他怎么了?”语气紧张。

“李教授还昏迷不醒,刚刚检查结果出来了。”

“有什么问题吗?”

“弗吉尼亚小姐——我无意冒犯——李教授患的是肝癌晚期。”

(一段死寂般的沉默,但杂音增强了)

“这是真的吗?他的病……”开始抽泣。

“是的,但请先平静下来,我也感到难过。”

“怎么会……”继续哭泣,接近崩溃。

“对这件事我很抱歉,如果有什么想发泄的尽管告诉我吧,说出来会好些。”

“你不了解我们的情况……我们的压力更大了……这种生活,我快不能过下去了……我该怎么办……”

“这得你自己做决定,弗吉尼亚小姐。”

“……我得想出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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